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几个侍卫呆滞地看着她。
施乐极脸上被飙了几滴血,她气极之下,脸色十分苍白,那几滴血就透出几分嗜血的意味来。
她整个人的气势显得不容侵犯,几个侍卫顿时就愣住了。还是领头那个侍卫当机立断,连忙拱手行礼,“贵妃娘娘!”
施乐极喘了几口气,她看了变得和檀素一样满身是血的银枝,将手上已经打断的竹鞭一把扔下。
她回身对几个侍卫道:“来得正好,你们派个人去禀告皇上,就说我这要出人命了,请皇上火速过来一趟。”
几个侍卫再次面面相觑,领头的侍卫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们能处理得了的。又牵扯到太后的宫女,肯定要请皇上过来主持。
当下不敢耽误,他指派了一个侍卫去请皇上。
施乐极看了银枝一眼,将银枝吓得生生往后爬了几步。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令人心生恐惧。银枝进宫这么多年,在当权者身上一般看到的都是权势的威压,但是今天,她在施乐极身上看到了一种嗜血野蛮的可怕。
她进宫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宫妃会不顾脸面的拿起鞭子亲自教训宫人。而且下手还这样重,几乎是将她们往死里打。
施乐极没有过多理会银枝,她走到檀素面前,蹲下身,将檀素抱了起来。
檀素的脸苍白到可怕。
她随手招了两个侍卫过来,“将檀素抱进房间里去。”
另外两个宫女也受了重伤,但是明显没有檀素那么严重。檀素作为极乐宫的大宫女,受到的逼问也是最严厉的。
檀素在搬动间触及了伤口,疼痛让她清醒了片刻。看到施乐极的脸,她张嘴想要说什么,又看到了外人在一旁站着,就紧紧地闭上了唇,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施乐极已经懂了她的意思,她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檀素和那两个宫女被侍卫抬进屋去后,施乐极又吩咐一个侍卫去请御医过来。
施乐极虽然是异族公主,但是她现在是贵妃,她的吩咐没人敢不听,一个侍卫匆匆地去了。
没多久,唐夫帷得了信之后,匆匆地赶了过来。
彼时施乐极还站在院中,她不许银枝她们离开。
她知道银枝是太后的人,她打了银枝就是打了太后的脸。但是若是不打,又怎么对不起檀素挨的这顿打?
所以她将人扣留下来。等着唐夫帷前来,先请了唐夫帷做主,等尘埃落定之后,太后再想责怪,和她对上的就是唐夫帷了。
唐夫帷一听姝贵妃和太后的宫女起了争执,姝贵妃还特意命人去请他。他匆匆放下政务就赶了过来。
没想到事情比侍卫描述的更加严重,银枝几人勉强坐在地上,身上全是血,一见他来,银枝带头跪下,呜咽地哭了起来。
唐夫帷听得心烦,他注意到施乐极的脸上有几滴血,吓得他连忙奔过来,将施乐极搂住,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爱妃,你可有哪里受了伤?”
施乐极便将手伸了出来,她握鞭子的手因为用力过重,鞭柄将她手心的嫩皮给磨破了,通红一片。
唐夫帷顿时就心疼地替她揉起手来。
一旁的银枝看了,心里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本来还指望着皇上来了能给她们做主,现在看这个情况,皇上不处罚她们都是好的了。
唐夫帷一边替施乐极揉手,一边别过头,语气严厉地问银枝,“银枝,这是怎么回事?”
银枝被他话中的怒气惊得一跳,她下意识地看了施乐极一眼,小声道:“奴婢奉太后之令过来传贵妃娘娘,但是贵妃娘娘不在宫中。”
唐夫帷眉头一皱,“然后呢?”
银枝说到这里,才发觉自己等人实在是理亏。因为贵妃娘娘不在宫中,她们就责打贵妃娘娘的宫女?谁给她们的权力?说是太后吗?可是太后为何一定要找到姝贵妃的原因又无法诉诸于口。
一时间,银枝沉默了下来。
施乐极开口道:“银枝说不出来,臣妾来说。”她看了银枝一眼,道,“皇上兴许不知道,臣妾有个毛病,睡觉特别的死,若是不到时间,臣妾根本就醒不过来。今早上臣妾睡醒之后,听到院子里传来惨叫声,心里觉得奇怪,走出来之后,就看到银枝带着这几个宫婢在鞭笞我的宫女,檀素和另两个宫女被打得半死不活,方才臣妾已经让侍卫抬进房间里去了。若是不相信,也可以进去看一下。”
她说话间,脸上露出愧疚来,“是臣妾冲动了,银枝是太后娘娘的人,臣妾就算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也该忍住才是,若是皇上怪罪臣妾,臣妾这就向银枝姑姑赔礼。”
唐夫帷听了个囫囵大概,还是没明白银枝为什么会那么大胆地跑到姝贵妃这里来鞭笞姝贵妃的宫女,他瞪了银枝一眼,“银枝,你为何要大清早跑到贵妃宫中来撒野?谁给你的胆子?”
谁。当然是太后。唐夫帷心里明白,若是没有太后的指使,给银枝一万个胆子,银枝也断不敢来贵妃宫中找不痛快,还将她的宫女打得半死不活。再加上她身后几个太后宫中的宫女,要不是太后指使,银枝也差遣不动她们。
银枝脸色雪白,她看了施乐极一眼,道:“贵妃娘娘撒谎,方才贵妃娘娘分明不在宫中,我们将极乐宫都翻找了一遍,都没有看到娘娘的身影。皇上,贵妃在撒谎!”
她语气得意得仿佛抓住了施乐极一个小辫子,但是随即她得意之色顿时僵住。
她带着人搜查贵妃的宫殿。她自己亲口告诉了皇上,她脸色顿时煞白。
“皇上…奴婢不是…奴婢是奉了太后之命…”
唐夫帷登时面沉如水。他知道太后一向不喜欢施乐极,曾经也跟他表示过反对,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太后竟然厌恶施乐极厌恶到可以不顾他的脸面。
这么多年来,虽然唐夫帷秉承一个孝字一直对太后恭敬有加,但是毕竟不是亲母子,多少都会有些龃龉。但是无伤大雅,通常唐夫帷都不会去计较。倒也不是真的就那样记情,只是太后没有儿子,也就和他没有利益上的分歧。所以唐夫帷愿意尊她。但是这些年来因为太后一直努力地给自己后家张家谋利,有时候也会让唐夫帷很为难。
龃龉的种子算是种下了。
正这时,一个老宫女袖中掉下一物。
生长在宫廷之中,唐夫帷对这样东西再熟悉不过了。
他甚至曾经数次亲自赐了宫妃这样事物。
三尺白绫!
他一瞬间就将整件事情串联到了一起。银枝带着几个宫女清晨闯进施乐极的宫殿,还带着三尺白绫。
目的不言而喻。
“将银枝拖下去,治她对贵妃大不敬之罪,斩首示众,这几个宫女也一并斩了!”
银枝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唐夫帷。
“皇上,皇上!皇上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过是奉旨行事,都是太后娘娘的吩咐啊!”银枝被两个侍卫拖了起来,拼命地挣扎。
唐夫帷当然知道这是太后的旨意,但是他现在不能将这件事安在太后身上。
“你这贱婢还敢胡说?太后会命令你们清晨闯进姝贵妃的极乐宫?”
他绝口不提那掉落在地的白绫。
随着银枝等人被拖出极乐宫,求饶声渐渐远去。
太医在此时也赶到了,见皇上在,连忙跪下行礼。
唐夫帷摆摆手,“行了,去看看贵妃娘娘宫女的伤。”
他一手揽住施乐极的腰,安抚道:“爱妃受惊了,朕来迟了。”
施乐极没想到唐夫帷会这样维护她,心里还有些发怔,随即她微微一笑,“多谢皇上替臣妾做主。”
等一切尘埃落地,太后才得知皇上竟然将自己的宫女处决了,顿时气得胸口一梗,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03章 亡国公主(十三)
“皇上这是铁了心要保施乐极这个妖女, 就算寒了满朝臣子的心他也在所不惜!”张太后气得一掌重重地拍在案上。
“太后切莫动气伤了身体。皇上现在才刚封了姝贵妃,正在新鲜劲头上,等过一阵子, 也就好了。”一个着青缎的宫女名叫细萍的连忙上前相劝, 她倒了一杯茶,捧给张太后。
张太后将茶拂开, 道:“你当知道当年先帝那件事,那陈国妖女总算是死得早,不然梁国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都说不准。陈郡送施乐极来, 分明就是打着祸乱梁国朝政的法子…”她忽地想起来一件事情,“你昨天曾说太子曾经在百官面前站出来维护施乐极?”
细萍点了点头。
张太后眉头顿时忧虑地拧了起来。
“这施乐极确实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若是太子也被她勾去了心神,梁国就真的危险了。刘聿已经因为这妖女枉死,再这样下去, 不知道这妖女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细萍劝道:“太子素来最懂分寸知轻重,太后不必太过忧心, 若是实在担心,不如请太子过来说说话。”
张太后想了想,摇头道:“现在皇帝只怕记恨上了我, 别落得个两边不讨好。先不去请太子。”
她心里已经定了主意。
……
檀素虽然受了伤,好在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肺腑,宫中御医的药还不如她自己制备的,施乐极让唐夫帷临时派了两个宫女过来伺候檀素等人。
那群臣子跪地请命, 有不少大臣已经因为受不了这么久的长跪晕了过去。
唐夫帷不可能让这些人真的跪死在太极殿前,他将人晾了这么久,也是时间做出反应了,他一面赏赐无数金银财宝给施乐极,一面和她赏脸,将她的姝贵妃的贵字去掉,以后再找机会给她填上来。
施乐极冷笑两声,不做回应。
唐夫帷确实也为难,他也不可能真的将诺大的朝廷抛之不顾,施乐极冷笑,他也当做是默认了,颁了旨,将施乐极降了两级,变成了姝妃。
群臣也知道这是皇帝做出的最终让步了。太子唐序庭此时也十分贤德地亲自去了太极殿,将百官中最有威望的徐太傅和几个巩固大臣给扶了起来。
大臣们跪了一天一夜,心里早就后悔了,又有些骑虎难下,皇帝没反应,他们不能跪一会儿就起来了,像是闹剧一样,只能一直跪着,一些脑子机灵的,跪得腿实在疼得受不了了,直接装晕,被抬去太医院休息去了。
仔细想想,这也真是一出闹剧,不过是一个蛮夷女子,竟然让他们如此如临大敌,还举朝百官跑来太极殿跪了一天一夜,最后皇帝还是没有同意处决施乐极。
只怕京中那些蛮夷人笑也笑死了。
想通这一关节,不少大臣脸色顿时发烧,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头脑一热,跑来太极殿跪了一天一夜的原因了。
徐太傅被太子扶着坐进了软轿。徐太傅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
徐太傅脸色凝重,百官请命,这样的场面就算是从开国到现在几乎没有出现过。他尤记得上一个蛮夷女子进宫之后,在宫中掀起了怎么的腥风血雨。
他是太子的师傅,两人感情很深。
徐太傅握着唐序庭的手,低沉又凝重道:“姝妃不除,只怕国将不国!”
唐序庭大惊!
徐太傅已经坐着轿子远去了,唐序庭还站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
因为唐夫帷将她的贵妃之位削去,施乐极正好佯装生气,将唐夫帷赶走了。
是夜。她站在檀素的床前,檀素喝了药,已经沉沉地睡去。
檀素不过十七八岁,睡颜还带着稚嫩。
随着唐夫帷体内的子蛊的成长,她体内的母蛊也越发的肆虐了。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年,她就会彻底压制不住母蛊的凶性。
她伸手轻轻地在檀素的带着一道血痕的脸上拂过。
信步推门而出,天上一轮圆月,淡淡的银辉洒落了满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