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精三岁半 第16章

作者:老胡十八 标签: 年代文 种田 穿越重生

  光听,两小只就流口水了,明年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黄柔虽然比不上男人力气大,但她会用巧力,花了一天时间从河滩上背来好几篓沙土,挑着肥沃潮湿的铺在院角,外头用红沙石围出七八工分高的围栏,再把花生苗栽下去,彼此间隔开。

  绿绿的四叶花生迎风招展,脏脏兄弟二人组看见,都以为她们栽的是花,回头又找杨老太闹,也要一模一样的“花儿”。

  给杨老太一大巴掌呼的,“玩玩玩,一天就知道玩,看看人家那些臭丫头,不是捡鱼就是捡虾的,咋不见你们往家里搂点啥?”

  兄弟俩吸了吸鼻子,他们也想啊。甚至每天尾随在能捉大鱼的崔春晖身后,却只眼睁睁看着她一个猛子下去就是一条鱼,他们连屁也捞不着。

  正巧,隔壁传来“嘎嘎嘎”的叫声,一想到昨儿看见的白白的大肥鹅,胖得沉甸甸的肚子,不知道里头装了多少蛋……杨老太更来气了。

  一只鸟换两只鹅,也就这俩蠢蛋能干出来。

  关键那臭鸟还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他们玉米谷子的喂它,它吃饱喝足翅膀一扇就飞隔壁去了,有蛋下隔壁,有屎也屙崔家茅坑,她真是……真是太气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杨发财升官了,上个月刚当上治安队副队长,还被选拔到县里参加治安整顿专项行动,配合公安抓投机倒把抓流氓,就算在县城那也是有牌面的人。

  杨老太“呸”一声,得,晚上发财回来还不知道给带啥好东西呢,故意扯着嗓子吆喝:“晚上啊,咱们吃南瓜饼,啊。”

  崔家一溜儿咽口水,又是南瓜饼,杨家怎么能这么奢侈这么丧心病狂?

  崔老太回”呸”一口,小声道:“瞧你们出息,跟八辈子没吃过似的。”

  友娣不服,“就是没吃过啊……啊疼,奶别打我。”说实话还要挨打,这是啥世道啊。

  崔老太瞪着她,大声道:“不就吃南瓜饼嘛,今儿咱们也吃,还得放多多的糖,把白糖包芯里吃!”

  大家都以为奶奶是为了争面子才这么虚张声势的,谁知老太太还真拿钥匙去柜子里,掏出满满两小碗的糯米面出来,“老二媳妇儿别忙猪草了,来和面。”

  南瓜是林巧针娘家送来的,一个个完好无损,切开里头也是正常的瓤子。王二妹把南瓜削皮,金黄色的南瓜肉切细蒸熟,捣碎后跟糯米面和一起,为了保证甜味足足的,也不加水。做出一个个小窝窝后,每个窝窝里舀一勺白砂糖,捏紧压扁,下油锅。

  那甜,那香,啧啧,附近几家邻居都在咽口水。

  清油其实是有的,可崔老太不舍得花用,总觉着要留到老伴儿和老三回来的时候才能吃,现在一炸,那油味飘得全村都知道了。

  谁都知道这几斤清油的来源,那是崔幺妹的福气换来的!

  白糖终究有限,没包几个就用完了。黄柔把上次幺妹吃剩的花生米炒焦,搓掉红皮,捣碎后和着炒陈皮一起作芯,把剩下的面给承包了。

  全村男女老幼都在猜,刚才是白糖,现在这焦香的又是啥,有点像芝麻,又有点像瓜子仁儿。

  小地精可是很记仇的。等南瓜饼出锅,她让大伯把她抱到墙头上,怀里抱着两个金黄滴油的圆饼子。

  这个咬一口,“喔,真甜,是白糖的哦。”白糖融化后还会流出甜甜的亮晶晶的,热乎乎的糖液,她一滴不落全舔进嘴里。

  墙下的脏脏二人组:手里这没馅儿的南瓜饼它突然就不香了。

  那个咬一口,“喔,真香!”小牙齿还把碎碎的花生米咬得“嘎吱嘎吱”的,生怕别人不知道里头有馅儿。

  杨爱卫把干瘪的饼子一扔,“奶我要吃有馅儿的。”

  杨老太忙心疼的捡起来,吹了吹灰,“爱吃吃,不吃拉倒,要白糖找你爸去!”

  杨爱生也不干了,把饼子一扔,“哼,我爸昨儿还拿回两斤白糖呢,又让奶藏起来,过几天我姑一回来就补贴她,我姑比我们这俩大孙子还重要是吧?看以后这老不死的让谁养老!”

  杨老太一愣,这话,这语气,明显是儿媳妇背地里骂她的时候给兄弟俩听见,学舌呢。

  “我呸你个周树莲,你骂哪个老不死呢?骂你祖宗呢?要不是我儿子在治安队,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掏牛屎呢,,茅坑里的大头蛆都比你干净,想当初老娘屙茅坑里的都比你吃进嘴的好,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你,烂货,破鞋,你……老娘今儿不撕烂你的逼嘴老娘不……”

  幺妹捂住耳朵,真脏。

  杨奶奶骂人总离不了茅坑里的东西。

  黄柔听得嘴角抽搐,不知是该同情呢,还是庆幸呢?

  周树莲跟她一样,也是下乡的知青。只不过周树莲是上海人,她爹拢共娶了四房姨太太,家里住着租界的小洋楼,司机保姆的养着,说她是资本主义小姐还真不冤。

  但因为同为知青,又都住在仓库里,半夜上厕所时互相作伴儿啊,出工相互照应啊啥的,总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俩人一度十分友好,走得也很近。

  只是周树莲这人,心眼子有点多,为人不够敞亮。她一面跟队上最得队长信任的杨发财眉来眼去,好减轻劳动负担,一面又对全队最帅的崔建华暗送秋波,一会儿送手帕,一会儿写信的。后来被杨发财亲妹子杨发芽知道了揭发,她又把锅甩黄柔身上,偏说看上崔建华的是黄柔。

  虽然最终,黄柔将错就错嫁给崔建华,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可她却惨了,被杨发财狠狠揍了一顿,先被搞大肚子才勉强打了结婚证,婚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大家都是这时代下的一朵浪花,谁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可以牺牲她人为前提的“努力”,黄柔打心眼里看不起。

第19章

  周末, 崔家父子蹬着自行车回来,带回一沓粮票的同时, 也带回一个坏消息。

  为整合优化教学资源, 村里的中学从今年取消,以后附近十里八村的中学生都得去公社上学了。而春苗是崔家唯一一个即将上中学的孩子,六月里刚五年级毕业。

  去公社读书意味着住校, 住宿费、学费、伙食费, “零零散散不知道得多花多少钱嘞。”刘惠念叨着,“要不还是回家吧,还能挣工分。”

  春苗手心一紧,哀求的看向奶奶,又看向四婶。

  黄柔见婆婆不说话,忙道:“咱家春苗学习好, 以后能考高中考大学呢, 家里又不缺她这小劳力。”孩子细手细脚, 又吃不饱,干活只能拿五个工分,何苦呢?

  可刘惠不乐意啊, “考大学有啥用,大学生不也在挑大粪?”

  这“大学生”指的可不就黄柔嘛。

  崔建国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死婆娘好好说春苗的事儿她攀咬别人干啥。

  春晖大声反驳:“大伯娘这话不对, 时代是会变的, 现在学工学农学兵, 说不定以后就重视文化教育了呢?到时候大学生能去当工人拿工资, 农民却永远只能种地。”

  刘惠没想到这丫头不吭不声的,说起大道理还挺有一套,“哟咱们春晖可真懂,那你说这么多钱谁出?”

  在她心里,别说时代如此,就是丫头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哪怕她以后真当了工人,那也是婆家得利,她才不干肉包子打狗的事儿。

  春晖很着急,上辈子春苗就是因为大伯娘阻拦没去上初中,十六岁匆匆嫁人,一连生了四个闺女,被婆家欺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是幺妹主张着帮她离婚,回了娘家才算个人。那时候大伯娘确实后悔了,曾经学习比她还差的都考上师专当了老师,早知道就别让她辍学……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最温柔懂事,最勤快的崔春苗一去不复返,连精神也失常了。

  “奶,春苗姐姐一定要去上初中,她以后一定会出息的。”

  幺妹不知道春晖姐姐怎么这么激动,但她信姐姐,也跟着举着小拳头,“对,大姐姐会出息哒!”

  崔老太白她一眼,“去去去,大人说话别捣乱。”她算了算手里的钱,老两口最近在计划盖房子的事儿,家里孩子越来越多,总这么挤一个屋不像话,尤其她最疼的幺妹,至今还母女俩挤灶房旁呢。

  教书的是臭老九,读书只要识几个字儿就行,时代要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万一白花那么多钱……比起来,盖房子才是顶顶要紧的,刚需。

  况且,她也就一农村老太太,没啥思想觉悟和长远眼光,所能看到的跟刘惠差不多。幺妹敏感的察觉到这一现实,有点小难过。

  春晖是真急了,“奶你怕花钱的话,我们去给姐姐挣学费吧?”

  春苗也赶紧点头,“我伙食可以很省的,不花家里一分钱。”

  “也可以不要新衣服……”就连友娣也跟姐妹们统一战线。

  崔老太被几个孙女弄得下不来台,“像我不让她读似的,可家里就这条件,再不盖房子以后……”哪一房真生了孙子,还得娶媳妇。

  在农村,没房子是不可能娶到媳妇的。

  说到底,崔老太压根还是个农村老太太,没个“根”,心里就是觉着对不住祖宗,去到地底下不好交代。

  黄柔适时的道:“娘要盖房子就盖,她们要真能挣来学费,就让孩子读吧。”

  王二妹也接口道:“读得了读不了,顶多三年就能看出来,到时候再回家种地也不迟。”

  倒不是她跟黄柔一样深明大义,而是寻思自个儿也有俩闺女呢,姐俩学习成绩也好,这样的难题没两年也会降临到春晖春月身上,帮春苗就是帮她自个儿。

  “奶我保证,我们一定在姐姐开学前帮她挣到学费。”

  这么多人说情,崔老太顺坡下驴,“是你说的啊,大家都听着,十二块呢别说大话闪了舌头。”

  众人心知,老太太这么说,那就是同意春苗继续读的意思,哪怕最终她们挣不来十二块,这钱家里也得出。其他人还好,刘惠是真不高兴。

  一年十二块,加伙食费粮票少说也是三十块的开销,三年就是小一百……这一百块钱要是留给儿子,那都够风风光光娶个媳妇儿了!

  看把婆婆给怂的,平时让割半斤肉回来打牙祭都跟要了她命似的,这一百块花出去就眼睛不带眨的,这叫啥?

  憨怂!

  她摸了摸自个儿不争气的肚皮,今年可得发个大招,生下老崔家唯一的大孙子……当然,她已经默认家业是“儿子”的,现在婆婆只是替他代管,哪里管春苗红红的眼圈和满心的失望?

  黄柔看得直摇头,大嫂这拎不清的,想儿子都想得魔怔了。

  立下军令状的姐妹六个,从第二天开始就在捉摸挣钱大计。

  春苗说去挖蚯蚓喂鸡和大鹅,让它们多多下蛋,把蛋拿供销社卖。

  “不行,卖的话供销社只给两分,六百个鸡蛋得下到猴年马月。”春晖第一个否决。

  “那咱们进城吧,刨垃圾山,说不定能捡到钱呢,我三舅家表姐的同学就在垃圾堆里捡到两分钱。”这是对捡垃圾有执念的友娣。

  春晖直接摇头,每个街道的垃圾堆都有本街道的孩子“承包”,她们去了捡不到东西不说,还得找揍。

  “那姐你捉鱼呗,咱带自由市场卖去。”对双胞胎姐姐迷之自信的是春月。这年代农民想要把自个儿东西换成钱有两个地方,要么供销社,要么自由市场,即黑市。

  大河口公社是没有黑市的,红星县城也没有,得去到阳城市才行,还得是周六和周日下午五点治安队下班后……当然,没介绍信她们也去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剩下春芽和幺妹大眼瞪小眼,她们也不知道的鸭。

  当天晚上,幺妹悄咪咪摸到院里,“狗尾草我知道你最聪明啦,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呗?”

  狗尾草傲娇的挺挺胸膛,“本草是聪明,要钱也简单,把那假清高的家伙卖掉就行。”

  不远处的翡翠兰一个冷颤。

  “不,不能卖小兰兰。”幺妹生气了,上次被惩罚的记忆还在,哒哒哒跑开了。

  谁知小短腿不小心在小石头上绊了一下,身子控制不住,“噗”一声摔地上。幸好小胖手撑着,没磕到牙,她才不要像春晖春月姐姐一样变小缺牙。

  诶,忽然,她发现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幺妹索性席地而坐,用手指轻轻的抠开土皮,“呀!大瓜瓜!”

  那嫩黄绿的,弯弯的伏在土里的两小片,可不就是黑色西瓜籽上发的芽?

  小芽芽像小婴儿似的婴宁一声,“嗯?”

  “你是大西瓜的孩子吗?”

  小芽芽似乎是听不懂,哼唧一声,奶声奶气的抱怨:“热。”

  于是,幺妹赶紧把土再抠开,像妈妈在夏天帮她掀开被子一角,好让她透气散热。

  她终于有宝宝啦,还是西瓜宝宝!

  幺妹激动得不要不要的,但她学精了,怕隔壁的脏脏兄弟二人组听见,悄咪咪跑到妈妈跟前,“妈妈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黄柔打个哈欠,强忍着困意正给她补裤子呢,膝盖又破了,这都是几个姐姐“传”下来的,不知穿了多少次洗了多少次,早磨得发白了,还皱巴巴的。

  “你手上泥巴哪儿来的,又玩土了吧?”小脸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