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宋薇冲了过去,将许建明重重地推开。
看到外人出现,许建明清醒了些许,他呆滞地被推开,宋薇连忙将地上的刘品梅给扶了起来。
“品梅,你没事吧?”
刘品梅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头发遭乱,沾满了血污,脸上满是血痕,脖子上满是掐痕。这个随时随地都穿着得体的女人,在她丈夫的殴打下,变成了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品梅,我送你去医院!”宋薇架着刘品梅就要往外走,刘品梅连忙出声拦住她。
“不,不,宋薇,我不去医院!”
宋薇睁大了眼睛,“不行,你伤成了这样,怎么能不去医院?”
宁曲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几乎要认不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平时优雅得体的刘阿姨,她转头看了一眼许佳丽,许佳丽脸上的表情有麻木有痛苦。
宁曲有些不明白,许佳丽的爸爸明显是喝醉了,许佳丽为什么不制止她爸爸这种畜生行为,或者是,她自己制止不了,出去叫人来也可以。看刘品梅这一身的伤,显然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形成的。
宋薇有些扶不住刘品梅,让宁曲过去帮忙。
许建国显然清醒了很多,他呆滞地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宋薇母女将刘品梅扶进了房间,朦胧的醉眼危险地眯了眯。
许佳丽转身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妈妈,不送刘阿姨去医院能行吗?”宁曲看着刘品梅这个状态实在是有些严重。
刘品梅不肯躺上床,她身上都是血,躺上床会弄脏床的。她坐在卧室的一张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对宋薇道:“宋姐,我衣柜里有一个箱子,里面有药,麻烦你取出来。”
宋薇照着刘品梅的话,在衣柜中找到了一个箱子,打开后,宋薇和宁曲都沉默了。
箱子里面的药品一应俱全,或许这可以说明一件事情。
而当宋薇帮刘品梅清理身上的血污的时候,那个猜测得到了证明。刘品梅身上都是一些陈年的伤疤,或者是近期才造成的淤青。
刘品梅注意到了宋薇看到她身上的伤痕,有些不自然地撇开了头。
“谢谢你,宋姐,别吓着孩子了,你快带着孩子回去吧,我会让佳丽来帮我上药的。”
宋薇连忙道:“佳丽也是个孩子,别吓着她了。”
刘品梅轻声道:“佳丽已经习惯了。”
宋薇一怔,随即扭头对宁曲道:“宁曲,你带着佳丽去我们家坐一会儿。”
宁曲却不放心将她妈妈独自留在这里,谁知道许佳丽她爸爸会不会再次发狂。
“我在客厅等你。”
宁曲真的有些受不了刘品梅的惨状,宋薇可以照顾刘品梅,宁曲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许佳丽正在默默地清理客厅里面的血迹。
许建明已经不见了。
听到宁曲出来的动静,许佳丽抬起头,僵硬地看了她一会儿,又低下头,用抹布擦去地上的血迹。
宁曲无声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帮忙清理残局。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宋薇才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彼时宁曲已经帮着将客厅都收拾好了,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妈妈。
“佳丽,我已经帮你妈妈上过药了。你需不需要我们留下来陪你?”
许佳丽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没事的,宋阿姨,谢谢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要是有事的话,你就随时去我家敲门好吗?”宋薇道。
许佳丽点了点头。
出门的时候,宋薇回过头,看着许佳丽,“保护好你妈妈,佳丽。”
回到自己家,血腥味似乎带回了家,宁曲满心的惊讶这才发泄了出来。
“妈妈!这实在是…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你看到了没有,我看到宋阿姨身上都是淤青!这绝对不是今天打的!”
宋薇显然对刚才的那一切也感到惊讶万分,这时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看到了。”
说着,宋薇转过身,毫无征兆地抱了抱宁曲,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了,你吓到了吧?”
宁曲的身体一瞬间完全僵硬。好在宋薇很快就放开了她。
“妈妈,为什么…”
宁曲没有问完,自己就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都不用问为什么了,以为从今天晚上她自己所见,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显然这是最严重的一次,不然刘品梅大概也不会发出求救的尖叫。
刘品梅大概在这件事情上一直保持沉默,从她身上的伤以及衣柜里那一大箱子的药就能看出来,这件事发生得有多频繁。刘品梅面对家暴的沉默是一方面,那么许佳丽呢?
宋薇拍了拍宁曲,“去洗个澡,别想了,这件事毕竟是别人的家事,除非刘品梅奋起反抗,否则我们外人什么都做不了。”
“刘阿姨那样爱脸面的人,她肯定不会将家丑外扬的!妈妈,我们得做点什么啊!这不是她的家事,如果我们对此视而不见,就算是良心都会谴责自己!”
宋薇加重了语气,“我们能做什么?打电话报警吗?看品梅今天的样子,我们要是打电话报警,说不定她会恨死我们。你没发现吗?光是我赌博的事情,就已经让这个小区的大爷大妈们津津乐道了这么多年,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可以想象一下,以后刘品梅在这个小区该多么抬不起头来! 你别管这件事了。”
“妈妈!”宁曲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对家暴沉默的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那些对于家暴冷漠旁观的人更加的痛恨,她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为这样的人。
宁曲洗了澡,躺在了床上。
宋薇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小曲,今晚要我陪你睡吗?”
宁曲愣着反问了一句,“什么?”
宋薇道:“我陪你睡吧。”
大概是担心她吓坏了。
宁曲连忙摇头,“我没事,我不习惯两个人睡,我会睡不着的,你回去睡吧,妈妈,我真的没事。”
等宋薇走后,宁曲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第二天,宁曲照例去培训机构上课。因为师资少,所以她上一天课收入非常的可观。第一次来上她的课的人都会因为她看起来太小而不信任她,但是在旁观了一堂课之后,就会发现自己真是以貌取人了。
宁曲这天上课都不是很在状态,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之后,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但是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宁曲在培训机构打了个电话到小区的保安亭,请保安去跟宋薇说一声,她要晚一点回家。
接着宁曲就循着记忆,坐车去了周行家那边。
她曾经来过这里,在周行消失之后,她曾经来过他家试图寻找他。
她记得,在很多年后,周行家这里发展得很好,差不多成为了市中心边缘地段。若是周行在的话,他家应该能获得一笔可观的赔偿款的,因为周行家在这里有一块宅基地,谁能知道现在破破烂烂的房子,以后价值千万不止呢。
到了周行家这里,宁曲才叹了口气,她上辈子竟然完全忘记这件事了,或许当时她应该去给周行争取一下权益的。周行在外面流浪了那么多年,连家里的拆迁也错过了。
周行家周围这些房子也都很破旧。看起来都差不太多,好在宁曲对周行家的记忆比较深刻,她记得他家院子里有一颗上了年岁的紫荆树。
宁曲不太确信周行这会儿在不在家,他或许在电视台工作也说不定。
走到了周行家院子外面,宁曲才发觉自己此行实在是有些没有道理。而事实上,仔细想想,或许就能知道原因。虽然这个年龄阶段的周行,难免在某些时候会表现得有些稚气,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周行确实是宁曲唯一的朋友。宁曲发觉自己遇到了一个自己有些无法解决的困难,下意识的,她想要和自己熟悉的人见个面,或许她不会将自己的困难告诉对方,只是想要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周行家显然有些年头了,是砖砌的小院子。宁曲曾经在有一次过来看望周行的奶奶的时候,听他奶奶说过,周行还有一个大伯,但是当时分家的时候,大伯没有要这个老破的院子,而是要了五千块钱,自己去买了一套筒子楼。
院门没有关,宁曲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她探了个头进去,院子的全貌就一览无余了。
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地上都不是混凝土院子,而是平整的泥巴。
在院子另一边靠墙的地方,堆积着很大一堆垃圾。
而在垃圾堆前蹲着一个人,从背影看,正是周行。
“周行!”宁曲叫了一声。
周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就看到一脸带笑的宁曲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宁曲!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周行先是激动,随即有些羞赧,“我奶奶在做饭,你吃饭了没?快进去坐。”
宁曲摇头,“没有,你先忙你的,不用管我。”
周行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休闲裤,上身穿着一件白色汗褂子,他脸上有些污渍,刚才在整理垃圾,手上也无可避免地有些脏。
“没事,我放着明天再整理也是一样的。”他看了一眼那些堆积得如小山一般高的垃圾,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我奶奶捡的,以前她就是靠捡垃圾将我养大的。”
周行在说这些的时候,其实有些担心宁曲会因为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而看不起他。若是别人,周行会无所谓,可是她是宁曲,周行内心就不由得有些惴惴的。
宁曲笑道:“奶奶真是了不起,我帮你整理吧。”
周行愣了愣,露出笑容,他牙齿整齐又洁白。
“不用不用,你快进去坐一会儿,我洗个手就进来。”
宁曲听到了一阵炒菜的声音。
她跟着周行走到了一处水泵旁,看着周行压水泵,不一会儿,水龙头就出水了。
宁曲突然就想起了一个场景。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那时候她过来看望周行的奶奶,当时他奶奶生了病,老人家已经压不动这水泵,家里断了水,老人家已经两天没吃没喝。
宁曲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刻她的心疼。
“周行。”
周行抬起头,用目光询问宁曲。
宁曲拍了拍他弯曲的背脊,正色道:“以前奶奶捡垃圾养你,你在学校,怎么不好好学习呢?”
周行的微笑慢慢地消失了,他没有说话,打了半盆水,用肥皂洗了手。
周行带着宁曲去了厨房。
宁曲看到了周行的奶奶,这时候他奶奶看着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显然身体还很硬朗。
等周行给她介绍了之后,宁曲笑着问好,“奶奶,您好!”
周行的奶奶十分的慈祥,菜差不多都已经做好了,宁曲突然拜访,奶奶从橱柜里面找出两个鸡蛋,要给她和周行一人煎一个鸡蛋。
宁曲连忙拦住奶奶,但是奶奶还是将鸡蛋煎了。
宁曲突然拜访,还留下来吃了晚饭,让宁曲挺不好意思的。
吃过了晚饭,周行主动收拾了碗筷,端去厨房清洗。
宁曲没有跟过去,就陪着周行的奶奶聊天。
周行的奶奶对于孙子显然满意得不得了,一直在跟宁曲夸他。当得知宁曲和周行一起去拍戏之后,更惊讶得不得了。
“周行跟我说过的,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是你呀。瞧我这个记性,总是记不住名字。”
其实周行因为拍戏,挣了钱的,虽然不多,但是足够两三年的开销了,甚至周行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有了,还不加上他拍广告的钱。
周行很快将碗都洗干净了。等周行从厨房走出来,宁曲跟奶奶告辞,她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