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糖奶兔
牙婆连忙笑道:“老奴忽然想起家里的孙儿来了,这才有些走神。”
安嬷嬷没多想,她知道牙婆的儿媳妇刚刚给牙婆生了个大胖孙子,牙婆向安嬷嬷告辞:“此间差事已了,老奴就先走了,”她暗暗祈祷桑桑秋桐俩个好运。
桑桑跟在莺儿的身后,走过了一道道的角门和抄手游廊,终于到了桃香居。
镇国公府雕梁画栋,即使是丫鬟住的地方也很是不错,比村子里好上不少,莺儿将桑桑和秋桐引进屋里:“这便是你们俩的住所了,你们先安心住着,待有事了就会有管事嬷嬷过来的。”
桑桑忽然笑了起来,像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她的笑中带着怯怯不安:“莺儿姐姐,我们什么时候上值啊?”
莺儿的笑就带了几分僵硬,胡乱道:“约莫着得俩三天的光景,你们俩安心住着,这里什么都有,”她说完便合上了门走了。
一旁的秋桐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是安顿下来了。”
桑桑却觉得这其中太怪异了,不只是莺儿,还有安嬷嬷,她秀美的眉毛微蹙。
秋桐连忙给自己倒了碗茶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然后支支吾吾道:“桑桑,你说刚刚咱们看见的……是什么啊?”她的神情中全然是害怕。
桑桑知道秋桐的性子简单,一点小事都会害怕,就安慰她:“兴许是那姑娘受了伤,这才被搀扶着过去呢。”
秋桐一想还真像,她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方才是我想歪了,我还以为是这府里的阴私事呢。”
秋桐的脸默默红了,她打小听多了神鬼狐仙的故事,可现在却觉得桑桑说的颇对,果然是她想多了。
秋桐性子简单,这事在她那儿就翻篇了,可桑桑却知道这内里确实有古怪,可这古怪在哪儿,一时半会儿还想不通。
建康城很大,从保定府到建康虽然离的较近,但也要不少脚程,坐马车过来的时候又挤了那么多人,没一刻能安心合眼的时候,秋桐早已经困极了,她将包裹放在桌子上:“桑桑,咱们先睡会儿吧,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说完就合衣躺在床上。
桑桑的身子也很是疲惫,她把外裳脱下来,躺进了温暖的棉絮里,她闭上眼睛,可怎么也睡不着。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日子,她怎么就穿越了,还进了这么个怪异的镇国公府!
没错,这府里处处透露着怪异,且不说先前秋桐看见的流血的女子,就说安嬷嬷,安嬷嬷竟连看她和秋桐一眼都没有……
这时代虽说丫鬟不值钱,可好歹也是买来伺候主子的,怎能连相看都未曾,再说莺儿,莺儿面色僵硬,当她问及上值时,竟支支吾吾,按说这时候都会给她们讲些需要注意的事,到底是来服侍主子的。
最后一点,她和秋桐过了年就要十五了,哪有大户人家买这么大的丫鬟的,除非是买来做通房丫鬟。
桑桑又摇了摇头,不对,都不对。
这般胡思乱想,桑桑终于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沉,还是秋桐将她唤醒的,秋桐坐在床边笑:“没看出来你是个能睡的,竟睡到了晚膳时候。”
桑桑蝶翼一般的眼睫微眨,全然是醒来的迷茫,秋桐却看红了脸,明明她和桑桑待在一处好几天了,怎么还没习惯桑桑惊人的美貌。
桑桑笑了笑,然后起身下地,她披上了袄子,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应当是秋桐在等她一起,就道:“快来一起吃吧,等会儿凉了。”
桑桑和秋桐安安静静的用完了一顿放,两个人都吃的肚皮圆圆,毕竟这儿的菜色可比村子里的好多了。
吃完饭,就有一个小丫鬟过来取碗筷,没吭声就走了。
桑桑面色越发不好,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古怪,这一点也不像是来做丫鬟的,她不想吓秋桐,就不经意问道:“下午是我贪睡了,那些过来的姐姐可有说什么话?”
秋桐一点没觉出不对,她给桑桑和自己各倒了一碗热热的茶:“确实是有些话,姐姐们说叫咱们俩在院子里住上几天,说是要看看咱们的性情,然后才好当值。”
桑桑心里咯噔一声,她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选丫鬟的方式,自古选丫鬟都是要服侍人的,哪里能白白叫丫鬟休息,不过她转念一想,秋桐是土生土长的女子,大字不识一个,再加上镇国公府森严的模样,怕是发现不了这其间的奇怪之处。
秋桐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傻愣愣的笑:“桑桑,咱们这是过好日子来了,在这样的主家还能凭白待几天,真是不苛待下人的。”
秋桐想起那姐姐的说辞,说是要看看性情,她想了想,丫鬟还是要勤快为主,她表现的越勤快就越能得主子的青眼。
再加上桑桑生的纤细娇弱,秋桐就一力承担了洒扫屋子的活计,将里里外外洒扫的十分干净,又将袄子挂好。
桑桑心知她们不会在这里住长久,可她没有出声阻止秋桐,就让秋桐这般快活吧。
镇国公府,大房。
弦丝雕花的架子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眉眼闭阖,安静极了。
那男子身上覆着一条绣着修竹的锦被,一旁的小厮十安过去帮忙掖了掖被角,若是外人见了,不得不惊呼一声,这男子生的委实俊秀。
床上的男子眉眼俊秀,眉毛漆黑,鼻梁挺拔,皮肤白皙的竟有一种病弱的透明感,当真是如玉一般的少年郎,清隽矜秀。
可惜他竟然闭着眼睛,也不知睁开眼睛会是什么情景。
床榻一旁坐了个银发的老夫人,她面容慈祥,戴了个檀色的眉勒,身上的衣裳也是顶好的料子,她正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而床上的人则是镇国公府世子陆珩。
范老夫人开了嗓:“十安,去给世子喂药,”她苍老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的孙儿已经躺了一年多了,却还没有醒转过来。
唤做十安的小厮应了声,然后端过一碗黑黑的药汁,一点点喂进了陆珩的口中。
喂完药又过了好半晌,床上人依旧没有动弹,范老夫人叹了口气,看来这药又无效了,可她还是固执的看向一旁的人:“这药可是无用了?”
那人点了点头,这次的药引还是不管用,还要再试。
范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良久都没有说话,然后才开口道:“十安,新来的小丫鬟到了吗?”
十安低下头:“回老夫人,这回来了两个新的,已经在桃香居住下了,还是安嬷嬷办的,您且放心。”
第3章
兴许是下午时睡得多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桑桑就醒了。
秋桐是做惯了活儿的,也早早随着桑桑一起起来,二人收拾好以后才出了桃香居,昨天太过疲惫,今儿才有精神仔细瞧瞧。
原主自幼长在保定府,一步都没踏出过柳树村,仅仅是听说过镇国公府的名头,可内里是个什么情况就全然不知了,桑桑想着趁此机会多同小丫鬟们聊聊。
桃香居附近都是内院丫鬟们的住处,桑桑走出去就看见好几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她转过头对秋桐说:“咱们去同姐姐们说说话。”
秋桐点了头,她到底知道些人情世故,眼下已经做了丫鬟了,早晚是要伺候人的,当然要更多的了解主家的事情。
另一头就有年长些的丫鬟瞧见了桑桑和秋桐,她问道:“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吗?”
桑桑面上带了笑:“我们是桃香居的,昨儿进的府,这不一收拾停当就出来拜见姐姐们了。”
那丫鬟挑了挑眉头,声音颇有些高:“桃香居的?”
她话音刚落,就围过来了好些丫鬟:“桃香居的……”看着桑桑和秋桐的眼神隐隐带着同情。
还没等桑桑说话,秋桐就急急问道:“姐姐们,桃香居怎么了?”
“桃香居的按例都是拨给大房的,伺候大房的难免就要吃力些,”这些小丫鬟私下里很能传消息,此刻见了桑桑秋桐两个就都说出来了。
桑桑不好意思道:“不瞒姐姐们,我们两个是外乡的,只晓得国公府的厉害,却不知府里是个什么情景……”
“哦,原来是外乡来的,那便不奇怪了,”一众小丫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原来是镇国公府世子陆珩生了怪病,躺在床上足足一年多了,一直都没有醒转,他这一病,需要的人手就更多,这一年来桃香居来的丫鬟都拨去大房使唤了。
伺候久病之人,尤其是昏睡不醒之人,按说是轻松的活计,反正没有主子的要求,可陆珩却不同,他乃是世子,千尊百贵的身子,一点差池都出不得,这份差事可谓是难得很。
更难的是,因着陆珩久病不起,府上请了不少方士,说伺候的丫鬟要谨慎挑选,得合了八字才能过去,否则冲撞了陆珩怎么办。
桑桑听到这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这古代着实是比较敬重鬼神,竟还有这种说法。
“所以说啊,这差事难得很,你们两个以后仔细着吧,”小丫鬟们说。
桑桑却有些好奇陆珩的病:“姐姐们,不知道世子是生了什么病,怎么一年多都没有醒转过来?”这病莫说在古代了,就是在现代估摸着也是个疑难杂症。
小丫鬟们实则也很是好奇,私下里不知道议论过多少次,此时见桑桑这般问,话匣子都倒出来了。
“谁知道呢,只道是一年前的事,那时候世子忽然染了怪病,初时也没什么症状,只是昏睡,接下来昏睡的时间越发的长,到后来就是彻底昏睡过去,直到现在也没睁开眼。”
这病甚是怪异,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时宫里的御医来过,民间的方士也来过,可都没有办法,好在陆珩还吊着一口气,指不定以后会有神医出现。
众人齐齐吁了一口气,然后各自散去。
回到桃香居后,桑桑倚在床榻上不言不语,还没等她如何,昨天带她们来桃香居的丫鬟莺儿就出现了,莺儿把秋桐带走了,说是主家要考较一下秋桐的性情。
桑桑心道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听小丫鬟们说大房那边不好伺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留下,若是不能留下,就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境况了,桑桑实在是有些担心。
直到天色漆黑时秋桐才回来。
桑桑连忙给秋桐倒了碗滚沸的茶水:“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可是主家为难你了,”她细细打量秋桐,就见秋桐面色发白,整个人看着颇有些虚弱,不似之前那般活泼。
秋桐喝了口茶,摇了摇头:“主子说我不合适,伺候不了世子。”
桑桑心里咯噔一下:“那怎么办,可是要赶你出府?”
秋桐接着道:“还好,主子说我虽然伺候不了世子,但可以拨去府里其他地方,”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伺候谁都成,只要能留在国公府。
桑桑听了也放心了:“那就好。”
秋桐和桑桑说完才起身:“莺儿姐姐叫我搬出去,说是明天就给我安排去处,我得收拾行李,”她说完就收拾起来。
桑桑看了看外头的夜色:“这么着急?”
秋桐压根就没有什么行李,不过是从家里带过来的两个棉袄,很快就收拾妥了:“莺儿姐姐在外头等着我呢,桑桑咱们以后见面再说。”
秋桐背起行李出了门,末了还是转身冲桑桑摆了摆手,示意以后再见。
桑桑却不经意瞧见秋桐摆手时露出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儿的纱布,那纱布上隐隐透出些血迹……
桑桑忽的就想起初来宁国公府时看见的情景,那女子也是手腕流了血!
桑桑直觉这其中定有古怪,可恨她没来得及问秋桐,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总是要接受主家所谓的“考较”的,倒也不必如此着急,想必很快就要知道了。
这一晚桑桑睡得很不好,做了好多光怪陆离的梦。
果然不出桑桑所料,第二天早上她刚用过早膳,莺儿就来接她了,还是昨天的说法,说是主家要考较她。
桑桑跟在莺儿后面,越走越僻静,心道府上总不能吃了她,因此放下了心。
最后到了一间厢房,厢房里用一扇落地屏风阻隔成两个空间,莺儿把人带到后就退下了,桑桑就看见了安嬷嬷。
安嬷嬷这回终于仔细瞧了桑桑,略有些惊讶道:“生的倒不错。”
桑桑腼腆的笑了下,安嬷嬷也不废话,直接问起了桑桑的生辰八字,桑桑据实以告,心道这就是那天丫鬟们说的看是否会冲撞陆珩了。
问完八字后,安嬷嬷领着桑桑绕进了屏风后:“昨儿你也到了一天了,想必也知晓了府里的事,咱们世子乃是尊贵之躯,就是伺候他的人也得小心对待,等会儿巫医会取一些你的血,看看你的血如何,会否冲撞到世子,不过是划个小口子罢了,不必害怕。”
桑桑可不是秋桐那等心思简单的,她先前只以为是古人敬重鬼神才合八字,可哪里有看血的说法!
屏风后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生的很是俊美,眼眸狭长,想来这就是安嬷嬷所说的巫医了,桑桑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巫医竟然如此年轻。
巫祁并没有抬头,只是拿起了桌案上的一把匕首:“姑娘请坐,不过是划个小小的口子,一会儿也便好了。”
桑桑想起了秋桐手腕上的伤痕,想来就是被眼前的巫医划的,她心中一凛,她只不过是想在古代混个日子,怎么就摊上了这事。
巫医……桑桑的脑海中还有原主的记忆,传说中巫乃大能,上通天意,下达地旨,与鬼神相沟通,而巫医更是有起死回生之能。
巫在这个时代乃是最神秘的所在,下至贩夫走卒,上达皇宫贵族,都崇敬祝祷巫,桑桑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了,看来之前来此的姑娘们一见巫医便信了所有说辞,真以为是瞧会否冲撞陆珩的,这才没有怀疑。
可桑桑不同,她猜想巫医取血应当有什么目的,但桑桑身板纤弱,外头又全是府上的人,她压根跑不了,只能认命任由巫祁取血,她想怕是之前的人都不合用,她安慰自己也不会合用的,她不由得咬唇,怎么就这么倒霉,穿越也就算了,还遇上这种事。
巫祁手里的匕首十分锋利,在日光下泛着湛然冷光,他像之前那样划破肌肤,血滴答流到下面的药碗里,却忽然听见浅浅的一声闷哼,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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