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射杀之后 第46章

作者:风储黛 标签: 穿越重生

  只不过卫绾又想到,她的兄长卫不疑,前不久才奉了陛下之命前往并州巡边!

  照他的行程,这时应当才到并州。

  皇帝从军报之中抽出了一封密报,这是卫不疑命人传回来的,昨夜里才至,皇帝还来不及看,原来卫不疑才走马上任初到并州,便已对匈奴人的意图有了了解。他在奏疏之中说,并州疏于防守,驻兵不多,岌岌可危,请陛下即刻分兵。

  但其实这封信早来数月,皇帝也不会答应,那时楚王与李翦率军抵御匈奴,正是大胜之势,他绝无可能考虑到朔方。

  “太子!”直至夏殊则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皇帝这才勃然变色,迎了上去。

第59章

  皇帝在瞥见太子玄影出现在身前,并朝着自己不疾不徐走来之时,紧绷着的弦仿佛骤然松了,整个人便感到完全地疲乏无力,只是因不能与太子跟前显露,暗中掐了一把虎口,装作无事地立定。

  夏殊则神色冷漠,没有立即说话。

  皇帝被他两道冷如寒箭的目光盯着,仿若骨头都被刺穿,脸面无光。当初这个嫡子屡次三番警醒自己,不可大意,让李翦及早赶赴战场。皇帝为了给二儿子铺路,又听了薛夫人几句谏言,便没有同意,招致如今朔方大患来,匈奴人占地为王,势如破竹,再过不久,临黄河与朔方毗连的几座城池恐怕都将不保。

  “朕将虎符赐你,你即刻调遣兵力,接管卫邕手中的一支骁骑,立即前去支援并州!”

  皇帝的手掌落在夏殊则的右肩上,犹如千钧之重,他定定地对夏殊则又道:“朕望你,马到功成,只许胜,不许败!”

  夏殊则眉眼不动,末了,他应话道:“诺。”

  皇帝要走回龙案,背过身去,脑中忽地一阵发昏,他才想到昨夜里与薛夫人在暖帐之中翻云覆雨,头两回只入了她不过三五下便泄了气,他大是懊恼和不甘心,磨了薛夫人许久,这才倒下。今早许是被人唤醒得太早了,他全无准备,这才浑身肌肉酸软无力,后脑眩晕。皇帝没有多想,勉强立定,隔了片刻,他又回头说道:“对了,你奉诏出城,让李翦与你同去。”

  “至于楚王,让他戴罪死守居延,不可让敌军奇袭,如再有纰漏,定斩不饶!”

  楚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皇帝需做一些事暂时打压他的气焰,也是为了堵住朝臣的口。皇帝心里始终是向着这个二儿子的,他的偏心二十余载一以贯之。

  夏殊则面色凝然不动,望着皇帝道:“诺。”

  也没别事交代,皇帝又神色木然地多瞧了几眼太子,不再说话。太子的眉眼生得冷艳无比,但因自幼便冷漠处世,那股艳丽之感不显,随着太子日渐长大后,五官之精致华美,却犹如羽翼一般慢慢舒展开来,细看之下与皇后足有七八成相似,皇帝望着他,时不时便会想到对他从来不假辞色的傲慢女子,年轻时,他亦为之惊艳的女子,只是他每每想起,便对夏殊则充满了憎恶和嫌弃。

  他终又背过了身,心肠冷硬,“你去吧。”

  身后传来衣衫摩挲的窸窣响动,却没有人说话,直至那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快要消失于耳畔,皇帝忽然心中一动,猛然回过身来,只是头却随着这么一晃又是一阵眩晕之感涌上,他扶着龙案,一头栽倒在地。

  “陛下!”“陛下!”

  宫人们抢入广明宫来,皇帝沉重地阖上了眼睛。

  寝宫之中,卫绾仍然鬓发蓬乱,呆呆地坐在床榻上,望着鎏金殿门,有一丝神色恍惚。直至夏殊则入门,第一眼发觉这个呆憨如鹅的娇妻,似乎正在打着什么算盘时,他的嘴唇微微抿住了。

  卫绾也望见了他,欣喜之下,连鞋也来不及穿,便从榻上起来了,跟着犹如一朵蝴蝶朝他扑了过去,小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没事了么?”

  她紧张地问道。

  夏殊则道:“是匈奴人犯境,并州无兵无粮,暂时有事。”

  他竟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她玩笑!卫绾又担忧不已,“那我阿兄?”

  “他人不在朔方,没有危险,”夏殊则顿了顿,知迟早要将自己带兵出征的消息告知她,声音低回而温柔,“孤去后,便会将他调回。”

  卫绾心中一动,果然,陛下在遇上这样的麻烦时,首先想到的永远是太子。只是一次又一次,陛下在利用完太子的赤忱之心和骁勇善战后,便会再度耽溺于薛夫人给的温柔乡,想起楚王殿下的所有好处,将太子挥之一旁。

  她的心头涌起一阵疼痛,目光一瞬不瞬的,将他的腰身抱得更紧了,紧到不愿松开。

  夏殊则亦已明白过来,依卫绾成日里偏爱胡思乱想的性子,怕是方才在床上出神之际,早有预料了,是以她不会惊讶。

  卫绾嗓音闷闷地问:“殿下何时出发?”

  “明日卯时点兵。”

  “这么快。”卫绾只是嘟囔了一句,却没有不理解男人的意思,战局瞬息万变,兵贵于神速,及早出征,才有可能在匈奴进一步破境之前,阻住他们南下的趋势。

  “殿下我能帮你甚么?”

  她仰起了脑袋,望着他。

  夏殊则抚了抚她毛茸茸的脑袋,映着门外天光,双目犹如瀚海深幽。

  “你在东宫等着我师凯旋。”

  卫绾点了下头,踮起脚尖,在殿下的右颊上亲吻了一口,道:“我知道方才无论陛下对殿下下了什么令,殿下都不会开怀的,但不论旁人怎样,阿绾心里有你。”

  她在安慰他,她仿佛早已看穿了他的心,令他无所遁形。夏殊则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俯身朝她的嘴唇儿压了下来。

  这时身后的宦官姗姗来迟,“殿下,陛下昏厥了!”

  夏殊则才松开卫绾,他回头,神色淡淡,“人眼下安置在何处?”

  “在广明宫歇着。”

  夏殊则对卫绾说了句话,便随着那宦官走出了东宫。

  御医前来诊脉,没说旁的,三五句粉饰太平,开了一张药方,便命人去取药。

  人都已昏厥,面孔发白,御医说得却不疼不痒,实在可疑,见薛夫人一个劲铺在皇帝榻边,流泪不止,几名妃子都个个以手抹泪,真情万状,只有夏殊则随着匆匆而退的御医走了出去,于丹陛上唤住了张太医。

  “陛下到底得了何病?”

  张太医佝偻着腰,低垂着面目,不敢抬头。

  夏殊则声音渐厉:“于孤面前,还要装哑?”

  张太医骇得面如土色,迫于储君之威,当初屈膝跪地,俯首叩首,正待说话,却听身后一声轻叱:“陛下仍昏迷不醒,张太医,你开的什么方子,可要一五一十同太子说明白。”

  薛夫人从身后走来,她花容雪白,肌肤若腻,两颊上仍挂着两行泪痕,只是柳眉倒竖,凤面庄严,气势先声夺人。

  张太医于是又看了一眼太子,战战兢兢:“陛下只是连日操劳,亏了气血,突然噩耗而至昏厥,绝无大碍,请娘娘和太子放心。”

  夏殊则道:“是么。”

  “是是是,老臣绝无假话!”

  张太医又连连朝太子磕了几个响头,夏殊则漠然负手下阶,不再回头。

  皇帝的病恐怕不如张太医所说那般简单,但薛氏太过冷静、目中无人,楚王如今获罪,她不敢造次,公然买通太医,多半是皇帝自己命太医那般说的,或许是为稳定军心。其中种种,夏殊则不欲多言。

  卫绾在寝宫沐浴,昨日闹出了一身汗,干涸了便黏在身上,极为不适,因此白日里命人闭了寝宫,于净室内泡澡,正闭着眼睛。

  太子的行囊,她和韫玉几人已打点好了,夏殊则方入门,便听到缂丝花鸟屏风后头,她柔软清丽犹如黄鹂鸟般的嗓音:“包裹放在胡床上,殿下点点,还有所需,阿绾再为你置办。”

  话音一落,屏风影动,男人的身影已出现在里边,卫绾娇呼一声,下意识遮住身上最饱满白嫩的软肉。

  殿下的俊容彤红如血,卫绾疑惑地看他几眼,却听他道:“阿绾,出来。”

  卫绾不肯出来,摇了摇头,见他寸步不让,只好妥协,“殿下,你要做甚么?现在可是白日,你要……”

  “带你出宫。”

  卫绾惊讶不已,但又想到这人明日要出发了,便点头,磨磨蹭蹭地催促殿下背过身去,夏殊则依言转身,耳后一片赤红。

  卫绾从水中出来,换了干净裳服,轻轻说道:“殿下,好了。”

  他回头,将卫绾的手腕圈住,携着她走出净室。等卫绾梳妆打扮好,二人才终得以出门。

  卫绾还不知殿下要带她去何处,直至马车出了宫墙,穿街过巷,行至卫府门口,卫绾打起车帘朝外望去,门口两尊蹲着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怒目如金刚,她倏然泄气,原来是回了娘家。

  下车之后,卫绾神色已经平静,与殿下一左一右入门,小厮通报传得飞快,不一会卫邕带着一大家子人前来见驾,卫织才知卫绾又回来了,还是拉着太子殿下回来显摆的,气得嘴歪,正好太子不须见旁人,她便随着母亲暗恼地取了。

  夏殊则凝视卫邕,“孤前来,同卫卿取一物。”

  他的掌心一吐,露出了一片镂着墨纹的虎符,卫邕早已听闻朔方失守的战况,于大魏极为不利。只是他本以为陛下这当口应当先派遣他这个大司马出战,却没想到,最后陛下仍是将虎符赐予了太子,恐怕是嫌弃他年事已高,不再握得动枪。

  卫邕正色下拜:“殿下但有吩咐,老臣无有不应。”

  夏殊则道:“孤需调动卫卿一支虎.骑,三千人。”

  “只三千?”卫邕大为惊愕。

  “只三千。”

  卫邕转念又想,殿下用兵如神,还有李翦等人相助,三千兵马于他而言足够,他答应得十分慷慨,并迎太子入正堂。

  清风吹动堂前榆柳,榆阴团团,石砖地面金斑如钱。

  卫绾跟着父亲与殿下入门,殿下顿了顿,嗓音已是平淡如常:“阿绾归宁之时,孤本应同她一道回门,但政事耽搁,故只让她孤身一人回家省亲,是孤的过错,望岳父见谅。”

  作者有话要说:

  卫爹:太子叫我岳父啦,好有面儿,我要出去吹嘘吹嘘,谁也表拦我!

第60章

  卫邕受宠若惊,不断摇头说道:“殿下为家国为操劳,老臣眼不瞎,是能看到的。”

  这话,夏殊则姑妄听之而已。卫邕之狡猾,远甚他所想。

  见父亲和殿下还在打太极,卫绾忍不住了,“殿下,你好端端地……”

  “还有一事。”夏殊则道,“孤将离开洛阳数月,阿绾独留东宫,孤担忧她犯傻,做出些出格的举动,还请岳父照看一二。”

  卫邕忙点头。

  身后卫绾气得脸颊都微微泛红了。

  卫府之中有一个极不待见卫绾的主母,她在卫府一刻都不惯,父亲在太子殿下面前的那些保证,她也不过左耳进右耳出,丝毫都没有当真。连薛氏要对她动手,她父亲都护不住,遑论是宫中两尊大佛,并一个对薛夫人偏听则暗的皇帝。

  从卫府之中出来后,卫绾将装点于面上的笑容一丝不剩地抽了干净,上了马车,将车门阖上,对夏殊则道:“我不喜殿下说那些话。”

  男人之间客套,为何尽说些贬损她的话?

  夏殊则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擦了过去,掌腹温热,在卫绾嘟着樱红的嘴唇发出这么句牢骚之后,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只是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不言而喻。这一回他没法带上她。

  卫绾也不是要同他生气,顺坡下驴地一笑,将头靠了过来。

  “我同殿下一般,父亲被一个姓薛的女人迷得魂不守舍,从年轻时便魂不守舍,一直到现在,我在这个家中充满了无奈,殿下有小五,我亦有我阿兄,算是唯一的一丝安慰罢。我以前待字闺中,最渴盼的便是从家里嫁出去,嫁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便从此将卫家那些过往全部忘了。”

  他握着她玉腕的手,渐渐地收紧了些。

  在宫外耽搁了些时辰,回宫时天色已暮,夏殊则于寝宫沐浴,卫绾便蜷着腿坐在贵妃靠上,望着一堆杂物出神。不觉想到,这么多时日相处下来,殿下早已成了她命中一部分,如今人还没有走,她已开始想念和不安了。

  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与殿下之前的夫妻之情,从成婚到现在,一点争执都没发生过。她知道这其中殿下也一直隐忍相让,他确如她从前所期盼的那样,待她很好很好。

  她从没后悔过,洛阳东城的小院之中,她同他下了一盘棋,便把自己搭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