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第11章

作者:启夫微安 标签: 穿越重生

睁开眼,正巧长安端着吃食推门进来。

淡淡地鸡蛋香味里混着青葱的香儿,小碟子里葱香鸡蛋饼切得整整齐齐。佐之一碗糖水蛋,灯光下色泽清透。他瞥一眼,喉咙就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长安端走到他面前,见他老实地坐着连位置都没挪一下,拍拍他脑袋:“乖。”

王爷:“……”

“吃吧。”

长安放下东西,转身又出去了。

周和以伸出两只手看着,没净手,他难道要下手抓?

犹豫了犹豫,饥饿占了上风,王爷终于还是用了自己金贵的手。先是浅浅喝一口热腾腾的糖水,一股热气涌入胃里,抓心挠肺的饥饿感当即被压下去。

他又咬了一口糖蛋,软嫩细滑,十分可口。

王爷抿了抿嘴,垂下眼帘。

再捻起一块葱香鸡蛋饼,也是弹嫩非常。

于是优雅进食的人,进食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等长安回来,一碗糖水蛋,一叠鸡蛋饼都被他吃了精光。长安有些满意,吃了东西就好。

用了吃食的人,脸色很快就缓过来。

长安瞥着他身上脏兮兮的喜袍,眉头又蹙起来。黑灰李滚过一遭,早就没原形了。长安不是什么耐心的性子,受不了就上手去扯。

王爷能容忍一个姑娘家这样子对他动手动脚?

抬手就要推开长安。

然而长安如今力大无穷,又岂是他轻易能推得动的。周和以推一下没推动,反被她攥着两只手,给按死在了木椅之上。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溧阳王周和以,没憋住红了脸。

长安却麻溜地又把他亵衣扒了。速度之快,眨眼间就给他扒得只剩一条绸裤。天寒地冻的,墙壁阻挡不住寒冷。激灵灵地一动,周和以也冷静下来。

长安:“你闹什么?看你都脏成什么鬼样子了?给我老实点!”

王爷语塞,总不能说自己这是羞吧。憋了半晌,就冷冷一声哼。

长安瞧他这样只觉得好笑。

原本长安是不想跟陆承礼一屋的。虽说她嫁给了陆承礼,却没打算跟陆承礼发生什么。如今陆家没人,陆承礼不懂道理,撇一边去很容易被人欺负。念在这人救她一命的份上,长安勉强让他跟她睡一屋。

不过即使是躺一块,也是两床被子。

周和以对此安排十分失望,但又不能说什么。自觉被束缚的王爷就不明白,这小妇人明明就很嫌弃他,为何不远远地把他撇开?

长安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否则分分钟甩了他走。

昏暗的屋里,周和以抿着嘴,浑身上下只着一条绸裤。褥子半掩在身上,浓密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晕出青黑一团,人恹恹的。不说话也不动,看着倒是丁点儿不傻了。晃眼瞧过去,倒像个十足个病弱的世家公子哥,自有一股矜贵之气。

长安收拾妥当就坐在桌边数着钱,偶尔瞥过去一眼。

听说陆承礼跟陆老爷相依为命,二十多年都没分开过。如今傻子这般消沉,怕不是在思念老父亲吧?长安慢吞吞将铜钱窜起来,塞进怀里。

周和以兀自闷了会儿,也坦然了。

人家一个姑娘家都不在意,他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扭扭捏捏?不过上手扒衣服这种事,绝无第二回 。

正好这会儿,小二拿了成衣来敲门。

长安下午来住店时,便使了银钱叫小二跑腿,去成衣铺子买三套成衣来。陆家烧光了,他们这身喜袍换下来,便没旁的衣裳换洗。客栈的小二年纪小,人却机灵。这会儿拿了三套实用的衣裳来敲门,又在外头喊了声。

衣裳搁门外,人就蹬蹬地跑了。

长安装好铜钱,起身去开了门拿进屋。

三套成衣,一套女人的两套男人的。因着急用,小二就在客栈附近的成衣铺子随意挑了几件。好不好看在其次,合身最重要。还别说小二眼力不错,大小挺合身。

拿去净房换好,转出来,榻上的人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熟了。

长安愣了下,这人刚才还醒着,才这一会儿就睡熟了?

探了探他的额头,高热已经退下去。果然傻子都是百病不侵的,这么高的烧说退就退。长安替他掖了被角,盯着人打量了一会儿便起身出去。

虽然目前很多情况她都不了解,但有些事情耽搁不得。陆老爷还在陆家院子里躺着,陆承礼不能去替他收尸,儿媳妇怎么也得替他安置好身后事。风光大葬是不可能了,能尽量体面就好。长安掂量了下手下的银钱,住店押了一百文,三套成衣两百文,剩下的还得为三个人吃住考虑,估计这点银子不够。

问了小二棺材铺的位置,长安又请小二多看顾屋里的人,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她人一走,榻上睡熟的人扶着胸口慢慢坐起身。

后背的那点伤对于战场上来去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事儿,周和以穿上长安放在榻边的衣裳,艰难地下了榻。一开门,正好撞上给客人提水的小二。正好,如此也不必费心去外头碰运气。他于是向招了招手,把人叫了过来。

小二是不认识陆承礼的,自然也不知眼前这位俊雅的公子其实是个傻子。听到周和以问他,他利落地就回了话。

小二便是再机灵,也不过一个小客栈的小伙计。三言两语的,就被周和以套了话。

打发走小二,周和以便陷入沉默。

此处是大盛没错,却并非他死之时的大盛。当今圣上还是他父皇,并非他杀尽兄弟的三哥周修远。但……如今竟然是明德十五年?十六年前?

素来镇定从容如周和以,此时也不免惊诧。

周和以端坐在窗边的木椅之上,眉头深锁,整个人挥之不去一种不知今昔的恍惚之感。十六年前?那他如今如何?他的灵魂在这,十八岁的他身体里的又会是谁?突如其来的诸多疑惑,让周和以心中泛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静。

屋外的光色渐渐暗淡,天色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