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裙下臣 第45章

作者:山间人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昨日她正思虑过,陛下已许久不曾留宿在她宫中,即便她有心要生养,也无能为力。本想过两日等太后不再那么思念女儿后,便去请太后出面,今日陛下却不请自来了。

  她思忖一瞬,待进了屋中,便主动跪下。

  李景烨一愣,问:“贤妃,你这是做什么?”

  徐贤妃从前一向不卑不亢,骤然主动下跪,着实令人诧异。

  垂首道:“陛下,先前的事,妾已知错,数日前也已到太后宫中告罪,只是不敢打扰陛下,一直未曾主动说与陛下,今日陛下来了,妾不敢隐瞒,便先认错。”

  李景烨缓缓坐下,打量她片刻,慢慢想起前两日的确曾听何元士说过此事,便放柔了声,道:“罢了,知错就好,你起来吧。你入宫的时日也不短了,如今又替朕打理后宫诸事,往后只要谨守本分,朕自不会亏待你。”

  徐贤妃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又将头垂得更低,言谢后才慢慢起身。

  二人略说了两句话,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的不疏不亲,各怀心思的时候。

  沐浴后,徐贤妃将衣衫褪尽,一改往日的疏淡模样,恬静的面容间浮着一缕绯红,满含期待道:“妾想求陛下,赐妾一个孩子。”

  她思来想去,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与其让他日后生疑,像萧淑妃一般,还在孕期便有失势的迹象,不如眼下就主动坦白自己的意图。

  皇帝如今的确子嗣不盛,没理由拒绝。

  果然,他沉吟片刻,便慢慢放缓脸色,靠近她轻轻道了声“好”。

  徐贤妃心中一松,也即顺着他的动作仰躺而下。

  她不是萧淑妃,对他没有半点情意。

  她心中明白,要在宫中屹立,要让家门重振,需要的不是皇帝短暂的情爱,而是真正握在手中的权势。

  如杜衡一般,即便皇帝不喜,也要有所顾忌,不能轻易撼动他。

  ……

  一连三日,李景烨都宿在徐贤妃殿中,一下便令先前徐贤妃不得陛下青睐的流言击破。

  萧淑妃已越来越不安,原本想让王昭仪和韦婕妤两个趁丽质不能侍奉的时候,能稍承一两日恩,却不料让徐贤妃捷足先登。

  夜里,春月一面在玉女殿中翻箱倒柜寻那张狐皮,一面絮絮地向丽质说着这些事:“……是青栀听说的,韦婕妤连着两日都在月华门附近徘徊,只等着陛下过去时能说上一两句话,可徐贤妃比她更厉害,傍晚时都亲自送饭食到后殿中,待与陛下一同用过后,又一同回长汤十六所,半点机会也未留给韦婕妤。”

  丽质坐在榻边拿着小木钳剥着夏秋时存下来的胡桃。

  听了春月的话,她慢慢点头,在心中又思量起徐贤妃的意图。

  徐贤妃明知李景烨对杜衡有意疏远,仍费尽心力讨好太后和杜家,应当不是真心要与其他嫔妃们争李景烨的宠爱。

  想起先前裴济的话,她越来越觉得徐贤妃似乎是要为家族争权,频频向李景烨示好,应当也是为了尽快怀孕。

  杜家、裴家这些世家的忠臣们都对萧龄甫颇为不满,如今萧淑妃怀孕,已令朝臣们警惕起来,数度提醒李景烨不宜偏宠她这个贵妃,该多诞子嗣才是。

  她身边虽没人知晓朝中事,可宫人们的议论,和前几日在婚宴上不动声色听来的事已让她心中有数。

  若换做是她,恐怕也会选择依附太后一门。

  一来,李景烨感情淡漠,不论何种情谊,都不信他能长久,徐贤妃对裴济多年的朦胧情愫都能果断斩断,又怎么会对优柔多疑的李景烨有情?

  二来,只要有了孩子,以徐家的清流门第,必会得到多数老臣的支持,那时,即便李景烨有心打压,也不会轻举妄动了。

  如此,徐贤妃当不会将多余的心思放在她这个无权无势的贵妃身上,她可暂时安心。

  一番思量下来,丽质暗舒一口气,捻起半块胡桃仁送入口中。

  微干微涩又带着几分油脂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来。这时候的胡桃远不如后世的容易拨开,口感适中。可饶是如此,眼前这小小一盘也已是品相极佳,价值不菲了。

  才举茶盏饮了两口,便听春月惊喜道:“寻到了,小娘子瞧,被奴婢放在箱底了!”

  丽质侧目望去,果然见她手中拿的是块火红的狐皮,于是点头道:“明日送去尚服局,让做个手笼吧。”

  说着,示意她坐近,将才剥好的胡桃仁连盘一同推过去。

  春月如今已习惯了这些,也不多推辞,将狐皮叠放好后,便坐下,捻起果仁放入口中,笑嘻嘻地冲丽质道谢。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春月像想起什么似的,打量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轻声道:“小娘子,那日开的药何时才能送来?每月都这么痛苦,奴婢瞧着也替小娘子难受。”

  丽质先前连着两日腹痛难忍,只得无力地倚在榻上修养,李景烨命女官送来的热汤羹饮下也无济于事,直到今日才慢慢好转。

  她看一眼摇曳的烛火,想着那夜裴济的话,轻声道:“大约就这两日吧。”

  他避人耳目要见她一面十分艰难,恰好这两日李景烨夜里都在长汤十六所,他夜里当值,若从昭阳门城楼上看到御辇过去,应当会来。

  春月想了想,道:“今日十二月初一,裴将军逢七才值守,也不知是否要等那时再送来。”

  丽质揉了揉身上几处酸痛的地方,闻言笑道:“那又不是药到病除的神药,服下就会不痛。那位张神医说了,要经年累月地服才会见效,只几日的早晚也没什么差别。”

  春月面有担忧,却也明白她说得不错,又吃了两颗胡桃后,便扶她起来盥洗更衣后坐到熏暖了的床铺间。

  正要熄灯,床边的窗框间忽然响起熟悉的敲击声。

  春月与丽质对视一眼,随即惊喜地低声问:“是谁?”

  “是我。”

  熟悉的低沉嗓音透过缝隙传来。

  丽质还未说话,春月已上前将窗户打开:“将军是来送药的?”

  凛冽寒风登时侵入,裴济面无表情地点头,拂去身上风雪,再度左右观望后,翻身而入。

第48章 共苦

  丽质拥着被衾, 被扑面而来的那一阵寒意激得浑身一颤,忍不住瑟缩一下。

  裴济站在床边,面无表情转身将窗重新关严, 随即走近两步,取出个白瓷罐搁在她床边案上。

  春月望了眼二人, 悄悄退出屋外, 将屋门阖上。

  “这有丸药九十丸, 每日早晚兑水冲服,恰能用四十五日,待服完后, 虽不能再去诊脉, 贵妃仍可将症状记下,臣会说与医者,再调方子, 制新的来。”

  他面色冷淡,看不出心绪, 只说话时, 一双幽暗黑沉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她。

  “多谢将军。”丽质微微笑了下,伸手取过瓷罐看了眼, 又重新放回去,“今日月末, 未逢七,将军不值守, 怎会来?”

  她说话时, 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谨慎的探寻。

  裴济抿唇避开她的视线,沉声解释:“值守之日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变换,近来我已换作逢十值守。”他顿了顿, 似怕她还有怀疑一般,又补充道,“恰是臣估量好,能来给贵妃送药来的时候。”

  说到此处,他肃穆冷峻的面庞间竟莫名闪过一丝赧色。

  丽质挑眉望着他的异样,慢慢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月事的这两日。

  只有这两日能保证李景烨夜里绝不会留宿在玉女殿中。大约是那日在医馆,她被医者问及此事时,他便已悄悄记在了心里。

  若不是这一回恰早了两日,今日应当正是第二日。

  她心中慢慢放松下来,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揶揄:“裴将军实在是细心得令妾也想不到。”

  裴济面上又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正色道:“这不是小事,臣应当思量好。”

  说着,又从袖口中取出一香囊,递到她面前:“这是臣上月在一位西域商贾手中购的香,听闻是西域王庭中常用之物,每日往香炉中加一些,便能防止女子有孕,于身体却几乎无损伤。若还想生育,停用数月即可。”

  他将这些话道出时,面上表情虽一本正经,脸色却止不住地微红。

  丽质接过他手中的香囊,不由将信将疑。

  大魏地广物博,虽不能与她来的时代相提并论,可与周边诸国相比,几乎在各方面都胜出一大截。饶是如此,她也从没想过大魏会有这样方便的避孕之物,更何况周边小国。

  她轻轻嗅了嗅,只觉一阵极浅淡的香气缓缓钻入鼻间。

  “此物当真有用?”

  裴济点头:“那商贾贩此香已有数年,长安城中有三五位夫人时常暗中光顾,臣已私下打听过,的确有效。”

  丽质靠在枕上打量着他笃定的神色,心中不由信了七八分。

  他做事一向十分牢靠,想来上月里就已寻到此物了,只是私下命人打探又费了不少功夫,这才到今日才送来。

  那日在公主府中,他将她直接抱下马车进府时,石泉面上只有一闪而过的惊骇,想必更多的惊讶,早在打听这香的效用时,已表露完了。

  想到此事,她不由轻笑出声,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间也多了生动。

  裴济看得眼神渐渐柔软。

  他屈膝蹲下,取过茶盏,从罐中取出一丸药投入其中,兑了温水轻轻摇晃,待药与水相融后,奉到她眼前,轻声道:“今日的药先喝了吧。”

  丽质望着盏中泛着苦涩气息的漆黑药汁,顿时想起当日被李景烨逼着喝了一碗又一碗汤药的滋味,喉咙间立刻感到一阵不适。

  她咬了咬唇,难得娇气地轻哼一声,稍稍退后些,将脸扭开,道:“这药太苦,我不想喝。”

  如此模样,娇气中带着任性,与她平日成熟艳丽的风情大相庭径。

  裴济捧着茶盏的手望着她轮廓柔和精致的侧颜,一时有几分手足无措。他动作顿了顿,坚毅的面色也跟着又软化了几分,随即放柔嗓音:“良药苦口,今日未做准备,明日让宫人替你备些蜜饯在屋中就好了,今日就暂且忍一忍吧。”

  丽质委屈地望着他:“三郎,你喂我喝吧。”

  裴济被她这声脱口而出的“三郎”击得心神涣散,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屋里无勺,我如何喂你?”

  丽质风流妩媚的杏眸中波光盈盈,眼神若有似无地自他的薄唇间轻拂而过。

  裴济愣了愣,好容易收住的面色慢慢又泛红了,只捧着茶盏一动不动。

  丽质好整以暇望着他,似笑非笑。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莫拿我开玩笑。”

  丽质见状,只觉有趣,知他平日看来成熟稳重,实则在男女之事上,始终没有真正放开,于是也不再与他玩笑,伸手接过茶盏,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将药汁饮下。

  苦涩的滋味登时充满口腔,令她不禁微微蹙眉,正要伸手取巾帕,却被他一下凑近,覆住双唇。

  他一手扶着她的身子令她有了依靠,另一手则五指插入她坠下的青丝间,掌着她的后脑,令她贴近他的面庞,一点点亲吻。

  唇边的药渍被卷走,口中的苦涩也仿佛淡去许多。

  丽质愣了愣,随即环住他的脖颈,任他亲吻。

  两具身躯越靠越近,几乎贴在一起。

  良久,裴济将她放开,让她侧靠在自己肩上微微喘气。

  她抬眸瞥过他坚毅的下颚线条,伸手轻抚他不时上下滚动的喉结,轻声道:“今日我不方便,你知道。”

  裴济身躯一僵,不由垂眸打量她,随即握住那只抚触着自己脖颈的柔荑,凑近唇边轻咬葱白的指尖,嗓音喑哑道:“我知道。只是你嫌药苦,我不能替你减轻苦楚,只好也尝一尝那滋味,让你好受些。”

  丽质闻言愣住,定定望着他,心中想起四字:同甘共苦。

  她没体会过“同甘”的滋味,今日却似乎稍稍明白了“共苦”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