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 第74章

作者:茶暖不思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天是亮的,但没有阳光倾落,云姒思绪尚还迷糊,几乎是潜意识,她踏着一地的花叶,踩着碎步远远地就向他跑了过去。

  听见身后突然而至的脚步声,齐璟眸光动了动,收敛思绪,徐徐转过身,一个小小的身影蓦地扑进了他怀里。

  齐璟下意识揽臂将她拥住,低下头,看向阖目埋在他胸膛,还未睡清醒的姑娘,唇边不自觉流露出温和笑意。

  齐璟轻柔摸着她的头:“还早,起来做什么?”

  云姒舒服地蹭着他的衣襟,她喜欢在他怀里。

  她梦呓般低低软软:“醒来没看到你……”

  温软的娇躯贴着他,那属于女子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裳,寸寸递来,将他前一刻所有的阴郁尽化作了万千柔情。

  齐璟俯身在她柔嫩的耳垂落下一吻,声色低绻:“要我抱着,才睡得着?嗯?”

  睡梦初醒,嗓音犹带睡意,云姒乖静地“嗯”了声,尾音娇娇绵绵。

  浅嫩的嘴唇微微张开,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湿润的眼眸浮漫水色。

  见她靠着自己又要睡着的惺忪模样,齐璟眉眼带笑,温沉也柔声:“那我抱你回去睡,好不好?”

  云姒微微睁开水润迷离的双眸,“嗯……”纤臂软软的,主动缠上他的脖颈,语色弥漫慵媚:“要你一起。”

  对上她半梦半醒的目光,齐璟修眸凝聚情愫,偏过头轻轻咬上她的耳朵,嗓音低哑:“姒儿想和朕一起睡?”

  他温烫的呼吸裹携着她,云姒一时忘记了思考,只知道听话点了点头。

  这般娇甜温软,总是不经意间流溢诱人的蛊惑,任哪个男人也无法克制,齐璟眸色一深,低头浅舐她的唇,而后将人抱起来,走回了寝殿。

  *

  如此又过去几日。

  赫连岐罪状已立,五日后当街问斩,朝中无人敢有二话。

  而如今,太后自然是最急的,赫连岐倘若真被斩了,那她精心谋划多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在此之前,她势必是要做些事情。

  浓重的黑夜深晦如海。

  保和殿,位于皇宫内最偏远的地方。

  此刻殿内,丝缕沉香自青瓷香炉中蔓延浮散,萦绕满室,夹杂着经久沉凝于空气中,汤药的浓郁苦涩。

  内殿深处,宫灯盏盏摇曳,时闪时灭,都不甚明亮,一声惊雷骤然闷滚,本就晦涩的灯忽地又熄了几盏。

  这里沉寂晦暗,黑魆魆的夜色一直延到最深处,偌大的寝殿竟没有一名宫婢侍候,空荡寂寥得仿若幽冥地狱,光影重一处,淡一处,徒添几分森惧和惶然。

  万籁俱寂,有脚步声在阒静的保和殿内突兀响起,华服裙摆精绣金红丹花,施施然逶迤而过,随之,一道影子凝滞在宫砖之上,汇聚了所有夜黑般的浓重。

  忽而电光流闪,将大殿一霎映亮,再立刻暗沉下去,随即又是一道闷雷。

  太后立于床榻前,眼神尖锐,眯眸盯着那鼓起的纹黄被衾,虽蒙盖了枕头,但下面显然躺着个人。

  她眼底愈渐严厉,血红色华服广袖下,右手处折出一抹刀光。

  太后微扬下巴,带着凌傲的雍贵之气,握紧刀柄缓缓抬起右手,匕首刀刃锐利,下一刻,她猛地朝被衾捅了下去,谁知刀锋触及之处,竟是一片柔软。

  傲然的面色一惊,太后立即发觉不对劲,一把掀开被衾,下面躺着的哪有什么人,分明只有几个棉枕。

  保和殿是太上皇所居寝殿,太上皇常年病痛缠身,退位后便一直深居此处,日夜瘫躺在床,入药维持命脉。

  如此深夜,一将废之人不在寝殿,故施障眼法会去何处?

  太后眉头皱紧,心底涌现不详预兆,突然,她听到一声轻叹自死寂的身后响起,神情骤然大变,蓦地扭过身。

  太后眼中惊起慌惧,越过大殿直直望到底,敞开的殿门后,一袭玄金蟒袍自那漫漫夜色深处,不急不缓,踱步而入。

  齐璟薄唇略勾,背后电光劈闪,一道锃亮将殿外沉寂的夜幕击了个破碎。

  电掣极光,一刹割裂了他清冷的容颜,将那双清冽的眸子映得澈亮。

  他眼中洞彻的深邃,唇角嘲弄的笑,生生令太后打了个寒噤,慌乱掩了匕首入袖中。

  “三更半夜不在寝殿歇息,持刀来保和殿意欲何为呢,母后?”

  他声音极缓极淡,却丝毫掩不住透心的寒意。

  话音方落,“轰隆”声滚滚,齐璟踏着雷鸣,慵然渐行渐近。

  太后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强自压下惊慌:“这是保和殿,不是御乾宫!你来干什么!人呢,来人啊!”

  齐璟在殿中负手站定,冷淡一笑:“人?母后不是自己将宫奴都遣退了吗?”

  闻言,太后一瞬目露慌色,眼珠转动,念头忽有意识:“他呢,你将他弄到哪里去了?你……你大胆!”

  “他?哦,原来母后是想见父皇。”孤傲的浅弧自嘴角划起,意味深长道:“母后,你着急了。”

  齐璟侧过身,一掠衣袍,在桌边坐了下来,“让朕来猜猜,母后是为了赫连岐而来,可对?”

  他慢悠悠翻过倒扣的茶盏,修长如玉的手执壶微微一倾,清茶溅盏而入,发出与这骇人的夜格格不入的悠然泉音。

  太后浑身一震:“放肆!”

  瓷盏轻落到唇边,齐璟略微一抿,又气定神闲放下,“母后既然来了,不妨说说打算如何做,是向父皇求情,以他太上皇的身份求朕饶赫连岐一命?”

  他轻笑,透着淡淡的不屑:“若是如此,母后直接和儿臣说不是更好?”指尖一叩一叩,缓慢敲在桌面上,他敛眸慢声:“又或者,母后其实是想拖延赫连岐斩首的时日?”

  一听此话,太后的心直直下沉,下一刻又见他修眸一掠,沉缓道来:“譬如,太上皇崩逝,二十七日国丧期暂禁重刑。”

  掩盖在广袖下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往昔风韵雍容的脸上颜色瞬息凋零,太后喘息稍促。

  他说的一字不错,紧要关头,她的确只能利用太上皇的死,延缓赫连岐的生,待之后再另想他法。

  只是没想到,齐璟心思缜密至此。

  太后摆出威势:“你休得诬陷哀家!不论何时,皇帝首先是人子,你这是忤逆,是不孝!”

  许是这话触碰到了某处底线,齐璟幽澈的眸中骤然生寒:“人子?”

  唇角笑痕尽显嘲讽,他点漆般的眸子一瞬间似沉入海底,带着噬人的寒意霍然抬眼。

  他冷冷盯住她:“二十多年前,赫连家是如何怂恿太上皇谋逆,你们是如何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宣明帝,你又是如何私囚傅柔,待她诞下腹中胎儿,夺子弑母,还需要朕亲自提醒你么?”

  当年的事,除了亲信,知情者皆被她暗中毙了命,全然没料到这些话会从他口中一一道出。

  太后惊恐,勃然大怒:“一派胡言!皇帝今日这般作为,是要与自己母后决裂不成!”

  讥讽挑了挑唇,齐璟起身,那令人心悸的目光锁视于扶靠床榻的女人,他一步一步,缓缓逼近:“朕的母后,二十四年前不就已经被你一杯鸠酒逼死了么?”

  瞳孔猛得一缩,太后呼吸一刹紊乱,他果真是知道了什么!

  齐璟将她惊愕慌乱的神情看在眼里,“你终生难孕,不得子嗣,故而假孕骗过太上皇,将傅柔刚出生的孩子收到自己膝下抚养……”

  太后彻底紊乱,目中狠毒之色骤厉,她声音压抑极点:“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璟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眸光一低,右手轻轻把玩转动着左手拇指的玉指环,嘴角满含玩味:“傅柔的贴身丫鬟逃脱在外,七年前你查到下落,赶尽杀绝,但你没想到,她还有个女儿吧,”眼皮一掀,眸光似刀剑刺向她:“知道所有的一切。”

  七年前,七年前……

  连翘就是在七年前入的宫……

  难道她就是那丫鬟的女儿……

  太后顿然恍悟:“连翘!她是你安插到哀家身边的?”随即注意到他左手拇指傅家祖传的玉指环,刹那间,她忽地全相通了,咬牙狠狠道:“原来你七年前就知道了!”

  齐璟左手一握,将玉指环攥入掌中:“你说的不错,皇帝首先是人子,”他冷峻的面容绷紧,眼底骤然凝聚戾气,凛冽的声音乍响旷殿:“杀我双亲,灭我国族,这血海深仇,朕既为人子,是该向你讨回来了!”

  太后气急败坏低吼:“是哀家撺掇太上皇陷害宣明帝又如何,傅柔是哀家杀的又如何!”她忽而笑了:“他们确实是你身生父母,那又如何?哼!假若没有哀家,你早随那傅柔一并去了,还能拥有现在的一切,能当上皇帝吗!你该对哀家感恩戴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齐璟不语,俊眸扫过,冷冽似冰凌。

  “想揭发哀家,为他们报仇?”她朱唇勾起傲慢的笑:“呵,你可要想好了,事情一旦败露,你真正的身份传了出去,前朝余孽,你看你这皇位还坐不坐得住!”

  殿外电闪雷鸣,殿内灯影凌乱,大雨骤然倾泻,将所有一切都催逼得急促混沌。

  齐璟敛下眼底阴鹜,面无表情剜视她:“朕没兴趣陪你玩同归于尽的戏码。”

  他冷隽的声音透过重重风雨,一字一句,迫人生畏:“还有,朕的女人,不是你们赫连家能随意碰的,不管是从前,还是未遂,你们伤害姒儿的,新仇旧账,不如今夜就一起算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考验狗子男友力的时候到了

第82章 媚煞

  骤雨瓢泼, 疾风狂乱有如厉鬼嘶鸣,雷霆霹雳, 道道震天撼地, 在巍峨宫殿的红砖重瓦上万钧翻滚。

  太后从他生冷的语色中思缓过来,“难怪哀家一直忖不明白, 你拼死也要护着云姒的意图, 却原来是对她动了真感情,想不到还能有人让你这么上心,”扬在嘴边的笑逐渐变得狰狞:“好, 这可真是极好!哈哈哈!”

  她笑得乖张, 在这电闪雷鸣的深夜愈显古怪。

  不知是死到临头最后的猖獗, 还是笑里另含他意。

  太后浑身散发着放肆嚣张,骤然间电光劈闪, 刹那映亮她如血腥红的华服,也明澈了齐璟眸中那丝不屑。

  他眉眼间的淡漠静静流露,仿若只是在赏玩一件不足为道之物:“有件事, 要多谢你。”

  男人幽邃的嗓音缓缓传来, 太后一滞, 笑声戛然而止。

  齐璟薄唇掠起一弯轻蔑的痕迹:“朕还犯愁要用什么理由替姒儿解决了候府,亏得你出手, 诓骗云姮下毒, 拖了整个永安候府下水,倒是省了朕不少心思。”

  那张鲜有岁月痕迹的脸,在他轻描淡写的话语中慢慢开始僵硬, 太后死死盯住他,神色隐隐泛出不安。

  齐璟声线中的疏离淡然,是王者对败者的不屑:“只不过……你误会云清鸿了,他这一遭死的也倒是冤,朕并不想拉拢他,他自始至终也从没有投诚朕。”

  他似笑非笑,一声叹息:“哎,得不到就毁掉,还真真是你的作风。”

  齐璟字句慢条斯理,方还肆意高傲的太后,倏然听得脸色惨白,一刹明了了所有事,齐璟露出种种迹象,是故意误导她,随之借她的手好给云清鸿定罪。

  她蓦然生恨,怒声切齿:“你竟敢算计哀家!”

  齐璟笑了笑,声色如霜:“比不得你阴险狠辣。”

  说罢,他不急不缓转过身,面无情绪凝望敞开的殿门处,而廊外,是如漩涡般无穷无尽的夜幕,猝然电似金箭,偶有雷声大作,雨色撺掇不息。

  齐璟默然负手静立,而太后在他背后,一手按在胸口的位置,倚靠床边无声喘息,强自平复情绪。

  不见人说话,空旷的大殿突然间陷入死寂。

  半晌后,齐璟对着殿外永夜,语色清晰,缓缓道来:“齐煜,朕名义上亲弟弟,自出生起便被你送到了道馆,美其名曰修身养性,算算时日,现在也有七岁了。”

  提及此,太后浑身剧颤了下,声音掩饰不住慌乱:“你想做什么!”

  “赫连家这些年拉拢了不少羽翼吧。”

  急雨如瀑的夜,齐璟淡淡沉声,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