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说不定是这两年,有人在皇上身上动了手脚。
但是皇上的衣食住行都会十分谨慎小心,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给皇帝下药的,一定是他非常亲近的人。
如今宫里,得宠的就那几个妃子。班葵在心里盘算了一回,好像没谁跟秦家有太多瓜葛。
得宠的几乎都是世勋大族出身的姑娘,京中势力泾渭分明,除非是和秦家有十分亲密的关系的,才有可能这样冒着全族被诛的风险,在皇上身上动手脚。
当务之急是查出这个人是谁。
班葵借着陪伴太后的借口,进宫小住。实则是欲查出那个人的身份。
太后对于班葵进宫小住的请求,当然是十分愿意,皇帝是班葵的亲兄长,自然也没有反对之言。
班葵顺利地住进了宫里,还是她为嫁人时的寝宫,安阳宫。
皇上政务繁忙,班葵进宫好几日,都只是在太后那里匆匆见了他一面。
如今宫中得宠的有贤妃,出身襄平侯府,良妃,出身孙府,她爹是户部尚书孙伯临,这个孙伯临在后面秦商篡位的时候,当堂斥责他狼子野心,大义赴死,所以良妃基本上可以排除了。还有一位德妃,名安容,出身安府,父亲的官位好像不算高,能爬上德妃之位,全靠的自己的本事。
在班葵看来,这个德妃最可疑。因为她出身不高,凭自己,很难爬到贵妃之下的德妃之位,除非有人暗中帮她。
班葵还特意去会了这个德妃一次。
班葵突然来访,安容着实有些惊讶,连忙扫榻相迎。
“今儿是什么风将帝姬吹来了?”不怪她惊讶,以前安阳帝姬在宫里的时候,几乎从来不与她们这些宫妃往来,就算是走动,也只会去皇后那里坐坐,平日和她们都是遇到见个礼,从来不多说多言。
“我偶然间听母后说起,德妃娘娘这里有宫人做簪花糕是一绝,刚好今日馋了,便不请自来了,希望德妃娘娘,不要嫌我叨扰才是。”
德妃看着眼前眉眼舒展的班葵,心里感叹,这帝姬确实是不一样了。以前都是疏淡清冷的样子,如今也会和人打交道了。
“帝姬既然是喜欢,我立刻命人去做。”德妃说了,吩咐人去做簪花糕去了。
班葵惨淡一笑,“如今我是个什么光景,德妃娘娘想来也耳闻了,实在是心里苦,听说娘娘这里的簪花糕软糯香甜,这才动了心思,想来尝一尝,这心里苦,就想吃点甜的。”
说话的时候,班葵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德妃的神色,只见她眉头微微一动,随即才劝道:“帝姬万万要想开了才是,你身份尊贵,世间男儿皆可配得,又何苦因为一个区区秦家过得不高兴?赶明儿就去求了皇上,重新找一家比秦家好的人家,帝姬还年轻,人生路还长着呢。”
班葵十分像模像样地哀哀一叹,眉梢拧成结,千般愁苦不尽言之。
德妃开解了她好一阵,等到簪花糕送来了,班葵才将情绪转换过来,一边吃糕点,一边问道:“我以前在宫中,等闲事不愿管,早知道德妃娘娘心地这般好,当初就该和娘娘多加走动。我记得,德妃娘娘是永和七年入的宫?”
德妃点点头,“帝姬记得不错,当年逢大选,我被家父送进宫来。”
“德妃娘娘这些年只怕不容易呢,不过也是气运十分好的人,不过七年,就已经是二品德妃,还顺利地诞下皇子。”
班葵这话似有深意,德妃微微一怔,只是笑了笑,“都是皇恩浩荡。”
“这个女人好像在说谎,宿主。”巴拿拿生怕她被哄了过去。
“我看出来了。”
“是不是这个女人给皇上哥哥动的手脚?”巴拿拿问,它对皇帝十分有好感,因为他对宿主极好。
“暂时确定不出来,但是这个女人一定有秘密,话说回来,这个深宫里,谁又没有秘密呢。”
班葵很快从德妃处告辞。
等她一走,德妃收起了笑容。
“娘娘,奴婢觉得帝姬此行定有目的。”她的心腹侍婢玉兰轻声道。
德妃点点头,“我何尝不知道,你说,帝姬会是因何而来?”
“奴婢最近听说,帝姬常往太医院去。”玉兰忧心道。
德妃脸色顿时一沉。
“你说,她不会是在查…”德妃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安阳帝姬不过是个孩子。
班葵在宫里毕竟没有什么势力,她暗中查了两天没有结果之后,思忖之下,太后是她和皇上的嫡亲母亲,没有不帮着他们的道理。
“母后,儿臣近来一直在做一个梦。”
班葵一大早就来说这个梦,想来是很要紧了。古人都十分相信这种。
“安阳做了什么梦?脸色这样差。”
“儿臣梦到,”班葵将头凑过去,悄声道:“皇兄不知被谁暗算,身体一日差过一日,没出两年就病逝了。”
蔡太后脸色大变,还不待她说话,班葵又说了更让人震惊的,“接着秦家造反,推翻了幼帝,秦商当上了皇帝,还将您、我班氏皇族杀得一干二净!”
蔡太后听了,震惊得面无血色。良久她才回过神来。
“班葵,你可真是做了这样的梦?”不怪太后问,班葵刚从秦家和离,也有可能是班葵出于私心想报复秦家而编出来的谎言,虽然太后觉得班葵不会,但是还是要确认一下。
班葵苦笑,“母后以为我为何要和离?”她说的半真半假,“因为我梦到,我自从嫁给秦商之后,就一直帮着秦家,那秦明仪是秦家放在皇兄身边的一颗暗探,我帮着秦家取得了皇兄的信任,秦明仪更是一跃成为了贵妃,皇兄临死前,将兵权交给了秦家,又有秦泠在后宫坐镇,秦家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皇权!母后,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会拿皇兄的性命、江山社稷开玩笑?就为了我一己之私?”
蔡太后脸色还白着,“这事关重大,母后就是相信你,也要多问几句,这不是小事。”
“母亲,我在秦家这些天,已经发觉了秦家真的不简单,跟我梦中的预兆十分像。”
蔡太后脸色凝重,“你说。”
“秦家二女儿嫁的名赵勇,赵勇的爹是京畿大营的校尉,统领京畿大营十来年了。有个不知名的庶女,嫁的是河西道刺史的嫡子,这河西道母后是知道的,乃是京都的门户,若是河西道有什么异动,就会威胁到京都的安危。母亲都不知道这个吧?当年秦家嫁女儿的时候十分低调,甚至都没有大办宴席。这个庶女更是嫁得悄无声息,就算是将军府,一个庶出的女儿嫁给刺史的嫡子,还是有些不够身份。两家偏生就结了亲家。母后,你说这不奇怪吗?”
蔡太后脸色越发凝重了。
“秦家若是真的忠良,就不会将女儿嫁给如此敏感的人家,他背地里勾结这些有兵权的,且是早几年就已经开始部署了,只怕狼子野心,早有图谋!”
太后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
“你皇兄前两日来的时候,还无意间曾提到他最近夜不成寐。我还说他可能是勤于朝政,累着了,如今你一说,不会是…”
不会是已经有人开始动手脚了吧?太后这话没说完,但是班葵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人能绕过层层严守,给皇兄下药,一定是皇兄身边最为亲密的人才有可能。”
太后也想到了这一层。她看向班葵,“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太后终于意识到,如今的班葵真的是长大了,不可同日而语。也有可能是她一直这样聪慧,只是以前不愿意理会宫里的是非。
“我想,应该是秦家的人,或者是秦家买通的人。有可能是宫侍,也有可能是宫妃。”
原身那世,是因为太后他们没设防,这一世有了班葵的提醒,太后叱咤后宫几十年不是靠运气,她有的是法子将背后的人揪出来。
蔡太后冷笑,“这秦家真是狼子野心,其罪当诛!我会提醒你皇兄的,现在我们就静观其变,你皇兄刚将兵权交给秦孟,若是我们着急了,只怕会打草惊蛇,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班葵一惊,“皇兄竟然已经将兵权交给秦孟了?”
第31章 错付的帝姬(三)
蔡太后一叹, “如今不比你父皇在世的时候,虽然你和秦商和离了,但是皇上念在秦家一直衷心耿耿, 且不管是秦商还是秦孟, 对于打仗都是行家,实在没有弃之不用的道理。你该早些说的,这样我就会劝阻你皇兄, 如今只好徐徐图之了。”
蔡太后肯信任她,班葵稍微松了口气。她不好在宫中长住, 先行回了帝姬府。
而太后当晚和皇帝促夜长谈, 次日,皇上就寻了个由头, 将即将出发去西北的秦孟父子留在了京城。
自古帝王多疑,何况班葵将怀疑说得有理有据。
秦孟他们当然不知道皇上已经开始怀疑秦家了, 虽然奇怪皇上为何突然变卦,但是还是没往深处想。
皇帝命人去查了秦家,果然和班葵所说一样,秦家暗中和几个有兵权的武将,结为了儿女亲家。
将秦家的面目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揭开, 班葵已经将自己能做的做了大半了。
她和离了, 现在算是未嫁之身。但是皇宫她不好再回去了, 就算能回去, 班葵也不想回去,皇宫哪有自己当家作主的帝姬府住着舒服呢。
一般女子要是和离了, 只怕得屈居于后院一隅,除非能寻到另一门好亲事,否则是没脸出门见人的。但是安阳帝姬是谁?不说班葵丝毫不会在意自己和离的身份, 就是别人,也绝对不敢嘲笑她。
即使是背地里嘲笑。
这日阳光正好,她听了一会儿梅九行的琴,就有些昏昏欲睡。
梅九行见状,停下弹奏,试探着问道:“帝姬,不如出府走走?”
梅九行十分擅长古琴,班葵也很喜欢听他弹琴。梅九行几乎每天都会为她演奏几曲,但是出言相邀,这还是头一回。
“宿主,快答应他!”巴拿拿兴奋地叫起来。
“为什么?”班葵有些惊讶巴拿拿的激动。
“你都已经和秦渣渣和离了,人生还长,难道你不想给自己找个伴侣吗?梅九行好帅啊,气质又好,主要是,他这样温软,能任你揉捏!”
班葵冷冷一哼,“我现在可是帝姬,谁敢不任我揉捏?你忘了你可是无情系统,怂恿我恋爱是怎么回事?当心你们主管扣你积分!”
巴拿拿要是有头,它肯定会吓得一缩。听到可能会被扣积分,它不敢说话了。
“再者说,这梅九行故意接近我,明显是有所图谋,我看他隐忍了这么久,今天是时候露出马脚了。”
“宿主,你要当心哦!”巴拿拿适时体贴的提醒,“你要是嗝屁了,我可就跟着完蛋了。”
班葵心里升腾起来的一点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梅九行看到班葵脸色沉下来,还以为是她不愿同行,虽失望,还是道:“若是帝姬还有别的事要忙,不去也是可以的。”
班葵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啊,我没有什么好忙的。”
梅九行连忙收了琴,跟在她身后。
“我听说雁湖风光正好,不如我们去那里,帝姬看如何?”梅九行提议。
天天闷在帝姬府里,班葵也有些烦了,反正是出去走走,不限于去哪里。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乘车出行。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
这几日晴光潋滟,雁湖游人如织。
一路上班葵不说话,梅九行抱着琴坐在她对面,也不曾言语,到了雁湖,自有仆人去租赁游舫,两人就在车上候着。
“帝姬。”梅九行突然开口。
班葵将脸转过去。
“帝姬可曾听过,十六年前林家一案?”
“来了。”
“来了。”
巴拿拿和班葵同时道。
班葵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林家一案,我竟是不曾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