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 第102章

作者:闫灵 标签: 穿越重生

“为什么吴家人会喊你小七?”他知道月君这个名儿是吴家临时给她取的,她的真名叫元衿。

“……”头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还有点不太习惯,“我自己取的。”刚来这世上时,不习惯元衿这个名字,别人喊她老会忘了答应,到了吴宅后,正好赶上孙媪给青薇她们取名字,她也就顺手把自己的改了,她前世的名字里有个“期”字,便想摘下来一用,可惜孙媪误会了,写成了“七”,便一直叫到了今日。

“怎么取了这个字?”他问。

“若说是随便取的,你会不会信?”笑笑,“其实原本是佳期的期,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记得家乡种了很多石榴树,有两个人在我耳边念过一句诗:一朵千英绽晓枝,彩霞堪与别为期。”至于念诗的那两个人……她已经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下巴离开他的指尖,情绪突然有些低落,“我觉得好听,就取了这个名儿。”当作是与家乡的最后一丝牵连吧?

很少有人和事能令她伤感,那两个人大约就是她的父母吧?同为父母早逝的人,他理解这种感受,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想安抚一下她的低落情绪,“你还有我们呢。”

在他的胸口微微苦笑,是啊,她还有他们三个,在这世上也不算是孤家寡人,心下刚安慰了些。忽觉头皮一紧,疼得她眼皮直哆嗦,“恒哥儿,松手!”这小子从小就对揪她头发有种偏执的喜爱。

在李楚的帮忙下,小七终于从儿子手里救出了自己的头发,反手就拿掉小家伙的帽子也揪了他一下,小家伙先是怔一下,继而看看父亲,心说你媳妇欺负孩子,你怎么都不管管?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边整理发髻,一边教训李楚怀里的小人,“画画之前先去门后罚站!”

小家伙一看娘亲不但抓他头发,还罚他,哇一声哭起来。

哭泣中,亲爹将他放到门后,并通知他,除了抓母亲头发有错外,哭闹也有错,两罪并罚,罚他在门后站足半个时辰才能出来。

小家伙起初想用耍赖蒙混过关,得了亲爹一巴掌后,乖乖站到门后,一脸委屈地看着父母在屋里来来往往,无论他做出多么凄惨的表情,那对狠心的爹娘都不予理睬,唉,长大了真不好,小时候就不用罚站,也不会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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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李楚在羊城的几个亲信来京城述职,顺便到家里拜访,便在前院摆了一桌,几位女眷则由小七请去后院招待。

除了桑籍的妻子小冯氏,另外几位都是头一次随军,年前刚来到京城,打算年后等男人述完职就跟着一道去羊城。

几位女眷由小冯氏一一引见给小七,在见识了黑氏和万夫人如何笼络女眷后,小七也有样学样,对这些家眷嘘寒问暖,并与她们亲切交谈,又让芳如拿了些孩子戴的小首饰散给各家,权当新年彩头。

聊了一阵儿,该用饭时,先让丫头领她们往后园子去,小七则留下小冯氏单独说话。

李楚昨晚交代她给桑家送些银子去,因羊城那边出了些事,有人求到他这儿,他不方便出面,就让桑籍帮着给摆平了。桑籍肯定是花了银子的,桑家家底本就不厚,不能让他贴这个钱。

小七左思右想,这钱不能明着给,给了他们肯定也不会收,就想到桑家大姐儿如今也十一二了,到了该准备嫁妆的时候,便顺着这条线问了问小冯氏,桑家果然正在打听人家,这就好办了。

两人边聊着存嫁妆木料的事,边往后园去,途经园门时,远远瞧见几个婆子抬着什么人熙攘着出门,小七不动声色的看一眼身边的芳如,芳如领会其意,快走几步到前头。

小七则继续跟小冯氏聊着刚才的话题,等两人来到后园入席之后,芳如才转回身,趁着服侍小七用餐时,在她耳侧低语几句。

原来是梅婉玉在后院折梅花时,被花架子砸伤了腿。

手指在茶碗盖上轻轻敲几下,心说这位梅娘子最近出现频率有点高啊,看来已经不满足于送茶送饭了,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是想李楚去看她,还是因为梅家老祖要来东府述职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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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六十五 狙击梅家 上

送走小冯氏她们几个后,小七先往松柏院坐了一会儿,路过兰草堂时,想了想还是抬腿进了院子。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跟当年并没多大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在院角种的那几株木香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丛毛竹,她记得当年离开时,那花儿已经爬到了半墙。

问院里的洒扫婆子花怎么没了,婆子说去年五六月份时还开得满墙都是,香味能飘好几个院子,入秋后,也不知怎地,花叶一日枯过一日,待叶子死光后,挖出根子来看,都烂透了,花匠说怕是今年秋雨多,泡了水的缘故。

小七往墙角处瞄了一眼,眼中的冷意一闪而逝,没再问下去,这时赵厢绮从西屋迎了出来,乖乖给她行了个礼。

“多谢夫人。”赵厢绮道。

“谢我什么?”小七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她谢的事情。

“听家里说,过年时,府里送了不少东西过去。”赵家如今被外头追债追的连秦川的祖居都压出去了,她父亲是旁支,情况就更差了,如今全家靠嫡母的嫁妆过活,入冬后因家里有人围门追债,嫡母骗着她生母把父亲给的庄子给抵了出去后,干脆带着父亲和大房几个兄弟姊妹去了娘家,她生母没处去,只能带着弟弟来京城寻她,她用私房钱在城东的小巷子里给生母和胞弟租了间小院子,昨日让人去送东西时,才听说除夕那日,李宅送去了不少衣食用品。

“这是府里的老例,两位老姨奶奶的娘家也是一样的。”她并没有对谁特殊对待。

“别人我不知道,我得亲自来感谢一句才安心。”自打赵家出事之后,她终于体会到自己早年那些行为多么愚蠢可笑,她以为父亲宠爱她生母,她们姐弟就可以一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殊不知大难来临时,她们母子三人眨眼间就被舍弃,从呼奴唤婢一下子变成了水中浮萍,头上连块瓦片都没有。到是眼前这个她一直瞧不上、且不相干的女人扶了她一把,其实她原本也可以像外边那些人一样,对她落井下石的。

“随你吧。”小七并不想收买谁的心,特别是他的这两个侍妾,“且不管你娘家出了什么事,府里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想往外送东西也不是不可以,但要过上房的目才行。”她可以理解她接济生母和胞弟的心,但是私相授受的事最好不要发生。

赵厢绮应了声“是”。

这时东屋门帘挑开,只见两个丫头扶了脸色苍白的梅婉玉出来。

小七耸耸眉,心说这苦情戏唱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芳如瞧一眼小七的神色,上前对梅婉玉两个丫头道,“你们虽是梅家带来的人,可也在府里待了不少日子,大冷天把个穿睡袍的人架出来,当是在唱梨山冤呐,还不快扶进去。”

一旁的赵厢绮主仆听到“梨山冤”时,差点没笑出声,心说骂的好,让你们装,大雪天没事往后园子钻,不砸你砸谁!

进了东屋后,小七问请没请大夫,请了哪位大夫,听说大夫的名字后,又指示芳如派人去寻唐太医来,还说那是给黑氏看过病的,跟李家关系好,医术也好,定会尽心医治。

安排完也没多坐,只在东西屋来回转了一圈,并让人把林妈妈叫来,给了她块对牌,指名去库里取几样摆件来——二人屋里的摆设过于简单,年后有亲戚来串门,实在不成体统。

赵厢绮她可以理解,娘家刚遭横祸,自己带来的东西偷偷摸摸压出去几样也算情有可原,梅婉玉就有些过了,屋里布置的跟庵堂似的,偏她又不是那种真正勤俭的性子,真正勤俭的人会舍得每月花二两银子打点前院的下人?

先是让林妈妈给赵厢绮屋里放了一对半人高的彩釉牡丹花瓶,又寻了一卷丁香串珠帘来,换下了原先的夕阳纱挂帘。屋里立时显得素净端庄不少,也合了赵厢绮那花团锦簇的爱好。这赵厢绮为了不让人察觉屋里少了东西,也算是煞费苦心,竟不知从哪儿寻了块夕阳纱来,好好的闺房硬生生被扮出了烟花风,想见那赵家的确是没人了,这才选了她进来,各方面都没法跟对门的梅婉玉比,至少人家的庵堂是间飘着书香的庵堂。

梅婉玉的房间,小七也没有大肆改头换面,只让人用蓝纱换下原先那条白纱帐,此外又让人搬来一块水墨竹梅图的纱屏,倒也没有破坏她的那份“素净”。

“新年前后,家里客人多,没得让人以为咱们府里连个门面都不会装,喜不喜欢的,都先这么摆着吧,等过了十五,库房那边自会有人过来收东西。”小七最后又看了看坐在榻子上的梅婉玉,“将军明日要陪晋王殿下南下视察水军,怕是没空过来看你了,刚在前头遇上他,让我嘱咐你好生吃药,说是梅家太爷就快从秦川过来了,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总不能再让他替后辈担心。”转头吩咐林妈妈,“等唐太医来了,需用什么药材,打发人去库里寻来,若是家里没有,就先往东府借。”

小七这话是当着兰草堂所有人的面说得,目的很明显——就是让他梅家找不到说词来为难她,作为正室,她对两个妾侍已经够照顾了——至少面子上没法挑她的理。

梅婉玉欲起身行礼道谢,小七摆手,“你身上不方便,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今日来了几位羊城故旧,将军又做主应了五百套春秋军袍,我事多顾不上,本来还想让你们俩帮衬一下,你又出了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