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直等扶玉煎好药过来,那股子药材特有的味道,让得薛昭仪停笔的同时,也唤醒了不知何时又睡着了的姜洛。
姜洛闷声咳了几下,坐起身,皱着眉看扶玉端着的黑漆漆的药。
“已经不烫了,”扶玉道,“娘娘快喝吧。”
姜洛有点犹豫。
这药的味道和颜色,怎么看怎么苦。
料想原本的姜皇后也有吃药怕苦的毛病,扶玉没催姜洛,转头让弄月端盘蜜饯,留作喝完药压味用。
姜洛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过药。
她没有一勺一勺地喝,而是闭上眼,一鼓作气地一口闷。
闷完才觉出,里头应该放了像是甘草那种自带甜味的药材,没想象中的那么苦。
再吃块糖渍的梅子,嘴里彻底没了药味,姜洛拿帕子擦擦嘴角,对扶玉说了句传膳,又问那边的薛昭仪有没有用过午膳。
薛昭仪道用过了,然后拿着账簿和一叠写满字的纸过来,请娘娘查验她方才的成果。
姜洛一看,但凡账簿不太对的地方,薛昭仪都有在纸上翻来覆去地计算,确定是真的出错了,才用红色在账簿上勾个圈,一目了然。
再细看,薛昭仪计算的没有哪怕一处是错的,她算术是真的好。
“非常好,”姜洛夸赞道,“这样一来,本宫也能放心了。”
由于对薛昭仪实在满意,姜洛当即便让弄月将剩余的账簿全交给薛昭仪,真切是赋予重任。
薛昭仪谦逊又不失自得地表示娘娘好好养病,她定然不负所望。
御膳呈上来后,也不知可是生病坏了胃口,姜洛没吃多少,就让人撤下。
她皱着眉咳嗽,头一次觉得重感冒也挺难捱的。
不久穆贵妃赵婕妤等佳丽们前前后后地来永宁宫探病,包括上午听完戏就出宫了的容樱也再度进宫,还给姜洛带了好几个止咳的民间偏方。
“我前脚才出宫,后脚就听说皇嫂病了,可把我吓了一跳。幸好不是什么大病……”
容樱一脸庆幸。
而她话中的关怀之意在姜洛听来异常妥帖,比起只知道拿御赐之物来应付的她皇兄好上不知多少。
容樱这时又道:“不过我来前,有听到个不太好的事。”
“什么事?”
“皇嫂家里的那位妹妹,似乎明日要进宫来给皇嫂探病。”
姜洛闻言,精神蓦地一震。
庶妹借口探病进宫,意图仿照飞燕合德,与嫡姐共同侍奉皇帝的剧情居然没被蝴蝶掉?
庶妹战斗力竟恐怖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借用下土豆的梗
然后不要嫌弃短小!我在存稿准备不久后的日万了【握拳
第16章 动人
容樱这话一说,即使是想跟皇后掰扯账簿之事的穆贵妃,闻言也不由得飞快按下心思,转而和其余佳丽聊起了皇后的那位妹妹。
“本宫听到了什么,姜沁居然要进宫?”
“好心告诫诸位姐妹一句,倘若遇到姜沁,千万要小心,她绝非什么好相与的人。”
“也不知姜沁可还是像以前那样,自诩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便成天摆着个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同情,说出去简直能笑死人。”
“要妾说,她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在娘娘病了才来……”
“她至今还未议亲,她野心大着呢。”
佳丽们一说起姜沁就停不下来。
原因无他,姜沁实在是太出名了。
姜洛也开始回忆宫斗文中和姜沁有关的内容。
世人皆知,宋国公姜序,戎马半生,披肝沥胆,堪为当朝第一股肱之臣。私下里,姜序对父母孝顺,对妻子儿女爱护有加,对友人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人无可指摘。
然而就是这样的姜序,却有个无论如何都无法抹除的污点。
那污点便是姜沁。
当年边疆战事平息后,先帝召姜序回京,于延嘉殿设宴,为姜序接风洗尘。那晚,君臣二人把酒言欢,及至入夜,先帝意犹未尽,命姜序留宿偏殿,道要抵足而眠。
岂料就是这随口一句的“抵足而眠”,竟闹出了桩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丑事。
由于“抵足而眠”,知道先帝这夜会宿在延嘉殿,有宫女起了心思,想趁此机会献身给先帝。待得夜深,宫女以伺候起夜为由进入偏殿,悄悄脱光了爬上榻,却不知先帝早被宠妃截走,睡在那儿的赫然是微醺的姜序。
发现献错了人,宫女作何反应不得而知,因为她没等姜序清醒便离开,导致姜序误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过了几年,姜序被引到冷宫,碰见个自称是他亲生女儿的小孩。
小孩告诉姜序,她娘不久前被冷宫里的废妃折磨至死,好在断气前说了她的身世,让她找他,叫他带她出宫,因为娘说像她这样的小孩在冷宫里是活不下去的。
看小孩拿出她娘留给她的遗物,姜序这才知道那年在延嘉殿并非做梦。
姜序品性端良,做不出残害无辜之事,更何况这还是他的血脉。他只好费了番工夫带小孩回国公府,取名为姜沁,对外宣称多年前走失的二姑娘找回来了。
按理说,从能逼得人发疯的冷宫来到其乐融融的国公府,姜沁应该是满意的,至少她可以吃饱穿暖,不用再为半块馒头而被折磨得头破血流。
可事实并非如此。
打从进入国公府的第一天起,姜沁她就疯狂地嫉妒,乃至是仇视整个姜氏。
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姜序抛弃了她和她娘,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
姜沁自小在冷宫长大,看惯了世态炎凉,也见多了虚与委蛇,耳濡目染之下,她心里嫉恨的念头有多强烈,她面上就表现得有多乖顺。以致于家里陡然多出个她,哪怕国公夫人再不乐意,也没有苛待她。
她的嫡兄嫡姐念在她这么小就没了亲娘,也待她很好,什么吃的玩的都给她,全然将她当成一家人。
不过很快,这一家人的假象就被打破。
起因是姜沁说池子里的鱼不好看,她嫡姐却说好看,于是毫无预兆的,姜沁一把将嫡姐推下水。
然后站在岸边,对在水中挣扎的嫡姐笑,说你快死吧。
但她嫡姐福大命大,没死成。
不仅没死,还拿她那句话一字未改地告了状。自此姜沁在国公府里的待遇虽没什么变动,但她却无可避免地被所有人忽视。
这样的经历放在别人身上,少不得要想方设法地弥补,抑或是生存得更加小心翼翼。
可姜沁不。
她反而更加光明正大地诅咒嫡姐去死,也敢当着姜序的面诬陷嫡兄轻薄她,甚至对外声称国公夫人虐待庶女,闹得整个国公府都不得安宁。
也是后来姜沁长大了,知道像她这样的庶女,婚事是由当家主母安排的,为防国公夫人将她下嫁给贩夫走卒之流,姜沁开始收敛,开始伪装,这才渐渐有了佳丽们口中的模样。
“……本宫明日就在这儿候着,等她来。”
说这话的是穆贵妃,她同姜沁之间也有些不愉快。
她难得一张脸冷冰冰的,语气也冻人得很:“本宫倒要看看,她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其余佳丽也纷纷附和。
还道皇后身体不适,这正是她们替娘娘分忧的时候,她们绝对会好好接待宫外来的贵客。
眼看佳丽们就这么统一战线,姜洛心道庶女战斗力果然非同凡响,随即咳了声,道:“那明日就劳烦诸位妹妹了。”
这是允许姜沁进宫,同时也是允许佳丽们放开手应对姜沁的意思。
佳丽们连说娘娘大可放心,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说完商量明日该如何打扮才能艳压姜沁,不叫那白莲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旁边容樱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给出点意见,长公主的鼎力相助愈发激起了佳丽们的斗志。
于是明日到来,永宁宫里花团锦簇,五彩纷呈,直看得姜洛感叹不已,本来个个就已经是美人,这么盛装打扮起来,就更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大美人们向姜洛请过安,便严阵以待。
等了不久,姜沁来了。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与端庄大气,一看就知道身份极贵重的她嫡姐不同,姜沁天生一把弱骨,生得也我见犹怜,似梨花带雨,分外动人。
尤其当她低低伏着身施礼,怯怯抬眼望过来时,那姿态最是销魂。
明明以前曾无数次地见过姜沁,可如今再次见到,在座的佳丽们没能忍住,向姜沁投去种种复杂目光。
这其中以穆贵妃为最。
即便已经过去数年,但穆贵妃仍清楚地记得,在她初初有了心仪之人,得知对方也心仪她后,她满怀喜悦地去见他,却远远看到弱柳扶风般的姜沁从他面前经过,落下一方手帕。
他拾起手帕,叫住姜沁还过去,看向姜沁的目光中竟是她从未见过的神采。
姜沁对他道谢,眉眼间尽是欲说还休。
这样郎情妾意的一幕,让得她嘴唇都几乎咬出血。
然而这还不算完。
因为在她受不了准备离开时,姜沁忽然侧头,和她对视。
只那一瞬间,她就明白,姜沁是故意的。
故意引诱她心仪之人,故意让她陷入这种难堪的境地,概因她过得好,碍了姜沁的眼。
姜沁其人,委实是个疯子。
“听闻娘娘生病,臣女实在担心,以致夜不能寐,”姜沁柔声说道,“如今亲眼见到娘娘并无大碍,臣女虽无法侍奉床前,却也能安心了。”
姜洛没接话。
她拿起帕子,掩唇咳了几下。
这一咳,仿佛是个暗号,穆贵妃当即替姜洛接话道:“夜不能寐?姜二姑娘怕不是在说笑吧。观你眼神清明,面色红润,哪里像是夜不能寐的样子?”
薛昭仪也道:“姜二姑娘,这里是皇宫,可犯不着说些谎话来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