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妻归 第4章

作者:静月流云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灵魂转换 穿越重生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他恣意的诵着古人的诗词,感慨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也痛惜友人无法理解他。

  “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他转头见妻子站在身后,笑盈盈的正看着他,他稍稍欠了欠了身子,道:“你怎么还没睡?”

  她把手中的盘子往石桌上一放,说:“白日里刚卤好的鸡爪子,下酒正好。”

  他朝她伸出手来,她自然的也伸过去握住,走到他身旁坐下,浅笑着说:“我自己卤的,要不要尝尝?”

  说着,她已拿了一只送到他面前,他欣然接受,两人一人一只毫无顾忌的啃起来。

  他以前从不吃带爪的食物,是娶了她以后,受她影响才渐渐喜欢吃的。

  “味道不错!”

  他徒手边啃边夸赞,夫妻私下相处不必讲究那么多,舒服惬意最好,没必要谨遵礼教时刻有板有眼,失了趣味。

  “方才怎么不端出来让司徒轩尝尝?”

  她吐出一口骨头,道:“我才不给那匹夫吃呢!”

  他笑着用胳膊碰碰她,说:“你还在记恨他?”

  她头一偏轻哼了一声没理他。

  他偷偷的笑,当年他娶了她,司徒轩得知她一身武艺之后,曾嘲笑过他“娶此女为妻,石膏白药也枉然!”不知怎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从此没给过司徒轩好脸色。

  他说:“那就更应该让他尝尝,看看我娘子有多贤惠。”

  她端起他的酒杯喝了一口,道:“他倒是有个出了名贤良的大娘子,可我听说他前日在楼外楼赊账宴请。”

  “还有这等事?”

  “可不嘛,枢密院司徒大人惧内身无分文,都在京畿传遍了,你改天也写首酸诗怼怼他。”

  “妙云啊,你……”

  他搂着她哈哈大笑,心想女人果然惹不得,幸好他新婚之夜就明白妻子要哄好的道理,否则她真要动起手来,当真是石膏白药都枉然。

  “别碰我!”她往旁边躲了躲,急急说:“你这手刚啃过鸡爪,你看这里都有印子了!”

  见她美目怒瞪着自己,他赶紧给她倒杯酒赔罪,讨好的送到她嘴边。

  她一口干了,皱眉说:“中原这酒真是和凉州的没法比,跟水似的。”

  他继续讨好,“那明日我去问问你兄长,有没有门路弄几坛凉州烈酒来。”

  她叹口气说:“我嫂嫂早不许他吃酒了,你还问他作甚。”

  原来男人大抵怕老婆,那块榆木也不例外。

  她连吃了几杯酒,脸上起了薄薄的红晕,煞是好看,抓着他的衣襟,话也多了起来。

  “昱谨,娘今日把我叫了过去,让我给你纳妾,说不能让你无后。”

  她的眼中蓄了薄薄的水雾,他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到年底还没怀上就从大哥家过继一个过来,现在还早你别给自己负担,娘那儿自有为夫来应付。”

  “你怪我不争气吗?”

  “傻丫头。”他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收拢了手臂。

  她搂着他的脖子,安安稳稳的倚在他怀中,像只知足的猫。半晌,她仰眸望着他,说:“三郎,你放手去干,我永远信你!他司徒轩再叨叨,我提剑上他家修理他。”

  她的眼眸中似有星辰闪烁,灿灿如星河,他将她紧紧拢在怀中。凉亭中夜风微凉,他心头却和暖,有个永远懂自己的枕边人,是他此生的幸事。

  司徒轩阻挡不了他要行新政的决心,不过很快他的激进触及到了保守党的利益。在遭到大肆弹劾之时,司徒轩虽与他政见不一,也从未对他落井下石过。他被贬为知檀州事,司徒轩送他至渡口,赠诗一阙,依然在劝他放弃主张,仿佛在挽救一个误入迷途的大好青年。

  而在顾珩看来,墨守成规的思维并不能治理好国家,时代一直在变,永远是老祖宗留下的一套并不合适。他亦当下赋诗一首回赠司徒轩,表明自己立场不会变。都是固执之人,谁也别想改变谁。

  两人最后只是默默的互看彼此一眼,拱手互道珍重,从此分道扬镳。

  司徒轩推翻了他所有的政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手中捏着信纸,一掌拍在椅背上,而后用力握住。历来变法就是打破规则,必有痛点,这条路必将磨难重重,但他不会放弃,他决定在檀州试行变革,向世人证明他的举措并未有错。

  家书里除了这桩事,母亲还提及了让他续弦开枝散叶,且列为头等大事,随家书还附上几个备选名额,让他选择,美其名曰不强求他,选个合他心意之人。

  书信上罗列的世家女子,他看都没看一眼,就塞回了信封,束之高阁。

  妙云走了,把他的心也带走了,这世上再没有人像她一样心意相通知冷暖。

  作者有话要说:  司徒轩:你老婆功夫了得,石膏云南白药皆枉然。

  顾珩:你被老婆榨的赊账。

  大舅哥:老子酒都戒了,我说什么了吗!

  胡适说惧内是文明的体现,古往今来许多名人都怕老婆,王钦若、秦桧、晏殊、陆游等都怕老婆,真是优良传统,一定要保持下去,哈哈哈!

第6章

  白重楼深知鼠疫的可怕性,一旦蔓延开来后果根本不敢设想,当务之急便是上报官府,将一切扼杀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他一介布衣能见到的最大官员仅是里正,他一刻都不敢耽误,直奔里正家中。

  里正是乡里的大地主,平时也不干什么正事,不压榨鱼肉乡里就算个好官了。里正正在听戏,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笑话道:“白郎中,你看你这张严肃的脸,多大点事,那赖二死了就死了,仵作都说了他是急病攻心而亡,根本没人追究此事,你又何必没事找事,何苦来哉。”

  白重楼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里正明显已没了耐心,登时拉下脸来,对着戏台指桑骂槐:“好好一出戏被搅了,方才那段重新演一遍。”

  里正不再理会他,只顾打着节拍摇头晃脑的听戏。

  白重楼无奈的走出去,只恨自己人微言轻,偏偏这时又遇上里正的大儿子,一口一个“老丈人”的喊他,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自家儿媳妇干的好事。他鲜少这样生气,直冲到儿子家中,将他夫妇二人训了一通才离开。

  那凌娘子受了气,在背后指着丈夫骂:“你看看,老爷子这样偏疼姑娘,说不定将来家产都给了她!你一个给他养老送终的儿子,说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你闭嘴!”白常山难得硬气了一回,道:“当初闹着分家的是你,如今说闲话的也是你,那王八羔子是个什么浑人你不知晓,把我亲妹子往火坑里推,你也配做长嫂!”

  凌娘子一看丈夫如此态度,瞬间气炸了,扑上去就要挠他,“白常山,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反了天了!”

  白常山狠狠推她一把,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给老子闭嘴,老子不打你不是怕你,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刻休了你!”

  “哭什么哭,给我做饭去!”

  凌娘子从来没见过丈夫对她动粗,一时被唬住了,泪珠子还挂在脸上便乖乖往厨房去。

  ***

  且说白重楼出了儿子家门,气也散了一大半,鼠疫之事才是他心头之重。医者仁心,他不允许自己坐以待毙。既然里正不管,他只能亲自去长乐赌坊告知事情的严重性。

  幸而白重楼在当地颇有名望,医术深得民心,他让自己女儿起死回生这件事在汝河乡传的神乎其神,是民间神医一般的存在。王三爷也肯卖他面子,一改匪气,认真听取了他说的一些防护措施,又着令赌坊上下按他说的办。白重楼心里稍感慰藉,来不及喘口气,又马不停蹄回到村里,给村民讲解防护之事。

  白重楼奔波了一天,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暮色四起,天又下起了下雨。他负手站在门口,微抬着头出神地望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爹,吃饭吧。”

  听见女儿唤他,他才转身走进屋,道:“汤药喝了吗?”

  他循着古方改良给村里开了预防的方子,自己家里自然也不能少。

  江妙云手上端着两碗米饭,点头宽慰道:“已经喝了,爹您别太担心,肯定不会有事的。”

  白重楼轻轻点头,心头稍霁,坐了下来。

  “爹,您尝尝这香椿炒鸡蛋,鸡蛋是月娘拿来的,说感谢您治好了她的烂嘴角。”

  江妙云体贴的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看着懂事体贴的女儿,白重楼感慨万千。当年妻子生下女儿没多久就病故了,他也没再续弦。女儿自小没了娘亲,他又忙碌,小小年纪就操持起了家务。

  等到儿子娶媳,他以为从此日子会好一些,没想到儿媳是个厉害角色,女儿性子怯懦没少受她欺负,他答应他们分家单过也是为女儿考虑。

  后来女儿大病一场已经没了脉搏,他想尽办法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重活一回性子也变得开朗了许多,这倒令他很欣慰。不过这儿媳妇干的虽是些混账事,却也提醒了他,女儿已经长大了,确实该寻个婆家了。他到底是男人,竟将这事给疏忽了。

  江妙云见他看着自己出神,便道:“爹,您看着我干嘛,是不是有话跟女儿说?”

  白重楼回过神来,拿起筷子,感叹道:“日子过的真快,一眨眼你都是大姑娘了,也该给你找个婆家了。”

  江妙云愣了愣,今儿是什么日子,凌娘子说她该嫁人了,如今连白重楼也这样说。她道:“爹,是不是嫂嫂和您说了什么?”

  “你别怕那混账东西,爹不会把宝贝闺女嫁去那种人家的。”

  “爹,你说什么呢,我不嫁,我要陪在您身边,我还没学会开方子呢!”

  白重楼摸了摸胡须,笑着说:“这孩子又说傻话,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爹出诊寻药吧,你娘泉下若有知必怪罪于我。”

  “这有什么不好的,救死扶伤受人尊崇。”江妙云心道她始终不是白紫苏,总有一天要做回自己的,总不能就顶着白紫苏的身份过一辈子吧。

  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着,只是白重楼这顿饭明显吃的不安心,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说道:“闺女,把那个架子上最上面的一摞书给爹拿来。”

  架子有些高,江妙云垫了张凳子才拿到,上面落了一层灰,她抖了抖,见这些医书皆是与鼠疫有关的。

  江妙云心想,白重楼可谓真正的医者仁心,这些本该是官府的事情,他一个乡野郎中却为之如此奔波上心。她没经历过什么瘟疫,关于鼠疫也只是略知一二,她实在想象不出如此青山绿水,人与人之间只是驻足闲话几句,或者处在同一空间就会染病身亡。不过白重楼如此忧心忡忡,他是有经验的,她有理由相信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只求只是虚惊一场。

  她道:“爹,我陪您。”

  夜静雨疾,简陋的屋子,父女俩挑灯夜战,埋头翻阅古籍,只为做最坏的打算,求最万全的法子。

  ***

  次日,雨止天晴,绿树雀鸟啼。

  江妙云正在院子里晒新茶,有个人一路匆匆小跑过来,推开竹篱便说青楼里有个□□死了,长乐赌坊彪形大汉也死了,死状与赖二如出一辙,赌坊里还有一人全身红肿块,咳血高热不止。

  江妙云听了一簸箩茶叶差点洒地上,白重楼的担忧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传染的速度竟然这样快,程度也比她想的可怕的多。

  原来这赖二那日从家里抢了钱以后,捡到两只死山鼠,正饥肠辘辘,当下剥了皮毛烤了吃,剩下一只拿到集市骗人是野味换了几个钱,然后上青楼风流快活了一夜,接着便在赌坊里待了两天两夜。

  此消息一出,立刻在汝河乡炸开了。青楼、赌坊皆是人流密集之地,去过的人根本无法计数,就算没去过这两处的,也无法保证没接触去过之人。一时人人自危,更有甚者,为泄愤,上门去砸赖二家,可怜赖二娘只能搂着孙儿缩在一旁由着他们发泄。

  此时那些曾站在田埂上满不在乎的人也小心翼翼起来,早就按着白重楼说的,在家拿艾草熏屋,喝起了屠苏酒。

  而白重楼家的门槛差点被人挤破,人的求生欲是很强烈的,都想求他给个保命方子。白重楼翻阅一夜医书,只有古方,是否奏效,他也无法预估。人们顾不上这些,有总比没有好,得了方子,又上药铺抢买药材。一时之间,汝河乡大小药铺被挤得水泄不通。

  凌娘子开着医药铺子,从没见过这样好的生意,笑得合不拢嘴,趁势将药材涨价数倍卖出,即便如此,还是抢购一空。夜里坐在床上数着银钱,早已忘了丈夫扇她一巴掌的怨气。

  凌娘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摇了摇身旁的白常山,道:“你说咱爹可真有本事,大家都听他的话,他药方上的药材,才短短一日,怕是整个汝河乡都卖空了。”

  白常山翻个身没理她,这女人势力的很,平日里是“你爹”,得了好处就是“咱爹”。

  凌娘子凑上身去,在他耳边软言软语:“你回头给咱爹说说呗,让他方子里再添几味药,把咱们积压了两年的那批广白给卖了。”

  白常山听了猛的转身坐起,胳膊一下撞在她下巴上,痛的她龇牙咧嘴。

  白常山指着她道:“你还真是个毒妇,那是药能乱吃吗,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我爹怎么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