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王侯家 第8章

作者:纳兰十七 标签: 逆袭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不用谢。”冬雪伸手去挽起宝意的碎发,见她像是害怕得想躲,又勉强定下来,心中难过,对她说道,“今天外头的天气好,要不要姐姐陪你出去走走?”

  宝意整日闷在房里,根本就不出去,这样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

  然而宝意并不想出去。

  她摇了摇头,只是垂着眼睛道:“不出去了,姐姐跟我说说外面最近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事吧。”

  冬雪想了想,说:“倒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你可记得那天我说起改年号的事时你脱口而出,说今上会改元太初?”

  宝意记得,她抬眼望着冬雪,怯怯地点了点头,说道:“记得。”

  冬雪满眼疼惜地看着她,说道:“昨日今上宣布改元太初,我一听就觉得这可巧了。”

  宝意脸上的神色没有变,心中却是一沉,梦里的细节跟现实开始一点一点地重合了。

  她本就没有任何侥幸心理,可是当听着命运的齿轮转动,一切向着梦中所见发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到心寒。

  “再过半月就是庆典,届时城中会非常热闹,据说会有许多人来朝贺,也会有绿眼睛红毛的外邦人来,在城中表演,贩售他们的商品。”冬雪变着法儿引宝意出门,说道,“我们可以跟刘嬷嬷告半天假,一起出去看一看,好不好?”

  冬雪本想着借这个机会带宝意出去,让她好好玩一玩,也好恢复心情,忘了之前的阴影。

  可是没有想到宝意一听就露出了惊惧的神色,摇着头往床里缩去,说:“不要去!我哪里也不要去!”

  “好好好,我们不去——”冬雪不知道这又是哪里吓到了她,连忙哄道,“我们不去!没事的宝意,不去。”

  她嘴里哄着宝意,心里却担忧地想,宝意被这么一吓,从此不敢见人,一月两月还好,要是时间长了,就可能会被迁到外院,或者送到庄子上去。

  郡主身边可不留这样做不了事的人,宝意的亲娘也定然会像以前那样不加阻拦,到时宝意可怎么办?

  宝意变得容易受惊,并且有些神志不清的事也传到了柔嘉郡主的耳朵里。

  天热,她在自己的房里用了酸梅汤,把碗放在了桌上,用手帕略沾了沾唇,抬头对站在身旁的陈氏说:“这样怎么行?大夫可说有什么法子没有?”

  “就是说吓着了。”陈氏垂着眼,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大夫也瞧了,改了药方,但像是没什么用。”

  春桃、秋云她们三个在房里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出。

  自出了那天的事以后,宝意就单独搬到了小房间里,只有冬雪陪着她。

  宝意怎么会吓得这么厉害,她们三个也搞不懂。

  在被郡主罚了俸禄之后,她们被带回家,又挨了一顿训斥。

  原因就是她们是家生子,跟乡野之地来的这么一个小丫鬟有什么好较劲的?

  “那宝意不过就是占了跟郡主一同长大的情分,你有什么好妒忌的?”春桃的娘点着女儿的脑门,恼道。

  春桃的爹也是淡淡的:“家雀终归是家雀,就算跟凤凰一个窝长大,也不会变成凤凰。”

  等到年纪大了发放出去,许的人家都没可能像她们几个这样好。

  宝意也十四岁了,容她长大左右不过是一两年的事情,她们这次这么干才是失了策。

  虽然挨了训,不过春桃想,这小丫头要是真这么吓得半废了,疯了,提前放出去也好。

  ……

  不管他们旁人是怎么想的,宝意喝完药之后就安安稳稳地躺回了床上。

  冬雪收了碗,又被宝意拉住,于是站在床边回头看她:“怎么了?”

  宝意把被子拉到脸上,盖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睛,闷声闷气地对冬雪说:“姐姐答应我,庆典那天不要出去。”

  在梦里那一回,冬雪并没有出去,染上天花是被郡主传染的。要是这次她因着自己的事向刘嬷嬷告了假,出去染上了天花的话,那就不该了。

  宝意知晓,这场天花就是那些进入京城的外邦人带来的。

  “好,不去便不去。”冬雪不爱凑热闹,见宝意这样坚持要自己说不去,为了让她放心便保证道,“除非你跟我去,否则我不会去的。”

  得了她的保证,宝意这才放下心来,在枕头上躺着,闭上眼睛。

  冬雪看了看她,端着空了的药碗出去了,不忘反手给宝意带上门。

  等到她的脚步声远去,宝意才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她一开始从噩梦里惊醒,见着陈氏的那些惊惧不是装的,可后来这样胆小多疑,随便什么声音都能让她失手砸掉手里的东西,却是她装出来的。

  这是她为自己找的保护色。

  越是被人看轻,她就越是安全。

  这院落里偏僻的房间很少有人来,宝意从床上爬起,穿着单衣来到了梳妆台前。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少女看上去很苍白,眼神却是明亮的,仿佛一个冤魂被拘在这躯壳里,有无尽的不甘与愤怒在她的血液里熊熊地燃烧。

  她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是这么多年,她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活着,王府里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才是宁王的亲生骨肉。

  宝意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的少女也做了和她一样的动作。

  原因无他,只是她跟自己的父母长得一点也不像。

  宁王挺拔英武,宁王妃美丽端庄,宁王世子长得随父亲,二公子跟三公子则更像母亲。

  可是宝意看着自己的脸,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这张脸上找到宁王跟宁王妃的痕迹。

  要不是她记起了奶奶在山岗上说过的话,记得她为自己指过北方,她也怎么都不能把自己跟宁王一家联系在一起。

  没有了血缘长相这最强力的佐证,又无法证明玉坠是自己的,摆在宝意面前的就是一个死胡同。

  她如今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先活下来。

  半个月后,柔嘉郡主就会染上天花,若是放在之前,宝意会拼了命也要阻止她去参加这场庆典,可是现在,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

  而且她人微言轻,便是说了,谢柔嘉也听不进去。

  虽然比起小时候的蛮横无礼,谢柔嘉已经变得柔顺了许多,但是她骨子里的固执,宝意很清楚她没变过。

  宝意所做的第一步,就是要让院子里的人觉得自己被吓得失常,减少陈氏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再想办法从这个院子脱离出去。

  不然只要谢柔嘉染上天花,陈氏就会让她侍疾。

  陈氏的荣华富贵都系在女儿身上,若是谢柔嘉死了,她就要另寻出路。

  这样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去服侍病中的“郡主”,能为她赢来美名跟宁王妃的信任,即便是谢柔嘉救不回来,她陈氏在王府中也能安享晚年,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宝意坐在镜前,想着过往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冷淡,大概明白陈氏所在意的,就只有她自己过得好。

  偶尔对着自己流露出来的一丝温情,那只是占据了对她人生的些许歉疚与怜悯。

  ——

  “啪”的一声碎裂声响,一只花瓶摔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所有人都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就见到拿着抹布的宝意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一只遍体雪白的猫儿从她脚边跳上了椅子,然后端坐在上面开始舔起了毛。

  “我、我不是故意的。”宝意拿着抹布站在花瓶的碎片边,向着大家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是、是因为刚刚突然……突然有东西从旁边跑过,吓到了我——”

  这摆在外间的花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就算是打碎了,郡主也不会多怪责。

  只不过宝意自伤寒好了回来以后,就格外容易一惊一乍,见天的打碎东西,还整日神情恍惚。

  春桃走了过来,弯腰抱起了那坐在坐垫上舔着爪子的猫儿,嘲笑宝意道:“就算雪团儿不过来,你也总一惊一乍的。”

  宝意见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看乖乖地待在她怀里的猫儿,“花瓶碎了不打紧,可这猫儿是世子为郡主寻来的,郡主喜爱得紧,要是吓着了雪团儿你可就糟了。”

  众人见宝意无措地站在原地,动了动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春桃抬头,看见她这唯唯诺诺的样子,都觉得欺负她很无趣了。

  再让她这么在院子里霍霍下去,万一打碎了珍贵的饰品,那还是得自己这个大丫鬟负责。

  春桃于是朝宝意摆了摆手:“出去吧,这些擦东西的精细活让珍珠来,你替我去小六子那儿将郡主要的栀子搬过来。”

  精细活她不适合干,粗重功夫她去做就最合适了。

  春桃想,要是她在院子外头发病把花盆给砸了,毁了郡主要的栀子,惹得郡主直接把她发落到庄子上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的。”听见不用待在这里,宝意像是松了一口气,放下抹布就往那走,走到门边的时候又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在她身后,秋云跟夏草都聚了过来,站在春桃身旁一起看着宝意远去的背影。

  “春桃姐姐。”夏草小声说,“她以后是不是就一直这样了?”

  到底是她们做出来的孽,把好好一个人吓成这样,夏草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春桃抿了抿唇,把怀里的猫儿放了下去,说道:“谁知她这么不经吓?好不了也不怪我们。”

  说完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瓶碎片,对她跟秋云说,“赶紧拿扫帚来把这些碎片扫了,免得让雪球儿踩到弄伤爪子。”

第8章

  出了院门,离开她们的视线,宝意依然怯懦地驼着背,走路也小心翼翼。

  她来到府里的花匠这里,看到里面正在侍弄花草的身影,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六哥。”

  小六子回过头来,见是郡主院子里的宝意,刚要对她露出笑容,就觉得宝意的样子有些不对。

  完全没有以往的活泼开朗,整个人都像黯淡了一层。

  他想着之前听见的传闻,从花架前站了起来,放柔了语气问宝意:“是来拿郡主的栀子花吧?”

  “嗯。”宝意点了点头,从篱笆外走进来,神情有些恍惚地在四下搜索着,“是哪一盆呢?”

  “是这个。”小六子拿起了摆在角落里的一盆花,递给了宝意,问了一声,“怎么也不让个小厮来帮忙?这新花盆挺重的。”

  “没事。”宝意接过了花盆,被这重量带着坠了坠。

  这盆里的泥土黑润,栀子花也被照料得很好,叶子翠绿,已经有了花苞,显然日间就会开放,肆无忌惮地发出香气。

  宝意在郡主院子里是负责照顾花草,对这盆栀子的用心照料看得清楚,不由得觉得可惜。

  这盆栀子很快就要在她手里砸掉了。

  她光在院子里惊惧发作不够,待会儿还要浑浑噩噩地走到人多的地方去,然后把这盆花给砸了。

  这是她所能想出让自己最快被送出院子的方法。

  小六子见她神情恍惚地跟自己道了声谢,然后搬着这盆沉沉的花往外走。

  从郡主的院子向这里走是一条直线,中间有个分岔路口。小六子看着她走到了岔路上,却没有向郡主院子那边走去,而是像游魂一样踏上了另一条路,想着难道她还要去别的地方?

  另一条路通往王府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