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 第91章

作者:闫灵 标签: 穿越重生

“……”这么说是为了穿给他看的?

“在我们那儿,女儿家成婚时才会穿红。”她也是到了这儿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新娘并不穿红,嫁衣是玄底穿红丝的,也没有红盖头。

“……”榆州还有这等风俗?当年倒是没听吴家提过。

见他蹙眉在想事的样子,怕是正在追究榆州是否真有这种风俗呢,也罢,她自己心里清楚就行,起身拉着他来到桌前,“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菜,吃些再走吧?”知道他没那么多时间跟她独处,能陪她这么久已经是大大超出她的意料。

二人坐到桌前,动手给他夹菜,许是太久没吃正常的饭食,半桌子菜竟让他吃了个七七八八。

相聚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换作平常,她也许还能跟他赖一赖,拖一拖,可眼下这情势,真的是没办法去为难他,饭后,她很自觉的开始帮他着装。

屋里很安静,除了外头的虫鸣,只有衣衫的悉索声,就在最后帮他系腰带时,她突然停住了,望着他的露在脖子外的玉珩的一角,这玉珩据说是他生父留给他的物件,“我不会像婆母那样,所以——”你能不能也不要像你父亲那样?

他看了她良久,应了一声“好”。

她不会像他母亲那般柔弱易碎,他也不要像他父亲那样杀身成仁,他们都好好活下去,好好把孩子们养大,过完这一生。

月色浸水,竹叶流风中,他跨上马,她倚着窗——刚才说好不让她出去送他。

一缕清风划过他的马缰,跃进窗棂,卷起她鬓旁的一绺青丝,轻轻扬在风中,把她发丝上的兰花草香气散逸的满室都是。

伴着这淡淡的兰花草香气,他离开这处清幽之地,奔向属于他的热血沙场。

而她,轻轻盘上青丝,取来原先那身素衣裳,顿了顿,终还是没有换下那件红色衣裳,只把素衫套了上去,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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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五十八 成真的梦

战事焦灼,朝廷援军始终不见踪影,前线伤兵所越来越挤,关于战场上的消息也越来越少,不是消息下不来,而是不敢有消息传回来,怕后方大乱。

大太太黑氏始终没从最前沿的伤兵所下来,只把几个媳妇、侄媳妇送到了后方的盥衣所和纱条房,表面上是因为后方缺人手,她们又干不动前边那些搬搬抬抬的事,其实是怕前方有万一,不敢再让她们冒险。

五月初一的四更天,纱条房后的一扇竹门被敲了三下,屋里头摆了两张床,睡着四个人,分别是小七主仆和樊姨娘主仆,红拂和樊姨娘的丫头穗珠先后坐起身,披上衣服,红拂离桌子近,从上头摸索来火折,穗珠端来油灯让她点上,二女隔着门板低声问了外头是谁。

“大太太从前头下来了。”门外回话的是主宅一个姓姜的婆子。

此时小七和樊姨娘也都坐起身,隔着微弱的灯光,两人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惊慌,深更半夜的突然下来,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红拂和穗珠快速找来衣服伺候她们穿上,并从门后头取来一盏有些破败的旧灯笼,拿火折点上,四个人先后出屋。

外头的姜婆子见状赶紧上前接了灯笼,替她们在头前打亮。

五人鱼贯进到纱条房后,就见大太太黑氏正端坐在一张堆纱用的长杌子上,两个婆子蹲在地上在擦拭她腿上的伤口,一旁的地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血糊糊的箭头,像是刚取出来的。梁媪则拿着湿布巾擦拭她额头上的汗渍。

黑氏脸色虽苍白,却没有半声哀叫痛呼,在看到樊姨娘和小七后,眼角还微微上翘,露出些许微笑,“不小心被箭头撵上了,没什么大碍。”

樊姨娘和小七赶紧上前,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们身子重,也帮不上,先坐下来,我有话跟你们讲。”示意一下旁边的两张竹杌子。

樊姨娘和小七互看一眼,乖乖坐到杌子上。

“大房、三房那几个,已经派人把她们送去了小苍河,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半道上了,你们俩离得远,消息最晚到,一会儿说完话,他们车马准备好了,你们也去吧。”明明很急切的事,黑氏的语调却让人觉着不过是个极简单的安排。

即便如此,小七和樊姨娘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去小苍河意味着什么,她们很清楚,那意味着长河岸怕是守不住了,她们男人还在前头呢。

见二女闷不吱声,大太太眼角的温和缓缓收敛,“如果心里不愿意,就当这是命令吧。”

这种情势下,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哭天抢地,二女心中虽难过,却也不得不点头应下。

这时外头的马车也已经备好,未免车上颠簸,在黑氏的指示下,几个婆子往车里堆了厚厚一层棉纱。

四个女子先后上车,把中间最舒服的位子空出来,却发现外头的婆子正在封车帘。

“伯母不上车?”小七跪坐在车帘旁,攥着门轴,问车外已经移坐到磨盘上的黑氏。

灯火闪烁中,只见黑氏微微一笑,带着些许骄傲道,“等你们的男人和孩子都在前头时,你们也不用离开。”

车帘重重划下,挡住了外边骄傲,也掩住了里边的错愕。

樊姨娘往车身上一瘫,久久不能作声,与之相同的还有门轴旁的小七。

马车哒哒地往前行,车前辕的两盏风灯随着马车移动轻轻在薄雾中摇曳不停,犹如两只孤单无神的眼睛。

车里寂静无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什么人?!”远处传来一声喝叫声。

“长门左后。”压车的其中一名侍卫喝出普通人听不懂的口令。

对方回了个“长门右”,如此两边便再无动静。

“夫人,快看,是乌/尔青!”红拂突然指着窗帘外道。

听到乌/尔青三个字后,小七连滚带爬地挪到车帘处,朝着红拂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乌/尔青站在路边一队战马中,正竖着耳朵在大口嚼着草料。

看到乌/尔青后,小七巴着车窗四下搜寻,可惜她们车上的风灯照亮的距离太近,看不清那重重的黑影到底谁是谁,寻了半天,终于在路边一株手腕粗的香椿树下找到一抹熟悉的背影,那背影正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从他低垂的双肩可以看出他的疲累程度。

她没有出声喊他,只是隔着窗帘外的蓝纱一眨不眨盯着那个背影,由远及近,由近再及远,直到灯光再也照不见,直到外头的天色微微泛蓝,她还趴在那儿费劲地望着窗外。

老天爷,我一次都没信过你,可这次,我却不得不把他交给你,请你一定保佑他平安回来,往后我必定真心参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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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在小苍河的这几日,小七一直沉浸在这种悲戚的忧伤之中。每每听到外头的哭喊声,她的心就会被揪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