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珠 第78章

作者:蓬莱客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萧氏的脸上现出厌恶的表情,定了定神。

  “殿下!”

  她望着始终面无表情的李玄度,唤了一声。

  “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若有半句虚言,天雷劈我。我就罢了,认命便是。我见殿下对这女子百般照顾,她却如此待你,实是心惊。也不知那日她在你面前如何解释,我是实在不忿殿下遭受蒙蔽,一直想要转告,奈何没有机会,今日恰好相遇于此,这才贸然相告,也好让殿下心里有个数,免得遭到蒙蔽!”

  她最后冷笑:“若非亲眼所见,我可真是想不到,她刚来京都多久,竟然就与沈旸也有了如此的关系。在她眼中,可还有殿下半分?”

  李玄度站在山门暮色下的一片暗影里,望着萧氏,忽露出微笑,道:“原来那日夫人也在。但夫人对内子,恐怕有些误会,当时详细经过,内子过后已是悉数告我,包括沈将军蹲地欲为她穿鞋一事。”

  “殿下!你定是受了蒙蔽……”

  “萧氏!”李玄度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语气转冷。

  “我夫妇之事,何劳你费心至此地步。至于沈旸如何,夫人若是不甘,还是回去自己问他更好。”

  “内子尚在家等着孤回,孤先行一步。”

  李玄度迈步出了山门门槛,大步而去。

  ……

  李玄度去了道观,说晚上才回,菩珠回王府后,叫人去把那位张太医给请来。

  这太医在秋狝回来的路上替她看病,渐渐有些熟悉了,见王妃又叫自己,忙赶来王府,替她把了下脉,道寒怯已退,说她体质偏寒,往后注重保暖,多吃些暖身养体的食物。

  菩珠屏退了人,关上门,拿出小册子递了上去,道:“这是我先前从一名医那里得来的,劳烦太医替我瞧瞧,内中记载,是否可行?”

  张太医忙接过,见是妇人的求子之册。

  王妃想早日生子,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于是从头到尾仔细翻阅了一遍,看完笑道:“册上所言,倒也并非全部妄言。教导的行房日期,我是赞同的,但将五行方位强行加入,未免有哗众取宠之嫌。且事无绝对。养精固本、节欲吝气,固然有助养生健体,但王妃也莫忘记,阴阳调和方为根本。太过刻板,反倒不美,以适当节制,顺其自然为好。”

  张太医又翻了翻小册子后头附录的几张食谱,点头道:“这几篇食谱倒是好,配的不错,有养阴健精之效,王妃平日可照着做了,与秦王同食,也不用日日吃,隔个几日,进补一次便可。”说完将册子还了回来。

  菩珠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叫太医不要告诉别人自己问过此事,送走人后,盯着这小册子,想起那夜自己躺在桌案上受的罪,还错过了和李玄度一起的机会,越想越气,拿了走到香炉前,掀开盖子正要投进去,忽然想起太医说上头的食谱好。

  她迟疑了下,终于还是收了手,将册子塞进收拾好的明天要带出去的一口箱子里,盖上了盖子。

第74章

  明日就要上路出发, 临行前,王府里最后要忙的琐碎事情还有一大堆。端王妃又打发人过来,送来了之前在秋狝时提过的两支极好的人参, 菩珠写了致谢函让人送回去。忙得是脚不着地, 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终于在天黑之前,将全部的事都处置好了。

  月事来的头两天, 照例有些腰酸背痛, 何况今日又这样一通忙碌。

  她在寝堂里给李玄度亮了灯, 无事后,打发掉跟前的人, 剩骆保在外头等着李玄度。

  她上床躺下去, 又睡不着觉, 闭着眼睛,脑子里还在不停地翻腾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同房就不必说了。等小日子一结束, 立刻开始。

  先前只是她推三阻四不愿和他同房, 反倒将他惹得愈发上心。他对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只要她愿意,他求之不得。这一点她很有信心。

  除了这件大事, 等到了阙国,等着她的还有另外两件大事。

  第一是探察李玄度和阙人的真正想法。这一点,她和皇帝其实不谋而合。

  李玄度虽然现在对她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他到底在想什么,往后打算如何, 他从不和她说。她现在也不敢问,怕催逼太急惹他疑心。

  第二件事, 就是他的表妹李檀芳。

  在从骆保口中得知姜氏对李檀芳的评价之后,菩珠心中就开始感到不安了。

  能让姜氏都这般认可,说实话……她对自己的信心有点不足了。

  但她有另一个决定性的优势,那就是她已经是李玄度的妻。而且现在,不管李玄度心里有没有他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反正他人已上了她的船,看起来也没想下去的意思。

  所以,警惕是必要的,但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到时候看看她人,再定后策。

  李玄度如他所言那样,天黑后不久,回了。入寝堂后,他让菩珠不必从床上起来,问了几句明日出发准备的事,随即沐浴更衣,上床躺了下去。

  “殿下,道观听经如何?”

  其实菩珠不希望他去道观。

  一天到晚和那些打坐炼丹追求长生的道士混,会有什么前途?万一最后也看破红尘去当道士,那她怎么办?

  这次出门,她就特意吩咐骆保,不要给秦王带道家的黄卷经书,随便带几本兵书也比这个强。

  李玄度随口道了声尚可,便问她身体吃不吃得消,明天能不能上路。

  “能!不能耽误了外祖的寿日。何况,不止殿下想见到他老人家,我也想,简直恨不得明日就插翅飞过去!”

  她甜蜜蜜地回答他——莫说只是有点腰酸,就算断了,躺着过去,也不能耽误时间。

  “辛苦你了。早些睡吧,明日大早就要起身。”他抱了抱她,柔声道,又继续替她抚揉后腰。

  菩珠享着来自他的抚揉,渐渐地,酸胀之感减了不少。她舒服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却还想着昨天的事。

  昨天她借着沈皋召自己见面的事由,用将来的孩子向他施压。看他反应,绝对是起了作用。

  自己的策略是对的。

  她决定趁着气氛好,再提醒他一下。

  “殿下,我若说错,你莫怪我。道士那种东西,无事听听就好,玄之又玄。殿下何曾见过人原地飞升,长生不老?日后要是有了孩儿,难不成也教他学你打坐炼丹?”

  李玄度笑了笑,唔了一声,继续替她抚揉后腰。

  她仿佛有点犯困了,眼睛半睁半闭。

  李玄度却渐渐心浮气躁,无法安神。他在想着今日在道观里遇到的事。

  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女人。萧氏的一番话,只是更加证明沈旸对她的觊觎之心而已。

  但自己人还活着,别的男人便就敢如此盯着她了。

  凭的是什么?权力。他曾经天生拥有,所以从未入眼的权力。

  而今失了,如同兽入困笼,被拔去了爪牙。同父的兄长仍要取他性命也就罢了,连野心勃勃的下臣,也迫不及待地在一旁窥伺起了他的女人。

  李玄度一阵燥热,下床来到案前,倒了一杯水,饮了,放下茶盏,转身要回之时,手不慎一带,茶壶打翻,壶中剩下的水汩汩流出。

  “怎的了?”

  菩珠今日实在有些乏了,半梦半醒,模模糊糊听到动静,问了一句。

  “无事。茶水泼了而已。”

  他扶起茶壶,见水已渍湿一片衣袖,道:“衣裳都收起来了吗?我换一件,这件湿了。”

  菩珠闭目嗯了声:“地上那口箱子里。明日要上路,剩下的衣裳和杂物都搬出去了,剩这一口,我记得里头有你的里衣。要我替你找吗?”

  “不用!”

  李玄度走过去。“我自己找,你腰酸,不用起来。”

  他打开箱子,俯身找自己的衣裳。

  菩珠忍着困意等他回,等了片刻,不见他有动静,打了个哈欠:“殿下你还没找到?好似在我那件红色衣裳的下头,很好找的……”

  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心咯噔一跳,登时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撩开帐子,看见他俯在那口箱前,背影一动不动,低头仿佛在看着什么东西。

  她连鞋子都来不及趿,光着脚就从床上跳了下去,飞奔到他的身后,探头一看,他手里果然拿着那本今日自己刚刚塞进去的小册子。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夺,他已是站起身,避开她手,她夺了个空。他抬起眼看着她,指着手中的小册子,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是你的?”

  菩珠懊悔万分,恨自己怎糊涂到了如此的地步。白天才藏起来的东西,忙昏了头,转个身,居然就大意了。且又是何等糟糕的运气。连一夜都没过去,竟就如此巧,落到了他的手里。

  她脸色唰地变白,心虚不已,几乎不敢看他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勉强补救:“殿下你听我说……我是想……想早些为殿下生个儿子……”

  李玄度又翻了几下小册子,点头:“明白了。是否等你这月的小日子过去了,接下来的几日,你还是身子各种不适,要等到生子日才和我睡?”

  “对了,还必是要哄着我在东向和你做那等事。我如此好骗,言听计从,你心中颇是得意是吧?”

  “我没有……”

  他将手里的小册子掷在了她的脚前,以此打断她的话,侧目向她。

  “你把我李玄度当成什么?我就这么盼着你替我生子?”

  他没有大发雷霆,最后这一句话,甚至仿佛是用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他眼中的怒气和失望却是遮掩不住,她看了出来。

  他越是如此克制,反而越令菩珠感到心慌,甚至有几分害怕。她镇定心神想要努力补救,急忙走到他的面前,伸手紧紧地抱住他,仰面望他。

  “殿下,我错了,这事我不该骗殿下。我是听说殿下在阙国有位从前也曾议婚的表妹,我担心我比不上她,这才想尽快怀孕生子。我没有考虑殿下的感受,固然错了,但真的是为了留住殿下的心!”

  李玄度立着,一动不动,既没有回应她的拥抱,也没有推开她。

  他俯视着她仰着的脸。

  这般美貌的一张脸孔,这般动人的一张嘴巴。

  他还能信她吗。

  她连这种事也骗他,将他玩弄于股掌。简直没法形容方才他无意间翻到这本册子时的感觉。

  说震惊也不为过。

  他的这个王妃,在她呈现给他的表面之下,包藏了怎样的一颗心。

  那夜曾深深打动了他的所谓她爱了他才救他的“真心”,到底又有几分?

  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冒头,迅速蔓延,那道信任的墙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瞬间倒塌。

  种种亲密的情景,从他的脑海里掠过。她在他身下紧紧地抱着他,娇声娇气地喊他殿下。此刻想来,这仿佛也成了一种讽刺。

  他更是色令智昏,竟因为一个满口谎言算计自己的女人,险些将陪伴了他多年的忠仆也给遣走。

  李玄度的心中掠过一缕浓重的自惭和愤怒之感。

  当抽离出那遮人眼目的欢情,再回忆她在自己面前的种种作态,一切便都豁然明朗了。

  “骆保!”

  他突然大喝了一声。

  寝堂之外,传来一道应声。

  “走开,离远点!不许人靠近!”

  堂外再无任何动静,堂内也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息。

  “恐怕未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