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天画糖
若是他不来,魏姣便能拉着沈妈妈和钱礼在一张桌上用饭了,他来了,这事自然就不可能了。
若是再另外给钱礼安排一张小桌,那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钱礼提出告辞时,魏姣也没有再留,只是让沈妈妈将他送出去,多给母子俩一点相处的时间。
出府的一路上,钱礼都在面对着沈妈妈的催婚。
从古至今,老母亲对于老大不结婚的儿子,都怀着深深的忧愁。
“翻过年你就二十了,老大不小了,上次我回侯府探望夫人,好几个跟我差不多岁数的老姐妹,如今孙儿都抱上了,下值回到自个儿家里就能含饴弄孙,不知多快活。
“礼儿,你跟娘老实说,你有没有看上眼的姑娘?咱家虽然得了夫人的恩典脱了奴籍,但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对儿媳也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只要是你喜欢的,娘都不反对……还是说,你眼光太高,瞧不上一般的姑娘了?”
钱礼:“没,娘,我现在才十八,大哥还没成亲呢,我不急。”
沈妈妈:“说起你哥我就来气,二十五六的人了,再过两年都要三十了,整天在外头跑,也不着家……”
钱礼:我哥也就只比我大了三岁吧,今年也才二十一,怎么在您嘴里就平白大了四五岁?
当然,他也就只敢腹诽一下,可不敢说出来,毕竟好不容易才将战火转移。
沈妈妈念叨了一路,到了王府侧门,还拉着钱礼嘱咐:“明年,我也不指望大胖孙子了,就给我娶一个媳妇回来,能不能做到?”
钱礼:“……娘,我尽量吧。”
沈妈妈一巴掌拍过来,“什么尽量?你就给我说,能还是不能?”
钱礼:“能。”
得了保证的沈妈妈又变回一个慈母了,给钱礼整了整衣襟,抚了抚他刚才受了一巴掌的臂膀,“疼不疼?”
钱礼摇头。
沈妈妈:“我瞧着你又瘦了,是不是每天早上都不吃饭?饭总是要吃的,又不是吃不起,饿出个好歹来怎么办?还有啊,在外应酬,不能空着肚子喝酒,别大晚上还跟人出去晃荡,啊?”
“嗯,知道了,娘。”
“好了,去吧,好好替姣姐儿办事,知道不?”
“不用您说我也会的。”
昭华院里,宋砚在给魏姣说明天进宫的事。
他之前从魏姣那里薅走的《春日踢毽图》,转头就拿进宫里借花献佛呈给太后了。
太后看了,不禁忆起自己从前美好的春闺时光,对于踢毽比赛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魏姣作为踢毽比赛的创始人,太后就想宣她进宫,跟她好好聊聊。
第44章
进宫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魏姣坐在轿辇上, 还有心情指着路边的花儿给琅哥儿认。
一行人踏入寿安宫时, 恰听见里头传来一声“五万贯, 管了”,魏姣与王楚薇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太后正在侧殿和几个娘娘打马吊。
太后坐上首, 她右手边坐的是贵妃, 左手边贤妃, 对面是淑妃。
三公主宋绘坐在太后和她母妃贤妃中间,看两家牌,暗中不时指导贤妃给太后喂牌,叫太后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将手中的牌给打出去,脸上笑容不断。
在座的对此都心知肚明,不过打牌嘛,为的就是开心, 其他人何尝不是在逗太后娘娘开心呢?也就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绘还以为自己的举动多么隐晦,兀自得意, 殊不知早被桌上其他的人精都给看透了。
坐在贵妃身边的四公主宋绯画风却是与她截然相反, 自己拿着一册话本子在那里看得开心, 自成一方世界,对于外界的事情并不关心。
太后刚又赢了一回牌, 抽屉里的小金瓜子都要堆不下了, 脸上乐呵呵的, 见宋砚几个进来, 忙朝他们招手。
宋砚凑过去,却被太后嫌弃地一推脸,“不要你,快把琅哥儿抱过来。”
宋砚委屈巴巴的:“奶奶现在有了重孙儿就不要我这个孙子了。”
太后在他耳朵上揪了一下,“作什么怪样子,在琅哥儿面前羞也不羞,可别被咱们琅哥儿给学了去。”
魏姣已经抱着琅哥儿从贵妃这边走过来了,正要行礼,就被太后拦住了,“可别压着我琅哥儿了。”
她伸手将琅哥儿接过去,发出爱怜的“噢哟”声,贴着他的胖脸蛋儿:“咱们琅哥儿又长肉了,这小胳膊小腿儿,真跟那嫩生生的藕节似的。”
珍姐儿脆生生道:“弟弟现在都有十八斤了,有两个白白那么重呢。”
珍姐儿以前没少在太后面前念叨白白,所以太后对白白并不陌生,只是:“我记得上回见,白白还没有珍姐儿两只手大,怎么一晃眼,都有九斤了,这怕不是胖得肚子都要拖在地上了吧?”
众人一脑补那个场景,都哈哈哈笑了。
明明原先白白在珍姐儿那里时,还是一只仙女猫,优雅又矜贵,在魏姣那里待了短短一个来月,已经进化成一只贵妇猫了。
魏姣从牡丹那里将带来的一幅画打开,“可不是,您看,白白现在摊在地上,活脱脱一张大白肉饼。”
画上白白神仙瘫,面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琅哥儿趴在旁边,一只手抓着它的耳朵,至于另一只手——
仔细看,他手里正捏着一根猫须!
再看白白那副表情,众人瞬间就领悟了,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哈起来。
王楚薇见太后满心满眼都是琅哥儿,全无心思打牌了,就道:“奶奶,您不打就把位置让给我吧,我这几天都没摸牌,都有些手痒了。”
“行,你来,可别把我赢来的金瓜子都给霍霍没了。”太后很干脆地退位让贤了。
王楚薇已经熟练地开始洗牌了,“那哪儿能啊?我的手可是开过光的,从来就没有输钱的时候。”
魏姣毫不犹豫地拆穿她:“我怎么记得,上次王妃就输了好几回来着。”
“嗨,那只是暂时的失误,看我这回怎么大杀四方。”
淑妃原本就不怎么爱打牌,这回只是来陪太后打发时间被硬拉着凑数的,如今太后都下场了,她便解脱了,对魏姣道:“姣姣要不也来打几盘?”
魏姣可不敢让琅哥儿离开自己的视线,直接将宋砚推出去,“让王爷来吧,我看他都已经往牌桌上瞄了好几回了,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一屋子女人的视线霎时都落到宋砚身上,宋砚丝毫不带怵的,眉梢一扬,扇子风骚地晃了晃,“我原本没想着上场的,怕你们被我赢怕了,不过既然姣姣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上场,你们还真以为我怕了。”
捋了捋袖子,坐到淑妃的位置上。
贵妃也想去撸娃,遂决定将位置让出去,但身边的闺女是个不中用的,一心只读话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于是朝宋绘道:“来,绘绘,代我玩儿几把,好好发挥你的聪明才智。”
其实贤妃也有下桌的意思了,毕竟她作为四妃之首,陪太后打牌那是消遣,陪两个小辈打牌,那像什么样子?
结果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个儿闺女去替对家了。
贤妃环顾一圈,却发现自己无人可替,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她还不能说不打了,不然晋王、晋王妃心里能不起疙瘩?
只能硬撑着云淡风轻的长辈风范,摸牌打牌。
没了淑妃给她喂牌,没了宋绘在旁边给予提示,被晋王和晋王妃这一对牌桌上的常胜将军夹在中间,贤妃这牌打得有点痛苦。
眼见着抽屉里的金瓜子越来越少,而晋王夫妇俩还没有一点收手的意思,反倒越打越起劲,贤妃和宋绘这对母女俩,心里渐渐发苦。
“香儿,回去替我再取一包金瓜子来。”
贤妃本以为她说了这话,晋王妃会顺势说不打了,结果晋王来了一句:“贤妃娘娘这本金带得有点儿少啊,我还没开始动真格儿的呢。”
贤妃:“……”
云淡风轻的笑容凹不住了。
宋绘看着几乎所剩无几的抽屉,不断给对面的贤妃使眼色,奈何贤妃正看着手里的牌,琢磨怎么出,压根儿没接收到她的眼波。
眼见着香儿要走了,宋绘只能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贤妃”一脚,想提醒她,帮自己也多备一份本金。
结果贤妃还是没有动静,倒是宋砚惊讶地抬头看她:“三妹踢我作甚?莫不是在桌上输了钱心里不痛快,所以在桌子底下找补回来?”
宋砚说这话一点都没压着声,引得不远处正逗着两个萌宝的一群人都看过来。
宋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
如果此时地下有条缝,她一定恨不得钻进去!
长到这么大,头一次这么丢脸!
丢脸丢到太后的寿安宫来了,想必明天,不,下午,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皇宫。
她都想象得到那些人私底下会怎么议论她。
#震惊!三公主因打马吊输钱太多,竟在桌子底下对晋王做出这种事!#
宋绘捏着手里的牌,恨不得直接甩到宋砚脸上去,这个三哥,怎么这么讨厌!
贤妃哪里舍得看女儿难堪,忙笑着打圆场:“绘绘你是不是坐太久腿抽筋了?快站起来活动一下。”
又冲宋绘身后的宫人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们主子起来,给她揉腿梳络?”
于是,宋绘就僵着身子,被宫人扶到一边揉腿去了。
三缺一,这牌是打不下去了。
贤妃一副为难的语气:“这……要不叫魏侧妃过来替一替?”
宋砚将牌一摔,“算了,好好的兴致都被败坏了,再打还有什么劲?”
兀自起身离席,加入了逗娃行列。
王楚薇对贤妃歉意一笑,“我们家王爷就是这狗脾气,贤妃娘娘一向贤良大度,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贤妃面上浮现出一层笑意:“怎么会呢。”
“我看绘绘腿麻得有些严重,贤妃娘娘快过去看看吧。”
说完场面话,王楚薇也走到了太后那边,将珍姐儿抱起来。
以太后、琅哥儿、珍姐儿为中心,人员依次向外扩散,圈子里童言稚语,大人们哈哈大笑,气氛乐陶陶。
宋绘看了一眼,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排斥感,明明平时她才是祖母的开心果,魏姣生的那个小崽子一来,太后就瞬间将她忘到了脑后!
贤妃走过来,见她眼神毫无掩饰地盯着那边,一脸恶毒相,简直气得脸变形,这个蠢货!
有时候她真怀疑她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这可是寿安宫,太后的地盘,她那副样子是做给谁看?!
察觉贤妃的靠近,宋绘一脸委屈地看向她:“母妃……”
迎上的却是贤妃的一记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