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说话间,几道莺声燕语自小径那头传来。
循声一看,正是本该在戏楼里听戏的几位贵女。
远远望见亭子里已经有人了,且还是早早离席的皇后,贵女们没有贸然过去,遥遥施了一礼,便准备去别的地方。
却见皇后招了招手,好似是在叫她们过去。
贵女们互相看看,过去了。
“本宫记得你们几个行酒令的诗作得好。”
不止诗好,才情过人,相貌也出众,正正是来年选秀的热门人选。
姜洛让扶玉把桌子上她编好的那几个花环拿来分给贵女们,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戴着玩儿吧。”
和之前那些宫女太监一样,不想仅是作了几句诗,就被皇后记住,贵女们惊喜极了。
这随处可见的栀子花的确不值钱,但却是皇后赏赐的,这含义立马就不一样了。能作出好诗的贵女们没一个是笨的,当即诚惶诚恐地接过花环,心中俱都十分雀跃。
只其中一人眼尖地瞥见姜洛手指上的红痕,讶然道:“这花环是娘娘亲手编的?”
姜洛看了眼说话的人,在心里的选秀名单上给其安了个心细如发的标签,并往前移了两位,道:“你眼神倒是好。”
其余贵女听了,尚未感受到更大的惊喜,姜洛已然摆手:“本宫在这儿坐惯了,你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贵女们依言下拜,千恩万谢方捧着花环走了。
姜洛回到亭子落座,从剩余的栀子花里挑出些小的,把刚薅的草茎编成股绳子,将栀子一朵朵地串起来。
见这新做的花环和刚才赏赐出去的不一样,要小上很多,弄月递根草茎过去,问:“娘娘,这是戴在手上的吗?”
姜洛道:“不是,挂香袋上的。”
弄月哦了声。
串好栀子,姜洛又缠了两根草茎固定,免得散开。另用一根长草茎穿过打了个结,提在手里,站起身,对弄月说她们两个不必跟着了。
扶玉听着,顿时头疼起来。
“娘娘又要去哪儿?”
“去送个东西,”姜洛道,“送完就回来。”
扶玉道:“奴婢替娘娘送。”
姜洛摇头:“这是谢礼,得亲自送才能表现出诚意。”
扶玉只好目送姜洛走出小径。
姜洛去了午宴前,和盛光一起喝茶看竞渡的那幢小楼阁。
不知道盛光还会不会过来。姜洛想着,把小花环放到盛光坐过的那个蒲团上,又找来纸笔,写了句大诗人刘禹锡的诗,“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同样搁在蒲团上,环视一圈离开。
回到小亭子,扶玉和弄月在等着,容樱和穆贵妃她们也在。
“皇嫂一个人跑去哪儿玩了?”容樱小意道,“都不带我。”
姜洛道:“现在带你。想玩什么?”
容樱道:“游湖!”她言之凿凿,情真意切,“上清苑里景色最好的就是上清湖,我以前不知道,每次过来都是在岸上玩,今年我一定要游遍整个上清湖!”
姜洛道:“那就游湖。贵妃和昭仪呢?”
穆贵妃道:“妾几人也想游湖。”
一众人这便离开小亭子,往停靠着画舫的湖岸走。
因姜洛不能吹风,她们没上垂有帘子的画舫,而是挑了艘可以开关窗户的。
检查完所有的窗户,确定进出舱的前后两扇门也都关住了,扶玉回到姜洛身边,给娘娘和长公主斟茶。
姜洛喝了口茶,习惯性地开始剥瓜子。
边剥边道:“干坐在这里没意思,不出去跟贵妃她们玩垂钓吗?”
容樱正吃她剥的瓜子仁儿,闻言被呛住,咳得那叫个惊天动地。
好容易把那粒瓜子仁儿咽下去,容樱急急喝了半碗茶,彻底顺过气来,才以一种极度惊悚的语气道:“我才不要!我脑袋又没被门夹。”
姜洛道:“那贵妃她们就是脑袋被门夹了?”
容樱这个长公主再受宠也不是姜洛,没法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想了想委婉道:“贵妃她们非寻常人,心思自然与众不同。”
姜洛道:“懂了,你就是觉得她们脑袋被门夹了。”
容樱咳了声,十二分的道貌岸然:“皇嫂,这可不是我说的。”
姜洛:“我说的和你说的有区别?”
容樱:“区别大了,我才不会……”话未说完,眼角余光瞥见什么,临时改口,压低声音道,“皇嫂,这船舱隔音不好,贵妃她们好像听见了。”
姜洛往外一看。
果然,在舱外垂钓的穆贵妃几人正侧脸朝着船舱,一副光明正大偷听的样子。
她收回目光,半点不慌,迤迤然道:“听见就听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容樱小声道:“皇嫂不担心她们记仇啊?”
姜洛道:“她们不会。”
容樱道:“是不敢吧?”
姜洛不置可否,随即把之前姜沁进宫,她为一击必中,开了地图炮的那句“你也想当妾”说给了容樱听。
容樱听完,肃然起敬。
“皇嫂厉害,”容樱和当时的佳丽们一样,望着姜洛的目光堪称高山仰止,“我还道我从皇嫂身上学了不少,现在一看,哪里是不少,根本连个零头都还没学到。”
姜洛笑了声:“这有什么好学的。”
也就是她在宫里,是皇后,想维持后宫和谐,才有必要打压心怀不轨的庶妹。
如果换成她是容樱,以长公主之尊,哪个敢暗示她说想要给她男人做妾?怕是命都不想要了。
“拣些该学的学,不该学的听听就行了,”姜洛道,继而话音一转,“你看贵妃她们全听见了,你真的不出去玩吗?”
容樱道:“不!我死都不玩!”
姜洛又笑了声。
她继续剥着瓜子,看外头赵婕妤好似是钓到了条大鱼,满脸的笑容。
旁边李美人笑着对赵婕妤说恭喜姐姐,穆贵妃虽也道了恭喜,但观其神色,显然是不服气的,遂转回头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浮漂,认真极了。
离三人稍远些的薛昭仪也很认真。
难为佳丽们对垂钓如此上心,实在是才登上画舫,还没进到船舱,望见湖里有鱼,并且还是好大一条的鱼,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佳丽们兴高采烈地命人取了钓竿来,言道比谁钓得多钓得大。
为让这场比试更具趣味,她们还设了彩头,赢的人待会儿的晚宴可以不用饮酒,输的得连饮三大杯。
至于输得最惨的那个,就罚带上最小的鱼去碧漪堂,问陛下吃不吃鱼。
听完彩头的姜洛:……
邀请皇帝吃最小的鱼?
恕她直言,这群热爱宫斗不爱皇帝的女人的心可真脏啊。
特别是当她听到李美人问她要不要也钓,还善解人意地说不能吹风没关系,叫扶玉或弄月在外头看着就好,姜洛想也不想,毅然拒绝。
开玩笑,她不爱皇帝也不爱宫斗,她凭什么要把心变得和她们一样脏。
于是就变成眼下这样,姜洛和容樱坐在船舱里边嗑瓜子边欣赏湖面风景,佳丽们则分坐舱外的围栏后,当起了钓客。
由于天黑后还要举办晚宴,垂钓终止时间定在了太阳落山前。
如此,满打满算总共一个时辰,先是赵婕妤钓上了条格外膘肥体壮的大鱼,随后是独自安坐的薛昭仪,也钓了条与赵婕妤的比起来不相上下的大胖鱼。
两人自觉这么快就能钓到这样大的鱼,可见今日的好运是用得差不多了,便齐齐收起钓竿,进到舱内,边喝茶边等穆贵妃和李美人。
这一等就等到日头西斜,天边开始现出晚霞的影子。
“看来明日又是个大晴天,”姜洛随口说了句,捏捏剥瓜子剥累了的手指,“她们两个还没钓到吗?”
一直在关注舱外状况的容樱道:“贵妃钓到了。只是太小,放回湖里了,正在重新钓。”
姜洛道:“时间快结束了。”
容樱道:“再等一盏茶吧。”
一盏茶后画舫靠岸,再加上回烟雨楼的路程,停停走走,天黑前就能到,不用那么急。
姜洛点头说行。
于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扶玉正吩咐靠岸,忽听窗外传来一声刻意压抑住了的惊呼:“我钓到了!”
是穆贵妃。
她丢开钓竿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看从旁伺候的宫人们用带了网子的长杆捞她钓到的鱼。
见状,容樱道:“我敢打赌,肯定是条大鱼。”
姜洛道:“小鱼也没事。李美人没钓到。”
容樱道:“啊,所以最终是李美人要带着鱼去碧漪堂找皇兄吗?”
姜洛说是。
容樱不禁想象了下那个场景。
碧漪堂里,万众瞩目之下,李美人跪在那里,双手捧着条不及她巴掌大的鱼,说陛下,这鱼甚好,请问您吃不吃……
窒息。
太窒息了,也太尴尬了。
只是简单地想象了下而已,容樱就尴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隔着袖子摸了摸手臂,同姜洛道:“皇嫂,我也想去碧漪堂。”
想象的都能有那么尴尬,她想亲眼瞧瞧真实发生的会有多尴尬。
姜洛道:“怎么,去看李美人如何献鱼,你皇兄又是如何拒鱼的吗?”
容樱反问:“对呀,皇嫂不想看吗?”
她瞟了旁边的薛昭仪和赵婕妤。
果然,这两位正看着她皇嫂,显见也是很想去碧漪堂一睹献鱼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