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媚色如刀 第48章

作者:第一只喵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穿越重生

  “先前知道你生得像惠妃,我还很是高兴,想着只要皇帝还念着贵妃,你就能得宠,也好给家里争一口气。”贤太妃看着她的脸直叹气,“如今家里夺了爵,你又没个名分,突然又听见这回事,闹得我一时也没了主意,你生成这样,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到如今,她也不确定到底是如何了。糜芜笑了下,轻声道:“陛下头一眼看见我,就留下了我,自然是好事。”

  “但愿如此吧。”贤太妃站起身来,“总之,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尽量别在陛下面前提起惠妃。”

  糜芜跟着站起来,上前扶住了她,低声道:“到时候再看吧,一味躲着也不是办法。”

  一切的关键,都只在于皇帝心意如何。假如皇帝就是故意遮盖惠妃死因的那个,那么,她也该仔细想想今后如何与皇帝相处了。

  “记住,一是位份,二是孩子。”贤太妃幽幽说道,“只要没给你这两件,再怎么宠爱,都是假的。”

  御书房中,崔道昀听崔祁煦说完了刑部审理的情形,淡淡问道:“镇国公如今已经回家去了?”

  崔祁煦道:“是,昨日问了一回,江南的事跟国公并没有什么关系,今日一早又提审秦丰益与国公对质,秦丰益见了国公,更是惊恐万分,眼看是诬陷无疑了,刑部、兵部和大理寺几位大人也觉得秦丰益的指控并不可信,况且国公在刑部待了一夜,十分劳乏,于是梁尚书便提议让镇国公先回家去休息,儿臣准了。”

  兵部尚书梁坤是郭思贤的嫡系,自然是帮着郭思贤说话的。崔道昀拿不准太子是有意纵放,还是的确不知道其中的内情,沉吟片刻才又问道:“朕听说,昨日你当着三位主官的面,说要还镇国公清白?”

  崔祁煦忙道:“是,儿臣当时让镇国公不要担忧,父皇英明睿智,必定能查清真相,还他清白。”

  崔道昀一阵失望。太子既然这么坦然地跟他说出这些,自然是没有觉得这话有问题,可是一国储君当众说出这话,岂不是告诉那些主审官员,不能动郭思贤吗?也难怪梁坤提议之后,刑部和大理寺立刻顺水推舟,放郭思贤回去了。

  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这话只可能是皇后交代他说的,但他最失望的一点就是,身为太子,崔祁煦居然这句话里的暗示都不曾细想,就那么说了。

  崔道昀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是主审,主审的一言一行不能有任何偏颇,只能根据证据来确定是否有罪,你一开始就当着臣子们的面说要还镇国公清白,那些臣子们,还怎么敢往镇国公有罪的方向审?”

  崔祁煦怔了一下,迟疑着说道:“原是母后嘱咐儿臣说的,母后还说,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他竟然真的不曾想过!他到底是老实规矩,还是完全没有自己的主张?崔道昀眉头皱得紧紧的,沉声道:“朕从来没有这个意思,朕只想让贪墨案的元凶早日伏法,以慰万民之心。煦儿,你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有些事你必须自己拿主意,即便别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也得思忖思忖,到底能不能听。”

  崔祁煦一阵迷茫,别人,是说皇后吗?可皇后是他母亲,怎么会是别人?

  崔道昀一见他这副模样,便猜到他心中所想,只得把话说的更明白些:“你母后之所以这么跟你交代,是因为她心疼镇国公,怕镇国公受罪,可是煦儿,你不一样,你是太子,你要考虑的,是整个国家,而不单单是镇国公府。但凡动摇国本的,你必须从严处置,谁也不能例外!”

  崔祁煦下意识地问道:“父皇是说,应当从严处置镇国公?”

  崔道昀叹了口气,道:“父皇并不是要你如何,而是告诉你,只看证据事实,只看对国家的利弊,不要看那人是谁。”

  此时崔祁煦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犹豫,母亲斩钉截铁地说外祖父是清白的,父亲虽然含糊其辞,但他并没有傻到底,显然父亲是怀疑外祖父有罪,他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

  许久,崔祁煦沉沉地说道:“儿臣明白了,儿臣这就让人押镇国公回刑部。”

  这是一下子又冲到另一头了。崔道昀道:“朕并非要你如此,昨日朕下的旨意,也只是让镇国公在家中候审,你这时候突然把人押回刑部,不免又有人心惶惶。”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崔祁煦有些懵,不得不问道:“那儿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崔道昀有些无话,半晌才道:“你继续审,不要把他当成你外租父,只当他是朝中寻常的官员,该如何便如何,既不要偏袒,也不要打压。”

  该如何边如何?崔祁煦心中,便有点不是滋味。眼下的情形,听母亲的,父亲不满意,听父亲的,势必又要得罪母亲。回想这些年来,父亲对他也只是平常,可母亲却替他办好了身边所有的大事小情,镇国公府那边更是有求必应,孰亲孰疏,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如今,还要他亲手来处置镇国公府……崔祁煦闷闷地说道:“儿臣明白了,一定谨遵父皇教诲,公公正正地审好此案。”

  崔道昀还道他是真明白了,颔首说道:“你去吧,若有什么进展,及时报给朕。”

  崔祁煦走了没多会儿,崔恕便来了,行完礼便道:“父皇,先前私自闯入暮云山猎场的,是儿臣的部下。”

  崔道昀几乎是是立刻就想到与糜芜相遇时的情形,那点淡淡的疑心渐渐抬了头,问道:“为何派人私闯禁地?”

  “当时儿臣虽然离京,却还有几个部下留在江家照应,他们偶然发现江糜芜私闯行宫,所以想出面阻止,不想惊扰了父皇。”崔恕神色如常,沉声答道,“事后儿子收到消息,才知道引起了父皇的误会。”

  这话有几分可信呢?以他御下的手段,他的部下没有得他的命令,敢上山抓人吗?崔道昀心里忖度着,只管看着崔恕不说话。

  崔恕原来的计划中,是打算今日向崔道昀交代暮云山一事,顺便提一提与糜芜曾经相识,这样既圆上了过往,也不会显得太刻意,然而昨晚那一乱,不得不临时改了策略,明知道如今再说,难免会显得对糜芜过于关注,但既然答应过谢临,也还是必须要向皇帝交代清楚,于是又道:“黄叶亭那处宅院也是儿臣置办的,儿臣偶尔与先生在那里见面。”

  “好。”崔道昀终于开了口,道,“朕知道了。”

  他看了眼汤升,道:“让左将军和谢临都过来。”

  过不多时,谢临跟在左将军身后踏进御书房中,抬眼看见崔恕站在皇帝身后,不觉苦笑一下。

  昨日他听说死而复生的六皇子姓崔名恕时,还不敢确信,直到今日亲眼见到本人,才知道竟是真的。

  谢临原本就是聪明人,此时只略微一想,就把前情知道了大概。他认识崔恕,是在当初去稷山书院探望父亲的途中,因为与崔恕谈的投机,渐渐成为知交,现在想来,当初那次家里原本是安排长兄谢霁去的,祖父却临时改主意派他去,这才是他碰到了崔恕。

  崔恕既然是皇子,只怕这场相识,便是祖父有意安排。大约是祖父需要知道崔恕在江家的情形,又不方便自己过问,而长兄又在朝为官,行动也容易引人注意,唯有他这个喜欢到处闲逛的风流谢二,即便经常跑去江家闲逛,也不会让人觉得古怪,所以最后,是他遇见崔恕,相知相交。

  事关生死,他们瞒着他也在情理之中,谢临只是有点不确定,这些年来他确实当崔恕是知己好友,可崔恕对他呢,是否也如他一般?

  就在此时,耳听得崔道昀说道:“那日闯入暮云山的,是六皇子的部下,此事不必再查了。”

  这就是崔恕给他的交代了。谢临看向崔恕,那么,他又是因为什么才要派人拦截糜芜呢?如今他身份尊崇,他还能不能像从前做好友时那样,向他问一问究竟呢?

  “退下吧。”崔道昀不再多说,吩咐道。

  谢临跟在左将军身后走出御书房,不觉竟叹了一口气。

  左将军还以为他是惋惜失去了这次立功的机会,随口安慰道:“虽然这次无功而返,不过陛下肯定对你印象不错,下回就有好事了。”

  谢临回过神来,忙道:“将军说的是。”

  “好好干,多在陛下跟前露露脸,好事快得很。”左将军笑着说道,“后日在千秋殿摆中秋宫宴,就由你来带队,你提前跟老太傅说一声,到时候小心侍奉着些,可是难得的机会。”

  中秋宫宴是宫中一件大事,每年这时候,后妃宫女们都着意打扮,争奇斗艳的,就连金吾卫和虎贲卫也都特意挑选俊俏儿郎担任巡逻护卫一事,左将军心道,今年他们这边有谢临带队,虎贲卫那些人,可是要被比下去喽!

  谢临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宫禁森严,他平时值守多是在前朝,从未有机会踏进后宫,许多日子从来不曾见过糜芜,千秋殿却是在后宫之中,到那一日,是否有机会见她一面?

  可即便相见,又能如何?她是皇帝的人,他从来就不曾有过机会。

  向晚之时,皇帝还没有回宫,糜芜百无聊赖,只借着薄暮的光亮在荟芳园看鱼,忽地身后低低的声音叫她:“江姑娘。”

  糜芜回头看时,就见一个高挑纤瘦、杏眼桃腮的冷艳女子遥遥向她福身行礼,看打扮应该是后宫的妃嫔,却不知道是哪个。

  闻莺在边上小声提醒道:“姑娘,这是宁嫔。”

  宁嫔?就是被宫女临死前叫了名字的那个?糜芜微微一笑,也福身还礼,道:“见过宁嫔。”

  宁嫔见她肯搭话,心中一喜,忙走近几步,低声道:“江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65章

  皇帝妃嫔众多, 糜芜此前听闻莺讲过各自的位份姓名, 昨日在澄碧堂也曾匆匆扫过一眼,虽然没法子一个个对上, 然而宁嫔她是记得的, 宫中和惠妃走得最近,也是嫔妃中出身最差的一个。

  宁嫔宁薇生, 县令家的庶女, 和惠妃同年选秀上来的,据说在选秀时两个人便有交情,入宫后惠妃青云直上, 便一路拉扯着宁嫔往上走, 所以宁嫔虽然无宠无子,到如今也到了嫔位。

  只不过惠妃在宫中是太耀眼的存在, 那些心怀妒忌的妃嫔们不敢得罪惠妃, 却少不得对宁嫔冷言冷语几句,亏得宁嫔性子温顺,才能忍了下来。

  天色一点点黑下去, 宁嫔快步走近,声音低低地说道:“江姑娘,可否跟我到竹林那边说几句话?”

  糜芜笑道:“你若是有话, 就在这边说吧。”

  宁嫔下意识地看了眼拾翠和闻莺, 糜芜摆摆手,两个丫头连忙走开,宁嫔这才犹豫着说道:“江姑娘, 今天的事姑娘大约都听说了吧?那个宫女临死前叫了我的名字。”

  “听说了。”糜芜道。

  宁嫔下意识地向她脸上看了看,见她神色坦然,一时也看不出喜怒,宁嫔便硬着头皮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来就不认得那个宫女,更没有让她去陷害姑娘。”

  糜芜道:“你跟我说这个,是想如何?”

  宁嫔怔了一下,迟疑着说道:“我,我只是觉得,应该跟姑娘说一声。”

  所谓跟她说一声,无非是因为见不到皇帝,所以想借她的口,把此事告诉皇帝。糜芜笑了下,道:“你这些话,我是不会跟陛下说的。”

  宁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只得勉强维持着,低声道:“我知道,原本也不该来打扰姑娘,我只是怕姑娘误会了我……”

  她停顿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说道:“我进宫十五年,陛下到我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之所以能到嫔位,全是惠妃姐姐替我在陛下面前说话的缘故,江姑娘,我既没有孩子,也没有宠幸,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理由害你。”

  她看着糜芜,低声道:“至于说六皇子,我入宫时,他已经不在这宫里了,我从未见过他,更加没有理由诬陷他。江姑娘,我这次来找你,的确是抱着希望,盼望江姑娘能在陛下面前替我辩白一声,但姑娘若是不愿意说的话,也就罢了,我相信陛下和皇后娘娘必定能明察秋毫,还我一个清白。”

  听她的说话,倒是个头脑清楚的人。糜芜思忖着,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宁嫔见她自始至终都不怎么搭茬,心里越发失望,只得福了一福,道:“多谢姑娘听我唠叨,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她转身要走,糜芜却叫住了她,低声问道:“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若是你肯如实跟我说,我就把你的话转告给陛下。”

  宁嫔心中一喜,连忙停住脚步,转身说道:“姑娘有什么要问的?”

  “惠妃娘娘是得了什么病没的?”糜芜问道。

  宁嫔回忆着说道:“惠妃姐姐一直有腹痛的毛病,天气一冷一热,或者吃饭不留神,或者伤了神思,都会犯病,这些年来陛下一直给她求医问药,可惜始终没能根治,据说就是因为这个没的。”

  这么说来,是有经年旧疾,因此致命?那么赵嬷嬷看到的脉案又是怎么回事?糜芜沉吟着问道:“惠妃生病的时候,你见过她吗?”

  “见过一次。”宁嫔叹口气,声音里便有些哽咽,“大约姐姐过世前半个月的时候,我还跟姐姐一起裁了衣裳,再后面姐姐身子不爽快,懒得见人,我几次请见都没见到,还想着等姐姐好了再说,没想到竟那么没了……”

  也就是说,至少在过世前半个月的时候,惠妃还行动如常,还能跟人一起裁衣服,后面就突然恶化,香消玉殒了?这个腹痛的旧,疾,未免过于严重了些。

  糜芜思忖着,道:“好,我知道了,等我见到陛下,我就把你的话转告给陛下。”

  “多谢江姑娘!”宁嫔又福身一礼,这才急匆匆地走了。

  入夜时分,崔道昀从御书房回来时,刚走到中殿,早已看见糜芜一路小跑着迎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陛下,原来御花园里竟然有一大片樱桃林!”

  崔道昀只觉得一天的沉郁心情一扫而光,站住脚等她来到近前,含笑问道:“你今天去逛园子了?”

  “是呀,汤总管怕人家不认识我,特地让高如海带我去的。”糜芜轻轻扯了他的袍袖,拉着他往后殿走,“我自己就会做蜜煎樱桃,从前家里没钱买糖粉,想做也做不成,等明年新结了樱桃,我做给陛下吃好不好?”

  高如海是汤升带的徒弟,如今单管御苑各色果树,怪道汤升特地让高如海带她去逛。崔道昀跟着糜芜往里走,温声说道:“那片樱桃树每年总是刚挂果就被鸟雀啄食,剩不下多少,看来明年得想法子让人把鸟雀都赶走了。”

  “那我到时候扎几个草人放在树上!”糜芜想起在家时的事情,笑容灿烂,“以往麦熟的时候,我阿爹就扎草人插在地里吓唬鸟雀,那些鸟雀一年比一年胆子大,到后面根本吓不走,我就自己戴了草帽拿了网子,那些馋鸟胆子大得很,直接落到我跟前,被我一网抓了好几只,打了场好牙祭!”

  原来在乡下时,她是这样过活的。听着都是极苦的日子,难为她说起来时,总是笑得欢畅。崔道昀心中百感交集,不觉牵了她的手,温声说道:“好,到时候朕帮你扎草人。”

  糜芜却笑着把手抽出来,摇头说道:“陛下的手太细,扎不得,会被划破的。”

  她伸了右手在他眼前,给他看指头上的薄茧和虎口处没有全好的伤痕,笑道:“干农活的人手都粗,劈柴捡柴,扎东西编竹器什么的,手太细了不行呢,摸一下就全是伤口。”

  崔道昀看着那只玲珑的手掌,眼前却突然闪过了柳挽月柔软细嫩的手,无声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她又何辜?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在穷乡僻壤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他抬手抚了下糜芜厚密的头发,低声道:“等樱桃熟了的时候,你的手应该也养好了,也扎不得草人了。”

  他抬步走进后殿,问道:“用过晚膳了吗?”

  “吃过了,吃了两个肉馒头,一碗鸽子汤,还吃了炙羊肉和花生糖酥。”糜芜跟在他后面走进来,问他,“陛下吃了吗?”

  这些天一起吃饭,崔道昀发现她偏爱肉食和甜食,便提醒道:“朕吃过了。膳食要搭配得宜,才是养生之道,尤其晚膳不可吃得太油腻,你既吃了炙羊肉,便该配点清淡的汤粥,再用鸽子汤就太荤了,容易积食。”

  “陛下吃得太清淡,我要是只吃那么一点儿,半夜就要饿醒了。”糜芜笑嘻嘻地说道。

  崔道昀不觉也是一笑,小孩子都贪嘴,确实不太容易节制,今后还是尽量与他一起用膳,看着她吃才好。

  他来至偏厅旁边的小书房,道:“朕还有些公务不曾处理完,你若是困了就自去安歇,若是不困,就在外头玩吧。”

  汤升跟在后面,把尚未批完的折子都送进书房里,糜芜想了想,道:“我不困,我就在这里看会儿书吧。”

  “好。”崔道昀不再多说,摊开一本折子,道,“书架上那些书你自己挑一本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