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吉皇贵妃录 第75章

作者:平江府 标签: 清穿 HE 穿越重生

  他锐眼一眯,反而笑了,沉默良久,忽然微微一笑,道:“行啊,翊坤宫的手,够长!都这般光景了,还能通气到宫外头,可见年党羽翼之丰!”

  吉灵倏地闭上了嘴。

  胤禛慢慢站起身来,安慰地拍了拍吉灵肩头,又将床帐子重新掩好,将吉灵罩在里面。

  苏培盛见状,连忙起身上前伺候皇帝披上了外袍,又替他一个个扣上了扣子,胤禛只是将下巴一扬,口气依旧是淡淡的,问道:“人怎么能过来的?”

  苏培盛知道皇帝是问——年妃既然被禁足翊坤宫,怎么有本事能出来,还能跑到养心殿来的?

  他苦着脸直摇头道:“唉!皇上!您出去一瞧,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说着,手上便加快了速度。

  就听得外间年妃已经大声嚎啕了起来。

  身旁的龙纹烛台上,烧的噼里啪啦的蜡烛爆了个火光,一行红蜡流了下来,恰似离人胭脂泪。胤禛久久地不说话,苏培盛不敢抬头,只听外面一片劝阻之声,鸡飞狗跳,内里这儿却安静得让人心慌。

  外间。

  年妃一边磕头,一便哭着喊道:“求皇上放过年氏族人!皇上开恩!求皇上放过年氏族人!皇上开恩!”

  她每磕一个头,便喊出一句。

  忽然便听背后传来动静,有人跪下道:“皇后娘娘!”,顿时殿里黑乎乎地跪了一地奴才,都是给乌拉那拉氏跪下请安的。

  乌拉那拉氏满脸疲惫,鬓发微乱,只着了一身暗黄色常服旗装,头上只戴了一对简单的飞羽鎏金簪子——一瞧这光景便知道,她是已经歇下了。又重新爬起来,稍稍整装过来的。

  华容疾步跟在她身边侧后方,托着乌拉那拉氏的手。

  另有十几个奴才,浩浩荡荡站低头站在她背后。

  乌拉那拉氏眼光在殿中极利落地一扫,最后落在年妃身上,不由微微张大了眼,喝道:“年妃!你这身装束成何体统!”

  众奴才中,有胆大的便悄悄抬头看去,只见年妃身上穿了一身深色的太监服,头发梳成了一根长辫子,脸上不知抹了什么,肤色黑黄,眉毛也画浓了。

  乌拉那拉氏只瞧了一眼,就知道多半是年妃逼着奴才脱下衣裳,又做了妆容的变动。

  此时正是夜色浓重,人的睡意上浮之时。

  翊坤宫门口守卫估计也不如白日严密,年妃大抵使了什么调包计,这才跑了出来。

  也亏得翊坤宫离皇帝的养心殿近,不然她这副模样,若是在宫里真的多走几步,还能不被戳穿?

  见年妃还在嚎啕,一脸鼻涕眼泪。乌拉那拉氏痛快地瞧着她那副凄惨相。又向旁问道:“皇上呢?”

  小陈子指了指里间,过来跪下小声道:“苏公公已经去伺候皇上整装了。”

  皇后收回了目光,扬了扬平展的眉头,正色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养心殿!

  年妃,你这般嚎啕,这般晦气,是嫌皇上还厌烦得你不够么?”

  她边说,边在殿里慢慢踱步,沉吟一瞬才坐下在椅子上,淡淡道:“既知今日,又何必动那些为人臣子不该有的心思?做那些为人臣子不该做的行状?”

  她面色平静如水,用帕子轻轻按了按脸颊,慢悠悠地道:“登高者易跌重,月满便是将缺时——这些个道理都不懂么?”

  年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只是含泪道:“皇后娘娘说得好轻巧,臣妾倒想问一句,倘若今日是你乌拉那拉氏满族发配广西!娘娘也能这般义正言辞,来讲大道理么!”

  “……年氏,你……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话!”乌拉那拉氏峨眉一挑,脸色顿时变了。

  华容上前便道:“年妃娘娘慎言!您禁足出宫,已是有罪在身,皇后娘娘教诲妃嫔,一番好意,您同皇后娘娘讲话如何还能这般放肆?”

  年妃傲然仰起头,眸中噙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与不屑,她瞧也不瞧华容一眼,擦了一把眼泪,只冷冷道:“你也配教训本宫?”

第148章 落井下石

  殿内气氛越发压抑。

  远处的九龙鎏金香炉里,一点沉水香早就燃尽了,添香的宫人垂首敛目站在帘幕旁,年妃远远地看过去,只觉得这满殿的奴才眼里都写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华容的眸光淡淡地从年妃身上掠过,脸上不见一丝波澜,这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讥讽: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摆什么主子架子呢?

  她是一只落难的虎,再狰狞也不如皇后身边的一只犬了。

  年妃握紧了拳,指尖上的玳瑁护甲镶着珍珠花团,顶头是奢曼的碎玉,极锋锐的,慢慢扎进她手心里。

  年妃不觉得疼,只是蓦然却想起两句戏词来——那是从前在雍王府时,她还是风光无二的年侧福晋,六月里做生辰,摆了好大的流水席面。

  那天,还找了戏班子来唱《南柯记》,昆山的水磨腔,脉脉的温软,咿咿呀呀,一唱三叹,配着琵琶声点点,珠落玉盘一般,再加上昆笛,直缠绕得人心头一片温柔。

  只是那戏词里,有两句她很是不喜欢:暑去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

  是啊,这一生便如南柯一梦——富贵荣华有了、世代簪缨有了,如今一朝风雨,大厦忽倾,这夕阳西下水东流的时候……也有了。

  年妃仰起脸,微微闭上眼,只觉得殿里的宫灯映照得她眼皮一片血红。

  胤禛走了出来。

  皇后面上神色一肃,立即起身请安行礼,胤禛瞧了她一眼,一边坐下,一边伸手理着袖口,淡淡道:“皇后也过来了?起身吧。”

  乌拉那拉氏并不动弹,就着屈膝的姿势,一脸自责地道:“臣妾总理六宫,理应为皇上分忧,是臣妾无能!”

  她瞧了一眼年妃,絮絮道:“方才才接到奴才来报,说是年妃擅闯养心殿。臣妾唬了一跳,想着那翊坤宫乃是皇上的严令,让年妃禁足,她如何有法子混出来?”

  乌拉那拉氏似有意,若无意,在那“混”字上加重了咬字。

  年妃听得清清楚楚,眼皮掀了一下,只是嘴角噙了一丝冷笑,道:“皇后娘娘不必这般心急,落井下石的功夫做出来,也不怕在皇上面前难看!”

  乌拉那拉氏面色微红,只当没听见,一字字地对胤禛叹道:“皇上,也是臣妾这几日身子不好,一直喝着药,早早的便睡了,方才虽是紧赶慢赶着过来了,却还是让年妃扰了皇上静休!”

  她一口气说到这儿,转过脸去,咳嗽了几声,华容连忙上来伺候,又替皇后轻轻拍着背。早有宫人巴巴地送上来唾盆。

  胤禛瞥了一眼皇后,一摆手道:“皇后身子不好,不必多言了,坐下罢。”

  乌拉那拉氏俯首屈膝谢恩,这才扶着华容的手,坐下了。

  胤禛脸色阴郁,殿中宫灯明灭交错,深深浅浅的光影将他脸上冷峻的线条渲染得一片模糊。

  他对着年妃一身不伦不类的太监服色,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眼,并不发话。

  年妃向自己身上瞧了瞧,嘴唇微微颤动,磕下头去,失声道:“皇上,臣妾没法子呀!您不见臣妾,还下了禁足令,臣妾能怎么办?

  只求您开恩,哥哥已经伏法,年氏族人……您便放过罢!虽然臣妾福薄,未曾生养,可臣妾这些年伺候您总是一心一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皇上!”

  胤禛眼中微有怜悯之色,缓声道:“朕如何没有开恩?同党尚不得逃脱!身为族人,却发配广西,已经是朕的开恩了!”

  胤禛说到这儿,负手身后,收回目光沉声道:“年妃,这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朕是大清的天子!朕要考量,要设想的局面还很多,事情没有那般简单。”

  年妃膝行上前,扯住胤禛的衣袍下摆,哀声道:“不!皇上您是天子,天子金口玉言,只要您说了赦免年氏族人,全族人便能得救!”

  胤禛凝望着她,面色如水,一字一顿道:“你也知道——天子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朕的旨意既然已经下出,便断断没有更改的道理。”

  年妃眼眶里溢出了绝望的泪水。

  她拼命摇着头,扯着胤禛的衣袍只是不撒手。

  苏培盛见闹得不像样,便上前来用力将胤禛衣摆从年妃手中扯开,压着嗓子道:“年妃娘娘,皇上都说得明明白白了,这事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您还是赶紧回去罢,别惹恼了皇上,对您自个儿有啥好处呀!”

  年妃正愤恨,“呸”的一口唾沫便吐在苏培盛脸上。

  苏培盛没躲,默默地受着了。

  倒是后面的小陈子立即从怀里掏出了手帕,刚要递给苏培盛,几个念头转了转,又把手收回去了。

  年妃恨声道:“阉人!要你在这儿巴巴地做好人,别以为本宫不清楚,就是你们这帮狗奴才,在背后撺掇了皇上不知道多少遍!”

  这便是指桑骂槐了。

  苏培盛抬手,用袖子将脸上的唾沫拭去,起身走到胤禛身后,不发一言。

  皇后见状,站起身,柔声道:“皇上,年妃是个急性子的,这些天更怕是急糊涂了,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皇上且去歇着吧,臣妾把她带回坤宁宫去,好好说说道理!想来,年妃也不是个完全不讲理的人。”

  她说着,转过头来瞧着年妃,叹声道:“年妃妹妹!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虽说未曾生养,不知人母的辛苦,难免娇矜些,但以你的年纪,到底也不是闺中的小姑娘了。

  皇上说的话、句句是实情、句句亦是在理,你跟本宫回坤宁宫,本宫慢慢解释了其中道理给你听。”

  年妃面如死灰,目光空空洞洞地瞧向乌拉那拉氏。

  她委顿在地,只是一遍遍摇头,麻木地道:“不!臣妾不回去,臣妾就要在这儿,求皇上开恩,赦免臣妾的族人,求皇上开恩哪!”

  皇后面色渐渐凝重,缓缓摇了摇头,道:“年妃!你身为帝王妃嫔,今日这般穿着太监衣裳,已是不成体统,一派胡闹!再加上抗旨擅离翊坤宫,皇上怜悯你,一再容忍,那总也是有限度的,你瞧不出来么?”

第149章 惊心动魄

  见年妃置若罔闻,皇后也不再多言,眸中隐隐噙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痛快。

  她抬头瞧了一眼胤禛,见他面色铁青,站在原地。

  乌拉那拉氏柔声道:“皇上,那臣妾这就带年妃回坤宁宫罢?左不过是个水磨功夫的事儿,臣妾慢慢开导着她就是了。

  皇上政事繁忙,明儿一早还得上朝,不必在这儿白白耗着精神。”

  见胤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乌拉那拉氏如奉圣音,顿时向左右略微一扬脸,正色道:“还不‘送’年妃娘娘回宫?”

  左右那两个小太监身子微微向前一倾,瞧着年妃那疯疯癫癫的样子,相互看了一眼,眼色里微有踌躇。

  华容见状,斜睨着眼,只是冷声道:“还要皇后娘娘发话第二遍么?”

  说完便瞧着另两个小宫女。

  那两个宫女会意,也上了前来,便同先前的小太监一起,七手八脚想要拉扯起年妃。

  年妃伸手猛地推开一个宫女,愤声道:“别碰本宫!”

  珠玉见情形不好,便上前护着年妃,只连声对皇后求道:“让娘娘自己来!”

  她又扶着年妃胳膊,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低声道:“娘娘,只当珠玉求求您了!别再和皇上皇后犟下去了,这般僵持下去,事情闹大了,伤的只能是您自己!奴才心疼您哪!”

  年妃木然地转过眼眸,盯着珠玉瞧了半晌,似乎不认识这个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贴身侍女一般。

  半晌,她才摇着头,从口中唇齿里挤出一句话来:“如今这般光景,本宫还怕什么事小事大!”

  她慨然一扬头,望向胤禛,声音掷地有声,带了几丝豁出去的决心与嘲讽:“皇上,您坐在这紫禁城的龙座上,高高在上,可知道下边人怎么说您吗?”

  胤禛沉沉地抬起眼来。

  皇后神色又惊又疑地看向年妃,眼底闪过一丝惧色。

  年妃沉声道:“皇上一定不知道。

  外间人都说——说您‘天性险诈,喜怒不定,戒急用忍,手段深沉,寡恩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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