作者：宝妆成
这些后勤保障工作，都得有人做。
不敢上城墙的女人，做点这些事是可以的。
邵大户妻妾们还没回过神来，胡太太以为她们胆怯，恼道：“咱们的命再贵，还能比状元之母，朝廷的诰命夫人贵重？我来时，已见柳夫人朝着城墙而去了。”
柳氏是个极柔和的性子，平时和县里这些女眷打交道都没有架子。
要说城里身份最尊贵的女眷，还真是柳氏。
柳氏可以留在县衙，却去了城墙……邵家女眷们脸红，都照胡太太所言卸了珠钗换了衣服要去帮忙，邵太太做主开了家里的粮仓，让人将存粮搬去城墙处。
邵家不缺粮，也不缺肉。
反正蛮人打进城，这些东西都保不住，与其被蛮人抢走，还不如进大魏人的肚子！
邵太太不与丈夫商量就做了这样的决定，胡太太拍手大乐：“西北的男人不孬，西北的女人也不输男人，同样很爽利！”
一群娘子军浩浩荡荡带着物资冲向了城墙。
城墙之上，守城的兵卒、民勇早已和蛮人开战，全城的百姓，除了稚童被留在家中，连妇孺都在往城墙处涌。
胡县丞膝盖一软，朝着京城方向跪下，老泪纵横，嘴里喃喃念道：
“民心所向，这就是民心所向，天佑大魏，天佑秦安！”
胡县丞竟冲着京城方向磕起头来。
胡县丞当然知道这不是老天爷庇佑，这是人为之力，是程卿的功劳。
但胡县丞不能跪程卿，他只能跪老天，跪天子！
程卿让何婉去城墙下组织女人们的后勤工作，“婉娘你看到了吗，没有人能勉强秦安百姓参与守城。”
能让所有人愤怒，让所有人放弃身份和贫富区别，一起冲上城墙和蛮人拼命的，只有同胞的牺牲。
乡民是魏人。
兵卒是魏人。
民勇是魏人。
衙役、商贩，通通都是魏人。
死在蛮人长矛下的亡魂，是促成民心凝聚的最大助力！
阿古拉肯定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幕，他的残暴，激发了秦安上下守城的决心。
蛮人凶狠如狼，魏人却不愿做羔羊！
程卿同样望向了远方。
厮杀声不断，蛮人的进攻很猛，她却有了守住秦安的信心！
……
阿古拉没想到区区一座县城，会耽误两天时间还没拿下。
秦安的新城墙比阿古拉想象中更结实，那叫“水泥”的东西果然神奇。
秦安县城里的人，加起来也就和阿古拉带领的大军人数相当吧，可真正的兵卒只有很少，大部分都是普通百姓，他所率领的却是面对魏军时都能以一敌几的草原勇士！
就这样，都无法攻下秦安，这是莫大的耻辱。
在秦安耽误的太久了。
没人敢劝阿古拉绕过秦安，现在离开，沉没成本太大。
可所有将领内心都有焦虑。
再打不下，西北军肯定要赶来了，他们的奇袭少了个“奇”字，那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啊！
齐军将领的担忧无不道理，秦安上下所期盼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武二作为先锋营的一员，恨不得给马插上翅膀，飞到秦安。
秦安能守住吗？
秦安能等到援军吗？
武二心急如焚。
俞显同样很着急，他告诉武二，也告诉自己：“程卿一定能守住秦安。”
如果程卿没有守住秦安，援军在路上就会和阿古拉相遇，平凉府失守那么快，除了秦安，俞显想不到还有哪里能挡住阿古拉大军的脚步！
第803章 ：暴露就暴露吧
弹尽粮绝。
程卿捂着肩膀，嗓子干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一咳，又牵动了她肩头的伤，痛的她皱眉。
说粮绝是夸张了些，秦安城的粮食没那么快吃完，自从邵大户家开仓取粮后，秦安大户陆续效仿，有许多商人滞留秦安县，他们所贩卖的商品中就有粮食，不要说三天，便是被齐军围个三十天，秦安县上下都能撑一撑。
但“弹绝”是真的。
秦安县那坚固的城门在齐军数次进攻后已经摇摇欲坠。
新建的城墙沾上了浓浓的血腥味，人血干涸后的暗红让城墙变了色，砖石缝隙里还挂着碎肉。
守城的兵卒和民勇，死伤不轻。
阿古拉用人命换人命，几乎快要磨光了秦安县的城防力量。
程卿的肩头就是被流失射中，如果不是被人推了一把，程卿差点被射死在城墙上。
秦安能撑到现在，就是程卿还能站上城墙鼓舞士气，是大伙儿心头的那口气没散，是胡县丞反复给全城人洗脑说援军就在路上。
援军到哪里了？
胡县丞根本不知道！
程卿也不知道。
可俩人都不敢说实话。
如果没有这个期盼，秦安县的防守会溃不成军。
胡县丞觉得秦安县能挡住蛮人的大军三天，已经很了不起，搁从前绝对无法想象，但援军再不来，秦安能不能挡住四天、五天……胡县丞心头发虚。
“蛮人也会累的，暂时不会进攻了，大人您回县衙稍作歇息吧？”
胡县丞自己熬的双眼通红，还劝程卿抓紧时间休息。
程卿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齐军打来之前，程卿一天连两个时辰都没睡到，齐军开始攻城后，程卿再也没睡过觉。
她真的很累。
她知道人熬几天几夜不休息猝死的可能性很大，但没办法，现在一睡觉，齐军又发动进攻怎么办？
胡县丞说蛮人会累，蛮人需要休息，这是按常理来推断的，阿古拉可不是能依照常理判断的人！
胡县丞再三劝，周围所有人都劝。
守城的兵卒们蜷缩在墙楼避风处打盹儿，程卿推迟不过，终是同意在城墙上小憩片刻。
兵卒们能睡着，她同样也能睡着。
胡县丞劝不住，只得同意了程卿的做法。
一床棉被铺在城砖上，程卿裹着被子就躺下了，呼呼寒风吹在耳边，血腥味往她鼻子里钻。
程卿以为她睡不着，事实上她眼皮粘在一起都分不开了。
就是睡不踏实，始终担心着齐军要攻城。
昏昏沉沉间，程卿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公司开会。
那是‘程箐’才有的生活。
公司里的元老们并不服她，觉得她是一个女人，不该由她继承程家的家业，总是给她找麻烦，所以‘程箐’的生活并不轻松。
她是可以活得轻松的。
不和程家一群兄弟争权，当个只会买买买的白富美，就不必过得那么累。
但‘程箐’并不想那样。
她过得很累，同样也很充实快活，让她不争不抢，当一个只会花钱的白富美，她不愿意。
再说了，那种累和穿越后的生活一比算什么呀。
和一群脑子不聪明的堂兄弟相争，顶多被那些人的小手段恶心，却不会丢掉性命。
穿越后才是过得步步惊心，连睡觉都不踏实。
还是穿越后的日子更累。
冥冥中一个声音问程卿，“你愿意回去吗？”
愿意回去吗？
回到你原来的生活中，去做‘程箐’。
穿越这种事本就没有规矩可循，一觉醒来她能从‘程箐’变‘程卿’，再醒来，她可能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只要她答应那个声音……
程卿真想一口答应下来，可梦里她的嘴像是被胶水糊住了，就是说不了“愿意”。
做‘程箐’是很轻松，但程家只有尔虞我诈，没有亲情。
没有人真心需要她，所有人当面奉承她，背面都是骂她，说是男女平等了，又好像只是表象平等，她要付出比堂兄弟们数倍的努力，才能和他们竞争。
她不想回去了。
哪怕大魏把男尊女卑摆在台面上，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哪怕她要一直女扮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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