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 第100章

作者:芒鞋女 标签: 爽文 穿越重生

  谭佩玉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女子典范,而谭振业则是坏水最多的,前几日收到谭振业来信,交代日常功课生活,信里还说他找到个于读书有益的挣钱的路子,卖字帖……信里说得冠冕堂皇,谭振兴却觉得他是早有预谋的,就以谭振业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真不是早有打算怎么会天天临摹谭盛礼的字帖,亏他以为谭振业勤奋好学呢,都是做给父亲看的。

  在他来看,没了父亲管教,谭振业犹如脱缰的野马,只由着性子做事,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不敢想象谭振业在绵州过得是何等逍遥快活的日子。

  哎,不得不承认,他羡慕呀,何时他也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听他叹气,大丫头不懂,“三叔不好吗?”三叔卖字帖挣了钱,托人给她们买了很多好玩的玩意,相较而言,谭振兴从来没给她们买过什么,难得她喜欢棍子,摸摸谭振兴都不让,说是留给弟弟的,要她离远点,三叔就从来不会这样。

  街上寂静,走到包子铺前谭振兴才回答大丫头的问题,“你三叔爱投机取巧,行事方面略有不足,但他待家人很好,有侠义心肠,是个好人。”比起方举人背后阴人的行为,谭振业算不错的了,至少谭振业不会主动害人。

  “什么是投机取巧?”大丫头不理解这句话。

  谭振兴顿了顿,闭嘴不言了,背后说弟弟坏话非兄长所为,谭振兴岔开话题,“走快点,别让先生久等了,好好表现,别丢脸,否则有你祖父护着我也照打不误。”

  大丫头:“用父亲喜欢的那根棍子打我们吗?”

  “想得美。”那是专门用来打儿子的。

  大丫头不说话了,到拐角时,大丫头回眸往后看,是对父子,父亲推着板车,儿子坐在车上,嘴里背着三字经,大丫头看不清大人脸上的表情,问谭振兴,“父亲真的很喜欢儿子吗?”

  随时都听他把儿子挂在嘴边。

  谭振兴歪嘴,“喜欢有什么用?”再喜欢他也没儿子啊。

  “我和妹妹不能做父亲的儿子吗?”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儿郎,她在书里看到的,女儿也能比儿子好。

  谭振兴嘴抽,垂眸看大丫头,说实话,大丫头五官很好看,粉雕玉琢的,然而也就这张脸能看,性子很不招人喜欢,至于二丫头,谭振兴更是摇头,那就是颗墙头草,见风使舵的,两人给自己做儿子还是算了吧,“你们是女孩,女孩和男孩是不同的。”

  大丫头失落的哦了声,又问,“那大丫头能要父亲那根棍子吗?”很想看看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能让父亲夜夜抱着它入睡。

  “想得美。”谭振兴扭头,拿没有商量的口吻说,“木棍是留给你们弟弟的。”

  木棍打儿不打女,怎么能给大丫头姐妹两,想都别想。

  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谭振兴走得很快,不时催促两人,薛家族学收了十几个女孩,加上大丫头姐妹两刚好二十,担心两人谈吐不雅遭先生嫌弃,谭振兴在外边看了会,然后他惊奇的发现,姐妹两站在薛家小姐们堆里完全不逊色,模样好,举止大方得体,进退有度,看得谭振兴欣慰自豪又好奇,从小到大可没人教过她们礼仪,姐妹两从哪儿学来的啊。

  总不会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吧,那岂不沾了他的光?

  女儿就如此聪慧,儿子又该是何等聪颖过人啊,谭振兴眼冒精光,生儿子的信念又强烈起来……所谓集广思而解其惑,他去了码头,问人打听生子的事儿,不出他所料,杂工们果然懂很多,给他说了很多生儿子的秘诀,其实私底下他也有偷偷研究,他不知道怎么生儿子,但知道怎么生女儿啊,或许是记性好的缘故,从成亲到汪氏怀孕到生女,很多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想生儿子,和他反着来就行,他和谭振学他们说过,好像完全没被当回事。

  但杂工们和他说的就是完全和他相反啊。

  果然生子是有秘方的,感觉儿子在来的路上了,谭振兴哈哈大笑,笑声如雷贯耳,周围的杂工惊了瞬,顿时做鸟散开,避之不及的模样让谭振兴费解,他招手,“别走啊……”

  杂工们身形顿住,走得更快了。

  青天白日的聊闺房秘事终究不合适,不走等着谭振兴继续哈哈大笑引人来听吗?

  他们走了,谭振兴则在回忆众人的说法,决定按照他们的做法来,其中有四个人是去医馆找大夫把脉开药才有儿子的,这个办法可行,他决定今天就去。

  傍晚,他主动的提出接大丫头她们,接到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去了医馆,杂工说京里的大夫妙手回春,为此他特意挑了间看上去很气派的医馆,进门前,正了正衣冠,蹲身借大丫头的眼睛照了照自己仪容,确认无误后才昂首挺胸踏进门槛。

  大丫头认得匾额的济世堂三个字,看柜台里抓药的药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问谭振兴,“父亲屁股的伤没好吗?”

  谭振兴脸色僵住:“……”

  “家丑不可外扬,人前不得提此事明白吗?”叮嘱大丫头后,他径直走向柜台里拨算盘算账的青衣男子,左右看了看,男子抬眸,“不知公子哪儿不舒服?”

  谭振兴看向账册,中气十足道,“心里不舒服。”

  男子:“……”

  “是胸闷难受还是心情不好?”

  谭振兴:“心情不好。”

  “心病还须心药医,公子走错地了。”男子低头,继续拨弄算盘,大丫头已经高至柜台了,她踮着脚,想为谭振兴解释两句,结果被谭振兴抢了先,“不瞒你说,我来寻生子秘方的。”

  大丫头:“……”

  男子惊住,放下算盘,左右端详谭振兴看了看,又低头看大丫头,“这是你父亲吗?”

  大丫头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容勉强,很不情愿地说道,“是。”

  谭振兴不明所以,问道,“医馆哪位大夫擅长这方面,得让他给我把把脉啊。”

  没有儿子继承他的聪明才智太遗憾了,他是真心希望有人能延续他身上的长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是那样,何愁谭家立不起来啊,他双手搭在柜台上,目光再次落向账册,道,“上月进货支出四百五十九两四十文,进项六百四十三两二十九文,利润一百八十三两三十九文……”

  男子放下算盘,没有问谭振兴怎么算的,而是说道,“医馆旨在悬壶济世看病救人,公子没病,再怎么把脉都没用。”生男生女乃千古难题,后宫娘娘都不能如愿何况是寻常百姓,而且谁会傻乎乎的跑到医馆问这种问题,男子怀疑谭振兴是不是个傻子,然而观其面色,不像傻子该有的神色,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但少有人受了刺激还能如此镇定淡然进医馆询问这种事的人,低头看向柜台边缩回去的小姑娘,小姑娘浓眉大眼,长得很可爱,就是脸色太好看,刚刚趴着柜台好像有话和自己说,此时沉默的退到后边,牵起个子矮点的小姑娘往外边走,他提醒谭振兴,“两位小姐出去了。”

  谭振兴转身,没有半点担心,大丫头她们不识路,不敢到处走,他问男子,“怎么就没病了,我没儿子啊,不是说济世堂的大夫犹如华佗在世吗?”

  男子:“……”华佗再世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生儿子啊。

  “公子来错地方了。”

  谭振兴:“这不是医馆吗,我就是来抓药的……”

  男子:“……”经常有人来抓药为儿媳妇调养身体好生孩子,但没人抓药说是为生儿子的,男子耐心给谭振兴解释,再次提醒他两个小姑娘出去了,谭振兴没当回事,哪晓得走出医馆,左右不见姐妹两人影,沿街到岔口也没找到,这才慌了神。

  丢了孩子回家是没法交差的,他深吸口气,扯足嗓门大喊,“大丫头呐……”

  声音尖锐,吓得半条街的人都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转身,见是个读书人,继续忙自己的事儿,谭振兴吓得脸都白了,拿出砍柴的劲儿拼命喊大丫头姐妹两的名字,声音拖得长,到最后喘不过气来,街边卖糖葫芦的老人唉声叹气的上前,告诉谭振兴姐妹两回家了。

  谭振兴蹙眉,看老人面孔陌生,心生警惕,“你怎么知道她们回家了?”

  “她们买糖葫芦时说的。”

  谭振兴:“……”

  “那你怎么不早说?”

  “小姑娘说你找她们就让告诉你,你不找的话就算了。”老人卖糖葫芦几十年,没见过哪家大人放任几岁大的孩子在街上溜达的,多好看的姑娘,落到人贩子手里就惨咯,老人催他,“赶紧沿着回家的路找找吧,天快黑了,别走丢了。”

  谭振兴:“……”难怪清晨出门后大丫头频频张望,不是看见什么脏东西,而是认路呢,这心思也太重了点,跟着自己不放心还自己认路,他看了眼天色,拔腿就往喜乐街跑,跑到巷子口问包子的摊贩,说没看到两个小姑娘,他更慌了,京城街巷多,很多街道看着相同,其实是不同的街,姐妹两不会真走丢了吧。

  他不敢回家,准备再找找,眼看天快黑了,他跑得满头大汗,再离薛家族学两条街的岔口见到了人,两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甚是悠闲,经过间字画铺时,大丫头还极有兴致的指着里边给二丫头说什么,谭振兴大汗淋漓,喊了声,姐妹两抬起头来,笑嘻嘻的招手,“父亲,你怎么走到我们前边去了?”

  大丫头只认识走过的路,从医馆到薛家族学,再从族学走回喜乐街,压根不知道有近路走。

  见姐妹两安然无恙,谭振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窝火,“你们怎么先走了?”

  急得他团团转。

  “父亲和人有话说,我们在旁不好吧。”大丫头掏出手绢让谭振兴擦擦脸上的汗,体贴入微得谭振兴更是来气,“怎么就不好了?”

  大丫头想了想,“能说实话吗?”

  看她这副讨打样谭振兴很想不回答,又耐不住心里好奇,咬着牙道,“说。”

  “丢脸。”

  谭振兴:“……”他想生儿子而已,怎么就是丢脸了?

  回家后他欲找谭盛礼告状,先发制人,以大丫头的性子回家肯定是要找谭盛礼告自己的黑状的,他都想好说辞了,岂料到家后大丫头只字不提,吓得他白出了身冷汗,整晚都胆战心惊的,直到半夜回房后汪氏告诉他大丫头让自己抽空读读桌上的书,他随手翻了两页,嘴角抽搐不止。

  是本医术,书上明确的说吃药不会生儿子……

  他阖上书,看了眼封皮,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原因无他,这竟是谭家老祖宗的书。

  他想骂人都不敢。

  翌日再送大丫头姐妹两出门,他心情复杂,问大丫头,“书里的内容你看得懂?”医术晦涩复杂,他不信大丫头看懂了。

  “看不懂。”大丫头老实说,“祖父给我讲的。”

  谭振兴:“……”好好的父亲怎么会教大丫头这种,难道是想让大丫头告诉自己什么吗,谭振兴又问,“祖父还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了,就说让母亲别为此闷闷不乐,谭家不缺男孩,缺的是顶天立地能撑起家业的男孩。”大丫头抓住谭振兴衣角,眨了眨眼,嘿嘿笑道,“父亲,祖父是不是嫌你们不好啊,祖父从来不说大姑和小姑不好。”

  谭振兴:“……”

  “父亲,走快点吧,别让先生久等了。”

  谭振兴:“……”说实话,他快按耐不住自己打人的冲动了,想他正直纯良,孝顺端庄,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讨人厌的闺女来,要不是五官像他,真怀疑不是他的种。

  和汪氏说起,谭振兴抱怨不小,“大丫头性格是不是随你兄长或爹娘啊。”反正半点不像谭家的人。

  “小妹说大丫头很像相公你来着……”

  “胡说。”谭振兴气噎,“我比她不知强了多少,你看我何时顶撞过父亲啊,她倒好,年纪不大,竟想着怎么气我了。”

  汪氏不清楚父女两的事儿,细细回想大丫头的性格,“相公说的是大丫头?”

  “不是她还有谁?”

  汪氏纳闷了,“大丫头很懂事啊。”她们住在大学那边时,大丫头很想出去玩,但从没偷偷跑出去过,而是听话的待在屋里,别的孩子在院子里唤她,她只应声不出门,很省心,她还帮着看火,帮着照顾二丫头,从不像其他孩子哭闹撒娇,连谭佩珠都说大丫头太让人省心了。

第114章

  大丫头惯会装模作样蒙骗人呗,谭振兴冷哼,“你好好教教她,孝顺父母尊重长辈乃我谭家家训,看她大姑和小姑,温婉贤淑,谁像她心眼多如牛毛啊。”

  幸亏大丫头是个姑娘,长大后嫁出去就了事,若是儿子长成那样,谭振兴哼哼,非打得他屁股尿流不可。

  说着,他握紧拳头,凶狠的磨牙,看向床头悬挂的木棍。

  汪氏心头惴惴,小声应下,“是。”

  夫妻夜话,多是谭振兴在抱怨数落大丫头姐妹两的不是,汪氏认真听着,不时附和两句。进京以来,夫妻俩还是头次心平气和的聊天,许是烛光柔和,谭振兴看着汪氏比在惠明村时好看了些。

  “给岳父岳母去信了没?”毕竟生养自己的父母,汪氏背井离乡,很思念家乡的亲人罢。

  汪氏震惊,“没。”

  京城离得远,无法托人捎礼回家,汪家没有读书人,不识字,她就没有写信,只让谭生隐写信回家时请村长向她爹娘报个平安。

  “不写信怎么行,儿行千里母担忧,无论走到哪儿都该给她们报个平安,你是不是不会写,我给你写吧。”谭振兴看了眼窗外月色,要去研墨,汪氏拉住他,“不……不用,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相公早点歇息吧。”

  读书累人,她怎么好意思耽误谭振兴时间。

  “不写吗?”

  “我自己写吧。”她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也会写,报平安是没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谭振兴不再强求,让汪氏代他问候汪家众人,汪氏受宠若惊,嫁进谭家至今,还是头次听到谭振兴关心她爹娘,不感动是假的。

  “相公。”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送大丫头她们去族学呢。”

  同床而眠,汪氏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侧目看向身旁的男子,轻轻伸手抱住了他。

  谭振兴做了个梦,梦里被蛇缠住,缠得他喘不过气来,就在他张着嘴大喊救命时,骤然睁开了眼,然后就注意到胸口缠着只手,吓得他忙推开那只手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偏头,“你睡你的,抱着我作甚……”

  昨夜温存荡然无存,汪氏惺忪地揉了揉眼,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谭振兴蹭的掀开被子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