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蜀国十三弦
与此同时,芙蓉园中也乱作一团。
魏眠和魏姝捡了风筝回来,却只瞧见野菜地里徒余一根铁锹,二嫂嫂人却不见了!
魏眠心中一慌,立即遣了丫鬟四处去找,自己也带着小魏姝到处问人,可谁也不知那红衣裳的女子去了哪里。
“快回府中找我二哥!”
魏眠急得团团转,忙派了两个小厮快马加鞭赶往侯府,一边请寺中住持派人去找,一边令芙蓉园里所有的花匠、杂役、婆子立即停下手中的杂活,分头寻找一个身穿红裙的美丽女子。
一时间芙蓉园中鸡飞狗跳,人人皆知那益州侯府五姑娘火急火燎地在寻人,想必是顶顶重要的人!园中人个个瑟瑟缩缩躲在一边不敢上前,哪里还有赏花游玩的心思?
第80章 二哥
绕过几间阁楼, 沿着小路穿梭于丛林之间,连向来没什么方向感的沈晚夕都隐隐觉得这个地方方才来过,而且越走越荒芜, 似乎都已经在芙蓉园之外了。
她一边被男人拉着跑, 一边气喘吁吁地问了句:“二哥,这条路咱们是不是走过啊?你瞧这棵垂丝海棠,满树的粉色只有这两朵白色的花,我记得挺清楚的……”
沈长泽也顿了顿脚步, 回过身来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质疑你二哥?”
沈晚夕差点撞上去,对方却相当淡定,甚至还有一点理直气壮道:“这鬼地方我也没来过, 我凭什么知道怎么走?”
沈晚夕:“……”
好有道理的样子。
沈长泽放眼四周,见方才那灰袍男子已经没有再追上来,想必被他们诡异的行踪给绕晕了,于是拉着她到一间闲置的旧屋子里先行藏身。
方才只顾着带她逃离追杀,现下终于能够垂下头来,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一身亮眼的红色衣裙, 双瞳清亮如月, 脸蛋软嫩得让人有想掐一把的欲望。一别经年, 她还是好看极了, 就是嘟起嘴的样子总是笨呼呼的。
“二哥……”
身边没了危险, 沈晚夕忍不住鼻子一酸, 扑进了男子的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沈长泽心口一软,随即将小姑娘搂得紧紧的,连手指都在发颤。
长舒了口气,他缓缓道:“夕夕, 你果真还没死,真好。”
沈晚夕窝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呜呜咽咽问:“二哥,你怎么会找来这里的?”
沈长泽想起前几日营中才传来益州二公子回城的消息,紧接着那魏二公子的亲信求见,说请他二月十二到益州芙蓉园赏花。
他原本想着花朝节是益州一场盛事,正逢二公子回城,想必是邀请了云境不少世家大族,只是益州与沧州向来交集不深,可那魏钦竟派人来请他,不知是什么缘由。
正巧营中尚有要事,沈长泽刚想找个理由回绝,那人却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同沈家三姑娘有关呢?”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时隔一年还有人在他耳边提那个早已尸骨无存的三妹妹!
离益州的花朝节还有短短四日,他扬鞭狂奔,马不停蹄地随着那亲信一道赶来,心中着急想知道更多关于妹妹的消息,可那人竟不肯透露过多的消息,只道妹妹还活着。
还活着……还活着……
他握紧缰绳的手掌都激动得颤抖起来,恨不得脚底生风,穿山而过!
可他心中又慌,当日长姐亲眼见到妹妹沉入寒江,便是再福大命大的人,活下来的机会还剩几分呢?
他又怕来见到的这个人并非妹妹,只是同妹妹模样相像,认错了又当如何?
一路的心潮汹涌,一路欣喜又害怕的心情,起起伏伏,快要将他给折磨疯了。
直到在芙蓉园中亲眼见到撞在他心口的小姑娘,一瞬的不真实感从眼底划过,可小姑娘身上的暖暖的温度是真,还如从前般天真莽撞是真,惊喜地喊他“二哥”也是真。
这样的妹妹,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长叹一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语调清明:“是魏二公子请我来的,魏钦你知道的,就是益州侯那个失踪了五年的儿子,带我来的人说你在园中,我便四处找你。”
原来是云横……
沈晚夕泪流满面,忍不住抽着气,忽然想起一事,又赶忙抬起头来问:“长姐和爹爹知道我还活着吗?”
沈长泽摇摇头道:“我来得急,还未曾告诉爹爹和阿姐,我得亲眼确认你还活着,万一让他们白高兴一场,便是我的罪过了。”
“高兴?”沈晚夕冷冷一笑。
沈长泽道:“你失足落水的那一日,阿姐哭得很伤心,这一年来她不好过。”
“伤心?”沈晚夕扯开嘴角,几乎要笑出声来:“我死了,她怕是比谁都高兴吧。”
沈长泽放开她,认真问:“为什么这么说?”
沈晚夕咬了咬唇,指了指自己的脸,一字一句控诉道:“当日,是长姐以毒汁毁我容貌,长姐的侍卫将我右腿生生打断,是长姐的丫鬟长菱亲手将我推下了寒江!”
沈长泽心中大惊,一时竟怔愣在原地,又见到妹妹红着眼眶回忆道:“那日我和长姐高高兴兴地去游江,谁能想到她早已布置得妥妥当当,提前让云茶到宜兴楼买蒸糕,还调开我身边所有的丫鬟,当日在船上只有我和长姐身边的下人,他们生怕我不死,下在我脸上的是这世上最毒最毒的药,打在我身上的是最狠最狠的棍子!”
沈长泽定了定神,顺着她指尖的方向去看,果然瞧见了右侧脸颊有一道极浅淡的印子,夕夕的脸当真受过伤?
沈晚夕情绪激动,说得浑身都在发抖,一边颤颤巍巍地摇着头,一边哭声凌乱,目光空洞:“她一定说我是失足落水是不是?是……她根本不会承认……她在旁人面前还在心安理得地扮演好姐姐的角色呢,你们一定还在安慰她吧,让她不用为我的死感到愧疚,根本不是她的错是不是?”
她见沈长泽不说话,冷声笑道:“二哥,你不信我吗?”
沈长泽哪里知道妹妹受过这样的苦,也实在无法想象那么怕疼的妹妹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而这一切竟是阿姐亲手造成的!
他的确难以置信,可他深知妹妹不会骗她。
谢邵的确对夕夕有意,可即便如此,阿姐也不能狠心至此啊。
半晌,沈长泽慢慢垂下眼睫,亦落下两行泪来。
短暂的沉默后,他伸手将她抱住,反复说着对不起:“夕夕,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沈晚夕崩溃极了,窝在他怀中哭得几乎要晕过去:“若不是漂到河边被奴隶市场的人牙子救下,我就活不成了,这辈子都见不到哥哥了!”
沈长泽心中也痛,搂着她的脑袋揉了许久才问:“你一直都在益州吗?为何到现在才让我知道你的消息,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沈晚夕默默啜泣道:“我这一年都在商州,这几日才到益州来,小山村里穷乡僻壤,几乎没有外面的消息,后来我才知道,你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可我不敢写信给哥哥,怕这信落入长姐手里,长姐若是知道我没死,必得追来要了我的性命!”
说到这,她又抬眸看着他,含着央求的语气:“哥哥,你先不要告诉长姐我还活着,还有谢邵,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哪儿,那个谢邵之前还到过商州来找我,若不是老侯爷病重,我恐怕已经被他……”
“谢邵?”沈长泽惊讶不已,谢邵竟然比谁都先知道了妹妹的消息,还亲自去了商州?
他思索了一会,叹口气道:“夕夕,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益州对妹妹来说太过陌生,沈长泽实在想不到天下还有哪里比在他身边更加安全。
“我知道你恨长姐,如若日后你想见她,我会陪着你,无论如何替你讨一个公道。倘若你此生都不想见他,也不想见府里的那些人,我这辈子都会将你藏得好好的,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沈晚夕无奈地笑笑,语声微颤:“可沧州和并州永远会是长姐的后盾,不是吗?哥哥帮我,便是和长姐为敌。”
沈长泽认真看着她,微微加重了语气:“既然是阿姐有错在先,我自不会视而不见。日后沧州仍是阿姐的后盾,可我沈长泽不是,既然谢邵负了阿姐又伤害了你,那并州就是我的敌人。”
听到这话,沈晚夕眼眶又湿热起来,心中恍若一道暖流走过,哪里还有怨言呢?
她没有看错,哥哥还是那个疼她的哥哥,是那个光风朗月的少年,是善恶分明、从无偏颇的哥哥。
沈晚夕笑了笑,擦干了眼泪,眼弯如月,“二哥,我不走。”
沈长泽愣了愣问为什么,小姑娘笑道:“其实我已经——”
“对了,”沈长泽突然想起方才那个灰袍男子,打断她道:“方才那人为何追你?你在这里也有仇家?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你今日便跟我回沧州去!”
“方才是我不小心偷听到别人的秘密被发现了,其实我——”沈晚夕刚想要解释,外头忽然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句人声。
“主子,这里有人的脚印!”
小屋之外,为首的高大男子冷清着一张脸,目光比寒冬的冰凌还要冷,比万丈深渊之水还要沉,一声“继续搜”破风而出,宛若利箭!
是云横在外面!
他来找她了?
沈晚夕这才意识到自己耽搁了时间,为逃开灰袍男子本就走开了许久,遇到哥哥后又说了这么久的话,竟忘记了自己还在芙蓉园里!
沈长泽还未握住小姑娘的手臂,那抹红裙就从指缝间飞快地划走了。
木门大敞,方才还在她身边抹眼泪的小姑娘已经提着裙摆轻飘飘地跑到外头,娇弱弱地喊了一声“云横”,便扑向了门外那个面色沉冽的黑衣锦袍男子。
云横眉心皱紧,原本焠着怒火的眼底足以烧了整个园子,如今听到小姑娘娇柔又委屈的声音,原本揪得极紧的心口才慢慢放松下来。
“怎么跑这儿来了?”男人沉声问。
他没有告诉她多少人跪在外头战战兢兢,也没有提山上芙蓉寺的和尚们以及山下芙蓉园的杂役已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等候发落。
只是眼尖瞧见她衣裙上树枝的划痕,忍不住揉了揉,问:“有没有受伤?”
这话问下去,周边的温度又骤降下去,寻人的侍卫和丫鬟生怕夫人来一句“嗯”,他们这些的小命还能保得住?
幸好夫人摇了摇头,主子的目光也微微柔和了一些。
片刻,那小屋内倏忽走出来一个清朗俊秀的白衣男子,众人呼吸一窒,登时大惊失色!
夫人消失了那么久,竟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人人手里的动作都僵住了,后背直冒冷汗,谁也不敢去瞧主子的脸色。
可那年轻男子偏偏还不要命地走出来,和眸光似寒铁的主子对视,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脑子里进了浆糊!
他……怎么敢!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狗男人,你竟然敢私会夫人!
沈二郎:我有仙鹤香囊。
云横:我是她夫君。
沈二郎:我有仙鹤香囊,
沈晚夕:哥你让我把话说完,我已经——
沈二郎:我有仙鹤香囊。
第81章 这人还行
沈长泽是没见过这位益州二公子的, 他策马出征那一年,沈长泽也才七岁,等到云横失踪的那一年, 沈长泽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
可他见这人昂藏伟岸的身姿, 淡漠凛然的气势,还有被这通身气势的压迫下,让人很难注意到的轩朗面容……放眼整个云境能有几人?
他有点往那方面在想,可方才他听到妹妹唤他“云横”, 他心里又奇怪了,益州有这号大人物吗?
沈长泽一时间思绪万千,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家妹妹方才还哭哭啼啼的,此刻竟满脸都沁着笑容,她站在他身边那样自然,好像天生就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