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有龙女 第735章

作者:哀蓝 标签: 女强 快穿 穿越重生

  不过她再担心也没用,送陈秋吾夫妻离开那天,严太太跟陈太太坐在一起抹了好久的眼泪。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呀。”玲珑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他们现在是要坐马车去沪城,再从沪城坐船,辗转周折,约莫得一个月,才能去到凯尔斯特。

  凯尔斯特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陈秋吾所读书的国家的首都,听说那里的街道种满了浪漫的梧桐树,非常漂亮。

  “好像是有人家在办喜事。”陈秋吾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也往外看。

  因为隔得比较远,而且新娘子又戴着盖头,反正是看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的,驾驶马车的车夫见少爷少奶奶对这喜事很有兴趣,便驾着马车靠近,顺势问了围观的路人几句,而后回话:“少爷,少奶奶,是高家的姑娘,嫁到胡家去了。”

  都是镇子上比较出名的富裕人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玲珑伸手拍拍陈秋吾的俊脸:“哦,那也是你曾经的妻子人选,差一点儿你俩就成了。”

  陈秋吾连忙表忠心:“可我心中仅你一个。”

  “我知道呀,我又没说你什么。”虽然只成亲了半个多月,但两人实在是合得来,早已亲昵无比。

  这对他们而言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秋吾曾在沪城读书,陈家不缺钱,陈太太怕儿子受委屈,愣是在沪城给他买了一栋房子,还派了下人。陈秋吾去国外留学后,小洋楼里便只有下人住着,他准备在沪城带着小妻子,为她采买一些新衣服与用具,毕竟国外可没有卖中式衣裙的地方。

  三年未归的先生回来了,整个陈公馆的下人都忙活起来,他们都是家生子,陈太太又持家有道,守在陈公馆的是打小跟在陈秋吾身边伺候的乳母,也姓陈,忠心耿耿,陈秋吾便是她奶大的,见了陈秋吾,又见了玲珑,喜不自胜,听说少爷要带着少奶奶去留学,她点头:“那是应该的,夫妻两人怎么能分开?有少奶奶在身边,少爷才有人照顾呢!”

  玲珑已经懒得说话了,反正这些人都觉得她得照顾陈秋吾,那就让她们这么以为好了。

  又不会掉块肉。

  一离开陈家,玲珑迅速原形毕露,当然她在陈秋吾跟前早已露的差不多了,娇气任性脾气还大,偏偏就是叫人没法对着她生气,比如陈秋吾,就觉得自己的小妻子连发脾气都非常可爱鲜活,他本身就是性格很好的人,如今更是能包容,玲珑都没见过他发怒。

  船票是时间是两日后,第二日上午,玲珑在卧室醒来,陈秋吾戴着银链眼镜,穿着睡袍,坐在床头看书,气质温文,俊美无俦,实在是让人食指大动。

  一只小手偷偷从被子里钻进他睡袍中,一路往上偷袭,陈秋吾虽然是个文人,但平时很挺注意锻炼,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听说他还在国外跟一个擅长空手道的东瀛人学习,武力值也不差。

  陈秋吾被那小手摸得一个激灵,连忙放下书,隔着睡袍抓住不安分的小爪子,低头含笑看向小妻子:“醒了?”

  玲珑咕哝着在被子里拱啊拱的,拱到陈秋吾身上,他笑呵呵地抱住她,让她的小脑袋倚着自己的肩头,一起看书。

  玲珑看了两眼便失了兴致,她打个呵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出门买新衣服吗?”

  “是啊。”陈秋吾颔首,“可是小懒猪一直不起床,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两人在床上闹作一团,最后陈秋吾把小妻子压在身下,两人面颊贴得极近,他甚至能看到她小脸儿上嫩生生的细细的茸毛,仿佛吹弹可破的一只蜜桃,茸茸的惹人怜爱,立时便有了反应,虽然她才十五岁,可却发育的很好,陈秋吾生怕自己做错事,连忙起身,轻咳道:“快起来梳洗,带你去吃沪城最有名的蟹黄小笼包。”

  玲珑听到吃的便开心,她只带了两身衣服,今日出门穿得也是老式衣裙,不过这丝毫无损于她惊人的美貌。

  陈秋吾带她到沪城最出名的一家早茶馆,点了三笼蟹黄小笼包,又要了豆浆油条并酱瓜,都是沪城本地人爱吃的,这蟹黄小笼包价格不菲,普通人家可吃不起,也就是陈家有钱。

  玲珑尝了小笼包,眼睛一亮,蘸着醋碟都给吃了,陈秋吾愣是一个没吃上。

  吃完早饭,他牵着她的手在街道上慢慢地走,如今沪城还在朝廷手中,不像其他地方都被军阀分割,不过已经有蛮多洋人了,也不知道等他读完书回来,沪城又会是什么模样,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能好好的活下去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一种奢侈。

  周围的人行色匆匆,黄包车夫一脸愁苦地蹲在地上等活儿,身着长衫的陈秋吾将妻子的手牵的更紧了一些。

  他们选了一家老裁缝店,里头都是如今正流行的衣服款式,陈秋吾财大气粗,但凡是妻子喜欢的全都买下,以助于他大包小包拎着根本没法回家,只好叫了一辆黄包车。

  黄包车夫好不容易等了个活儿,满脸都是喜悦,他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背心,露在外头的两只胳膊肌肉结实,一看便是常年干苦力的人。

  陈秋吾很是不忍坐这样的车,然而他只给钱不坐车,那黄包车夫却又忐忑不已。

  他心中升腾而起的火焰是那样热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只要一个契机,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第951章 第八十六片龙鳞(六)

  乳母的识相让玲珑的生活品质直线上升!陈秋吾已经成年, 早已不需要乳母跟在身边, 乳母平日要做的,便是伺候玲珑,相处了几天,她便知道玲珑不是那种会苛责下人的主子,而且只要你真心对她好, 她就决不会亏待你。

  这样一来, 乳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仰——太太在乡下这辈子都不知会不会来沪城,她当然是听少奶奶的比较好!

  陈秋吾回国后,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去沪城大学报到, 看得出他真是一心想要报效祖国, 再艰苦的环境他也能克服。玲珑没去沪城大学看过,但跟着去的长生回来是有无数苦水要吐。

  “……您不知道!那地方!窄的!给分配的宿舍楼,转个身都能碰着人!还开不出多少工资!”长生絮絮叨叨个没完,“要带的班级又多, 上的课也多, 咱们少爷……怎么撑得起!”

  玲珑懒洋洋地剥着葡萄,“为爱发电呗,谁让他是有志青年呢。”

  长生没听懂:“为爱……什么?”

  玲珑瞥他一眼,笑着重复一遍:“为爱发电, 有情饮水饱,听懂了没有?你们家少爷自愿的,吃苦使人成长,横竖又不用你住在那儿, 你着急什么?”

  长生那是替自家少爷委屈呀!反正他觉得就这么个条件跟环境,根本配不上他家少爷!

  陈秋吾跟在后头进来,斥责道:“长生,你又在胡说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总是拿外物来衡量我的工作!”

  “你家少爷有钱,他去当先生又不是为了扬名立万,也不是为了填饱肚皮,纯粹是个人追求,你呀,要论起境界,还是要差你家少爷一大截。”玲珑调侃说。

  乳母道:“可不是嘛,长生这傻小子,哪里能跟少爷比!他那脑袋瓜里成天就仨五俩枣儿的,不成气候!没得出息!”

  长生被乳母训了,也不敢辩驳,谁叫在场四个人他地位最低呢?不过他是真的替自家少爷委屈。

  “对了秋吾。”玲珑朝他伸出手,“给我钱,我要用。”

  陈秋吾问都没问她要钱做什么:“要多少?”

  “嗯……先给个一千大洋吧。”

  此话一出,乳母与长生齐齐看过来,一千大洋?够再买个陈公馆了!

  但他们家少爷愣是什么也没说,直接写了支票递过去,甚至宠溺道:“都说了把钱都给你管着,你又不肯,却又伸手问我要,都在你手里,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便是。”

  玲珑笑眯眯道:“那哪儿能行呢,我给你管钱,那这陈公馆上上下下的琐事就都还得我来,我才不受那个罪。”

  陈秋吾失笑,让乳母跟长生下去,两人带上房门,分别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之色,但谁也没说话,毕竟这是主子们的事儿,乳母也是不会写信告诉陈太太的,太太知道了,也许要责备少爷少奶奶,可她能捞着什么好?最后不还是要在陈公馆伺候?与其费力不讨好,还不如直接站在少爷少奶奶这一头。

  陈秋吾是学历史的,在沪城大学自然也教历史,他忙于上班,便不可能全天陪伴小妻子,玲珑在家里做些什么,他也全然不知。总之只要她安全,那做什么都可以。

  只有乳母跟长寿知道,他们家少奶奶是个做大事的!

  她居然一声不吭买下了一家报社!

  这一千大洋虽然也是一笔巨款,可要买在沪城买个小洋楼还成,要买报社,那是万万不够的,偏偏少奶奶有本事,愣是拿这一千大洋当本钱,只用了一个月,便翻了一百倍,到手了十万大洋!全程跟在玲珑身边的乳母与长寿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最可怕的是什么,最可怕的是少奶奶这还不够,财大气粗的买下了《沪城日报》,又买了几个工厂,广招工人,看得自以为已经见过许多世面的乳母跟长寿瑟瑟发抖。

  少爷给的那一千大洋,倘若给他们,他们连银行都不放心存,只会找个隐蔽的地方挖个坑埋起来,做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符号,但在少奶奶手里,愣是钱生钱,生不尽用不完!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赚钱原来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吗?那沪城街上怎么还有那么多穷苦的工人,为了一个大洋跑老远的黄包车夫,码头上搬货搬到卸力的脚夫?

  兴许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不同罢!

  除却几个核心人物,并没有人知道奄奄一息的《沪城日报》已经易了主,也没人知道有人大手笔买下了几座药厂与工厂,并且迅速开展了生产线,但这几座厂子的开业,给予了沪城许许多多拮据清苦连吃饱饭都是问题的人家活路。

  玲珑只负责计划不负责出头,她肯动脑子已经是了不得,还敢让她来回跑那简直就是做梦,因此在每天去沪城大学任教的陈秋吾跟长生看来,她便是每日待在家中闲坐,偶尔出去逛一逛,满是闲情逸致的小妇人。

  长生用羡慕的口吻跟长寿说的时候,发现他兄弟正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光瞅着他,顿时愣了:“干啥。你这是啥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你难道不羡慕少奶奶的生活?”

  长寿觉得少奶奶有句话说得对,不与夏虫语冰,他摇摇头,不想理他兄弟这个井底之外,抬腿走了。

  长生:?

  怎么他兄弟就开始嫌弃他了?

  陈秋吾每日除了给人上课,传道受业之外,空闲之余都在爬格子,买了那种方方正正的格子纸写东西。他胸怀天下,又见多识广,往往一针见血,然而这样的文章,怎么说呢,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在这个人人混沌的年头,没多少人能静得下心来看,而且陈秋吾的文章太过辛辣犀利,与他这个人温润宽厚的外表截然不同,沪城的几家报社,更愿意登一些招工广告及香艳传闻,忧国忧民?不存在的。

  没看到忧国忧民的《沪城日报》是怎么凉了的吗?

  如今沪城已经隶属于北方大军阀王家管辖,而王家人的做派,实在是令人不敢苟同,先不说他们那乱糟糟的一大家子,光是那王大帅,便有个特殊至极的爱好,特殊到想讨好他的人都能做出说不得的腌臜事儿来谄媚逢迎——他好人妻!

  那些不愿意从的,丈夫被打死,妻子被霸占,他又跋扈蛮横,不仅强占人家妻子,还玩过就丢。至于那些个主动送上美貌妻子讨好的,他便睡,睡过也不收入帅府,而是给对方男人点好处就算完了,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就是连狎妓都舍不得出钱,要白占便宜的那种人!

  《沪城日报》就是因为刊登了一篇讽刺他的文章而遭到打压,报社老板走投无路只好贱卖,玲珑便是趁机捡漏。不过她买了报社后并没有立刻重新开业,而是先弄了厂子,让厂子走上正规。

  除却药厂外,还有印刷厂、服装厂、食品厂等等,她最不缺的便是钱,因此对赚钱没什么兴趣,不把赚钱当目标,弄这些纯粹是为了玩,勉强也算是为了陈秋吾吧。

  见《沪城日报》都遭到如此下场,其他报社更加不敢多说话,毕竟谁也不想丢掉饭碗。

  据说那王大帅本身只是个小兵,前身还是末代王爷的手下,前朝倾覆,他率领一群人投奔了当时的土匪头子,后来那土匪头子与人火拼死了,他便顺理成章接收了对方的人——顺便还接收了土匪头子的姨娘跟几个女儿,要说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落井下石翻脸无情是一流,今儿个跟你结盟,明儿就能背后捅你一刀,没脸没皮,油滑狡诈,偏偏还有一副好气运,愣是没吃过什么大亏,俨然已成北方霸主。

  瞧那德性,像是想复辟王朝,自己当皇帝呢。

  这样的人自然不用希望他能有什么民族气节,他甚至还跟东瀛人合作,用普通人的血肉之躯去建铁路——听着利国利民是吧?其实一个大洋都不给,每天给一碗清的见底的饭,便要人拼命干活,有人累死了腐烂生蛆直接丢掉,天热出了瘟疫,二话不说便把所有工人召集起来屠杀完毕,再一把火把站子给烧掉,这样便不会传播开来,可以说是相当无情无义的东瀛人走狗。

  靠着这份脸皮跟狠劲儿,王大帅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东瀛人提供给他武器军需,他便靠着这个作威作福。

  且他好大喜功,不喜欢听人批评自己,谁敢批评他他就要谁的命,小心眼的不行。

  说他令人作呕,一点都不夸张。

  这人几乎集齐了人性中最恶劣最肮脏的一面,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闪光点,活着就是为了享乐,享乐就要压迫别人。

  沪城这地方交通方便,洋人很多,因此管制稍微松懈些,一等洋人二等军阀三等富人下贱平民这话可不是说假的,只要你是洋人,你就能在沪城享受最高待遇,哪怕你看上个姑娘,青天白日把她拖进巷子里强奸了,那群糊涂虫警察也不会判罪,反倒要责怪那女人不检点。

  好端端的不在家里待着非要出门招惹男人,简直就是活该,一天天的净知道给他们找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陈秋吾要买车,而且玲珑出门一定要身手好的长寿跟着的原因。

  他并不是不许妻子抛头露面,而是担心她的安危。

  王大帅这一通恶心至极的操作,吓到了一些人,却也让一些人心中的愤怒更加旺盛。

  这日陈秋吾到了学校,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比他略大的老师,小声跟他说:“听说了吗陈老师,《沪城日报》又要开了!”

  陈秋吾最近爬格子颇有成果,奈何寄出去的稿子都石沉大海,有的报社愿意回信,也暗示的很隐蔽,就是……你别写了,写成这样给你刊登出去,你要遭殃,咱们报社也要遭殃!好好写点才子佳人的东西不好么,读者看得开心,上头也没人怪罪,这谁头上悬着把刀,日子也轻快不起来不是?

  陈秋吾非常厌恶王大帅,他的文字与本人的性格几乎完全相反,字字句句都透着嘲讽,攻击性极强,稿子写了登不出去,他心里也很着急,听这位老师说《沪城日报》重开,立刻问道:“先前不是说已经破产了,被打压的无人敢买?这买方是何人?”

  “这倒是不知道,但新的老板很是厚道,把《沪城日报》的员工都留了下来!”

  陈秋吾听了,暗暗记在心里,打算再投稿去试一试。

  他不缺才华也不缺志气,只缺这么一个平台。

  又有一个老师过来问:“陈老师,咱们做同事都这样久了,还不曾去你家中拜访,你是不是也该招待招待我们啊?”

  陈秋吾拱手道:“这是我礼数不周了。”

  下午回家后,他便跟玲珑说了这个周末要宴请同事的消息,她很随意的点点头:“可以啊,你高兴就好。”

  他见她兴致缺缺,躺在床上侧着身翻看不知什么东西,好奇靠近捡起一张:“你在看报纸?”

  “是啊。”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当然要把其他家的报纸都看一遍,“沪城的报纸销量还算可以,不过想赚大钱估计是不可能了。”

  陈秋吾随意翻了下手上的《金秋晚报》,上头全是些不知所云不痛不痒的东西,甚至还有对王大帅的歌功颂德,这可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了,他越看越气,尤其是在看到居然有人在夸赞东瀛人建铁路是对他们华夏人的帮助,以至于感激涕零,气得是火冒三丈:“这群蠢货!狼子野心都看不出来!还写得什么文章!干脆回家刨地去算了!”

  玲珑甚少看到他发火,还颇觉新奇,伸手戳戳他:“你生气啦?”

  怕自己的怒火吓到小妻子,陈秋吾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在玲珑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愈发坚定了要向《沪城日报》投稿的决心。“日后你出门,切记不可以让长寿离你太远,知道么?”

  她太美了,他总是忍不住要担心。

  “我不爱出门的。”玲珑说,“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人敢对我做什么,我很机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