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祝洛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她人也被顺势拥住,“我夜里就在想,如果洛洛回来,必然是今日。果然被我料中。”
姜洛道:“盛光……”
她忽然语塞。
分明有许多话想和他说,然而真的见到他,满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儿,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只能喊出他的名字,一如过去每个失眠的夜晚,她只有数他的名字才能入睡。
乘着容景在后面,而不是正面她的站位,姜洛拧了拧眉,强行压下那些微的窒息感。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去,抬手勾住容景脖子,踮脚亲他。
容景单手掌着她后脑,不觉她气息一度停止,眼角也溢出泪并非是因为他的索求过于急切,而是因为难受。
她在忍。
过后容景问:“用过早饭了吗?”
姜洛摇头。
容景道:“那先回永宁宫简单用点。待会儿有午宴,晚上办个小家宴,就我跟你两个人。好不好?”
姜洛自然说好。
容景便牵着她回永宁宫,一路都没松手。
由于阿洛安排的沐浴焚香,姜洛连沐浴都没做完就匆匆忙忙跑出去,因此她才进到永宁宫,就被扶玉催着去继续未完成的使命。
她便把团团交给容景,去浴室忙活。
“洛洛,”即将进入浴室的那一刹,容景喊她,“你晚上会陪我过小家宴,是不是?”
姜洛很想说是。
但窒息感越发强烈,她怕自己开口就说疼,只好对容景笑了笑算作回答。
容景眸光微微地深了。
他没再说话,抱着团团站在原地等。
等了片刻,果不其然,从浴室出来的变成了阿洛。
阿洛一见到容景就哭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雨一样,止都止不住。除容景外,全永宁宫的人都被她哭懵了。
在宫人们看来,娘娘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哭成这个样子?
而这个时候,阿洛必须要更换吉服,否则就赶不及了。
扶玉和弄月劝慰一番,无果,只好安排两个人给娘娘擦泪,余下的给娘娘穿吉服。
当着宫人们的面,阿洛无法说出具体情况,只能哭着对容景说道:“我、我就是之前没洗完,想继续洗,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见他……结果、结果……”
她哭得更厉害了。
“你说,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了?”她抽噎着问容景,“我以后,再也,再也……”
容景不答话。
他低下头,听团团不知何故地呜咽一声,他心中立时浮出四个字来,同病相怜。
他轻轻抚摸团团脑袋。
另一边。
姜洛给顾承与发了条信息,让他不用过来。
顾承与没有回复,直接打电话。
姜洛挂断。
她长按关机,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开门下楼。
楼下管家正在布置早餐。听到脚步声,管家抬起头,正要和小姐说早安,看清姜洛的脸后,惊讶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姜洛一愣。
她慢半拍地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眼眶,再放下来时,指尖冰凉,全是泪。
“……刚才脖子突然好疼,”她扶着椅子蹲下去,另只手按着与脖子截然相反的心口,不自觉哽咽起来,“不过现在已经不疼了。没事了……我没事。”
她自言自语着,企图说服自己。
见她这极其痛苦的样子,管家哪里肯信她的话,立即去拿医药箱,顺便给家庭医生和姜洛妈妈打电话。
姜洛抬手捂住眼睛。
回归现代后的生活比穿书前还要更加平静。仿佛一滩死水,没有任何的波澜,也没有任何的期待与惊喜。
哪怕是顾承与找上门来,问她是不是病情突然恶化,否则阿洛怎么会只出现那么一小会儿就又消失了,姜洛也不回话,就那么看着他,像在看不相干的路人。
顾承与懂了。
他几乎是顷刻间就失去了冷静。
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突,镜片后的双眼也一瞬间就充斥了阴鸷凶险的意味。好在他到底记着姜洛是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重新恢复冷静,语气却是卑微的。
“如果阿洛出现,你让她立刻通知我,行吗?”
姜洛说行。
她转头把顾承与的这条请求记在备忘录里。
顾承与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姜洛在她妈的陪伴下心如止水地过日子。
但经常,她睡觉做梦,会梦到昏暗的帐子里,容景对她说:“为我留下来。好不好?”
于是突然的,她很想再见见他。
至少,她还有个小家宴没陪他过。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晚的梦境,姜洛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梦见阿洛。
梦里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像在照镜子。同样的五官,同样的身材,就连鬓角碎发都无甚区别。她们两个同时开口,音色也是相同的。
“阿洛。”
“洛洛。”
两人说完就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也一模一样。
笑够了,异口同声道:“我在做梦呢。”
说完继续笑,比拥有心灵感应的双胞胎还要更双胞胎。
还是阿洛最先打破了这个局面:“洛洛,之前我问你,你说不知道,那我现在再问你一遍,如果可以,你想永远留在哪里?”
姜洛不答,只说:“我想容盛光了。”
阿洛说:“嗯,我也想顾承与。”
两人相继沉默。
然后再度异口同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话落同时近前一步,张开双臂拥抱对方。
“谢谢你。”
“谢谢你。”
梦境到此结束。
阿洛醒过来。
记起梦里的对话,她有点怅然若失。
不过很快,她就打起精神,她有事要做。
拜刚才的梦境所赐,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假如今天她和洛洛互穿成功,她将半年,一年,或者五年十年,很久不会回来。
所以在互穿之前,她得去国公府看看爹娘和兄嫂。
说做就做。
有心要给容盛光惊喜,也不必派人去长生殿支会一声,阿洛径自出宫。
见了姜序秦苒,见了姜沉,再摸了嫂子尚未显怀的孕肚,最后在国公府里走了一圈,阿洛驻足,跟秦苒道别。
正是夕阳西下之时,看着立在斜阳里的阿洛,无缘无故的,秦苒眼眶湿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你这一走,往后怕是很难再见到你,”秦苒喃喃说着,忽而摇头轻笑,“我在说什么胡话呢……我若想见你,去宫里不就好了?”
阿洛望着莫名流泪的秦苒,心口霎时酸得不像话。
她像幼时撒娇那般,依偎进秦苒怀里。
她说:“母亲不哭,我一直都在的。”
这里是我的家。
十年,五年,只要时机到了,我总会来见你。
回到永宁宫时已经入夜,阿洛极庄重地用完晚膳,派小太监去长生殿请容景过来。
才吩咐完,就感到久违的排斥。
可别说,好久没有体会到,她还真有点怀念这种感觉。
慢慢深呼吸几下,稍微适应了后,阿洛镇定地挥退宫人,起身去浴室。
从今往后,我是你,你是我。
再见啦。
不久,容景来到永宁宫。
然殿内空无一人,安静得过分。
“阿洛?”
容景喊了声,没人答话,独浴室方向传来轻微的水声。
他只道阿洛还未出浴,便将新折的海棠花一枝枝地摆进花瓶。动作看似慢条斯理,实则无聊至极地以插花来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