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天子 第78章

作者:风储黛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岳弯弯小心地勾住了元聿的指,喃喃道:“我觉得冷大人和别的女子不同,她只是一心想要做官,为民谋福祉而已。可是这世道不允许,国法不允许,她只能这样,走上这么一条道路。陛下试想,若以前就有女子能够为官,女子也能参加科举,那么冷大人还会铤而走险吗?她有才华,有能力,人也忠正可靠,可以说并不逊于陛下你朝堂上的很多官员啊。”

  元聿肯定地道:“不是不逊色,甚至是远在他们之上。”

  没想到元聿竟会如此说,像是有希望的!

  岳弯弯顿时明眸雪亮:“陛下,那么……这件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么?不要武断地杀了这样的人。”

  元聿早不忍心逗她了,虽是正色,神色却温柔:“朕让郑保去传旨了。只是欺君之罪毕竟牵连甚广,若只是她一人之举,朕或可饶恕,但若是结党营私,冒犯天威,朕恕她不得。”

  岳弯弯待要再还两句嘴,可是见元聿这样,已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了,确实,他是占理的一方,毕竟国法条条,不是能轻易法外容情的,否则这律法岂不成了笑话?

  身为皇后,大局观要有,虽然还有心为冷青檀求情,也只好暂时就此作罢了。

  只是到底有些失望。

  见她红唇轻嘟,不胜纯美娇憨,宛若风中海棠,殊艳无双,元聿的心也似搏动得快了些,他反握住了皇后的柔荑,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末了,贴唇在她耳边道:“弯弯好像知道些什么?嗯?”

  岳弯弯身体一激灵,还不知元聿此话何意,就见他的蓝瞳近在咫尺,低低地用宛若诱哄般的语调道:“冷青檀身为女子,你原先知晓?”

  岳弯弯脸色微红,赧然又惭愧,可是没办法欺骗元聿,这才把脑袋埋得很低很低,轻轻地点头。

  元聿确实有几分意外:“真是如此?好个吃里扒外的皇后。”

  他伸手要呵她痒。

  岳弯弯被闹得红晕满脸,气也喘不匀了,忙告饶求放过,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儿,忙大口地呼着气,哼唧道:“可是人家知道啊,人家告诉了你,万一你要生气就把她杀了怎么办?我才不背后告人状!”

  她竟是有理的那个,元聿又是一奇。

  岳弯弯咬住了唇肉,定定地凝着天下最尊贵、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予夺的男人:“陛下,我们女子,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这样的巾帼,才华横溢,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在由男人主宰的世界上立足,甚至大放华光,为什么我看到这样好的人,就想着要把她从云端拉下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晏准大人的火葬场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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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长慈郡主托了母亲的关系, 才终于摸到了昭明寺的大狱,冷青檀便被羁押在此。

  她万没料到,地牢湿冷阴暗, 老鼠蟑螂盛行不说,冷青檀原就是昭明寺出身, 少卿身份未夺, 而他们……居然对一个女子动了刑!

  阴森晦暗的牢狱中, 泛着青灰的石砖墙生满了滑不留手的茂盛青苔,曹杏雨有几次都几乎滑到,冷青檀所在的大狱被看管得最为严密, 此际她的双脚、双腕上已捆上了三指粗的铁链和枷锁, 她的狱衣破损斑斑, 俱是血痕,人气若游丝, 半阖着眸,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 宛若死去了般无声。

  曹杏雨心尖一颤, 立刻命人打开了牢门, 她急不可待地朝着冷青檀奔去, 只见她浑身是血, 胸口让一块烧红的烙铁, 烫得皮肉腐烂,留下了一块卵圆形的巨大疮疤。

  这种上承自炮烙之刑的可怕刑罚, 足可以令人皮肉腐烂,永无再生肌肤的可能。

  曹杏雨但是看着这可怖的翻着猩红烂肉的创痕,都能想象得到有多疼了,冷大人虽然一直扮作男人, 可到底也只是个女孩子啊,她原本的皮肤白细匀净,细嫩无比,如何能承受得住这般的酷刑?

  “冷大人……”

  娇惯着长到大的长慈郡主嗓音发抖,在这冰冷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说话仿佛都由回音,她的嗓音愈发地颤着。

  “冷大人你放心,陛下已经回了神京了,陛下是我表哥,我知道他为人的,一定不会要你性命,冷大人你撑着些。”

  她说着,开始从自己带来的食盒里翻着。

  “我、我给你带了些吃食,是庐陵地道的小吃,你看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颤抖着端出两碟子糕饼,差点儿便摔落在地。

  铿地一声,瓷碟子便落在了青砖上。

  冷青檀的头朝下晃了晃,支起了眼帘。整个身体都在作痛,额头亦滚烫无比,便犹如那烧红了的烙铁,她极缓慢、极缓慢地转过了半边的脸,干枯蓬乱的鸦发掩着清秀的面容,看不出眸中神色。

  见到是曹杏雨之时,冷青檀微微一滞,干涩的唇下压了一下,“郡主,是冷某辜负你甚深。”

  她已经没多少进气儿了,唇也干裂脱皮,一字一字地往外,尽量清晰地吐着。

  “冷某之罪,还在于郡主,欺骗了郡主。”

  “不,”曹杏雨直摇头,“你没有欺骗我。上一次我让晏相大人帮我传话,他传了,你也来了,你拒绝了我的,也告诉了我你是女子。那时身份尚未暴露,你肯如此坦诚,不惧我揭发你,就可以见,你是个真正的君子了。冷大人,虽然咱俩并无可能了,但是,我还是敬佩你,你……”

  她瞧她满身是伤,心里还是无比难过,说着说着,便哽咽了,素手拈了块雪白的松糕,递到她唇边,抖着嗓细声道:“冷大人,你吃点儿吧……”

  冷青檀支起力气,朝她笑,“我没咀嚼的力气了。”

  但还是要感谢长慈郡主不惜犯险而来的心意,在曹杏雨递过糕饼来时,轻抿了一口,曹杏雨怕她噎着,又斟了碗茶水,喂给她喝了。

  地牢里两人才说了会儿话,传旨之人突然而至,惊破了此时周遭的静谧。

  曹杏雨回眸,见是皇帝表哥身边的人,立刻大喜过望,“冷大人你看看,是表哥派来的人,我知道他不会滥杀无辜的,你坚持会儿!”

  宣旨之人道:“陛下口谕,提审冷氏。”

  曹杏雨攒住了眉,“这会儿?这会儿不行!昭明寺的人对她用了刑!她走不了,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宣旨的男人也紧绷了脸,沉声道:“我只管传陛下口谕,奉命行事,其余的不管!”

  “你!”

  “来人!”

  那男人一声令下,左右二人皆涌入,将冷青檀一人一手叉了起来往外拖走。

  曹杏雨大是忧急,忙跟上去几步,但那男人严峻地伸臂阻住了她的去路,剑锋还未出鞘,但他的口气极不客气:“郡主若再上前,便是抗命了。请勿为难小人。”

  说罢,不顾曹杏雨凶蛮瞪过去的眼神,他持剑转身,领着那两人出去了。

  冷青檀在昭明寺待了两年,虽不用刑罚,但昭明寺后仓库中藏着何等的刑具,她却能如数家珍。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曾经那些被弃之不用的东西,终于一日,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她知道那些东西的厉害,她只是侥幸未死,终于撑到了现在而已。

  但陛下会如何震怒,如何处置一个处心积虑入朝为官的女人,她不知道,但她接受。

  是她冒犯了国法,这是前因。

  欺君之罪,没有谁可以代天子宽恕。

  冷青檀被拖入朱雀宫,还在丹陛之下时,便撞见了巡逻的董允,董允也是大惊变色,停在了冷青檀面前,顿了半晌,可惜无比,叹了声道:“冷大人,原谅我过去,我真是不知……唉……你居然……”

  冷青檀已无力气,便只松了松眉结,展颜开来。

  朱雀宫的铜龟与铜鹤之中已燃起了檀香和松香,绕逐嶙峋怪石,含烟吐雾,缭而不散。光滑修长的鹤颈踏莲铜蜡扦儿上支着高烛九支,短烛五支,正合九五之数。

  元聿冷峻的面容在一缕冉冉的香气之后,露出了些微锋利的轮廓。

  垂帘之后则是供皇帝处理政务至于休憩的内殿,隔着泛着金色碎光的帘拢,皇后正一动不动地躲在里边。

  而冷青檀,被带来之后,则又被粗暴地扔在了地上。

  来时路上亦无换裳的时机,此际她仍是浑身血淋淋的,那溃烂的肉与残破的狱衣已紧黏在了一块儿,如今怕是连撕,也撕不下来了,冷青檀痛到浑身蜷缩,脸色苍白地发着抖,直是过了许久,才从冰冷的地面之上拄着臂膀,跪坐了起来。

  “臣、臣冷青檀,叩见吾皇……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闻她口齿哆嗦不清,元聿搁下了朱笔,道:“你冷?”

  又对身旁郑保道:“替她,加一身狐裘。”

  “诺。”

  冷青檀叩拜:“多谢陛下。”随即接过了郑保殷勤递上的狐绒斗篷,她全是是伤,每每动弹,便几乎是钻心的疼痛。只能慢慢吞吞胡乱将衣裳压在了肩头。

  昭明寺是什么地方,元聿心知肚明。

  从立朝开始,审理案件依旧是按照前朝的老三样,一则口问,二则上刑,屈打成招的冤狱不知凡几。冷青檀是个女子,没有想到竟然能扛得住。

  自她入昭明寺以来,官员大小的案件,冤假错案少了许多,但凡经过她手的案件,含冤莫白者几乎不存。元聿极为看重她的能力,本打算,再过几年磨砺足了,提她到刑部侍郎,再有政绩,提上尚书也不是难事。

  但节骨眼上,却出了这桩大案。

  石破天惊。说是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元聿冷静地凝视着冷青檀,同时,亦是在审问着自己。

  冷青檀在朝为官几年,无朋党,无家眷,俨如纯臣。元聿曾以为,这就是自己正需要的耿介之士。

  “冷青檀,朕问你,你生为女子,却投身科举,这当年文章,真是你所写?”

  元聿的案头还摊着一份考卷,是从翰林院调出来的,冷青檀参加科举时他还未及登基,只是秦王而已,冷青檀惊才绝艳之文章,依照惯例是收录在了翰林院,方才让学士搜了出来。

  郑保取走答卷,弓腰,恭敬地呈给冷青檀。

  冷青檀看过去。这确实是自己的文章。并且因为当初一举夺魁,此文章曾拿去神京教无数之人抄录过。

  “回陛下,是臣所写。”

  元聿道:“朕也是第一次见,确是好文章。”

  顿了顿,元聿又道:“文章虽好,只可惜,却是出自错误人之手。”

  冷青檀沉默不语。

  元聿眉峰冷峻,俯瞰着跪在下首的女子,“你可知,妇人之事为何,丈夫之事为何?”

  冷青檀微微抽气,并不懂陛下用意,但据实以答:“妇人无分内之事,丈夫也无应属之责。”

  元聿道:“这话有些机锋,如何说?”

  冷青檀道:“臣以为,是人之事,与狗畜之事有别。人之事,活自己,守国法,恒爱众人,狗畜之事,奸、淫、掳、掠,是违国法,是善不做,无恶不作,是辨不清是非曲直,危及众人,与牲畜无异。臣活自己,忠于己心,并不认为,妇人只该相夫教子,丈夫只该持兵杖护国。倘有能者,丈夫捻针刺绣,妇人披甲挂帅,有何不可?陛下任人唯贤,使有能者居其位,魏国未必比如今的风貌更差。”

  元聿一时无言。

  沉默之中,岳弯弯也不知道为何,手心捏了一把汗。

  说实在话,她也不知道元聿是怎么想的。

  身为枕边之人,时常会觉得元聿心思比海还深,摸不透猜不着,只等他自己来说。方才冷大人没来时,他说的话好像非常隐晦,她当时就没听明白,再问,他却又不说了。

  等到她露出愠色之际,他又道,容后她便会知道,只是请她稍待。并且又让她藏在这纱帘里头旁听,岳弯弯也就信任了他。

  这时,她也在盼望着元聿能够被说动,就算只是小小的触动,亦是转机。

  但她还吃不准。

  静默之中,再度传来元聿清沉的嗓音:“你以女子身份,乔作男人,朕当你从心之举,但毕竟是罪犯欺君。你如实告诉朕,还有谁,知晓你的身份。”

  冷青檀不语,元聿很快又道:“朕已让人留住了长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