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男主退亲未婚妻以后 第35章

作者:白日上楼 标签: 穿越重生

  她应该透多少呢。

  “所以,你与我从相识,到幻境,甚至到现在,一步步,皆在你计算之中,是也不是?你知晓多少?”

  郑菀摇头:“不,不是。”

  她道:“并非全部是算计。”

  郑菀料想,崔望也只猜她知晓一部分,却绝不知道,她几乎看到了他整个人生。

  她摇头:

  “有一日,我阿耶突然被罚跪安雎门,那时我与你是第一次见,崔望你可还记得?”

  “记得。”

  “我当时晕了,叫御医一块送了回去,若你打探仔细,该知晓,我素有心悸,每每心悸我郑家都遇大事,此次也是一夜听风雨,醒来时隐约看到一些。”

  “看到了什么?”

  “便看到我郑家满门倾覆,我、我会受颠沛流离之苦,徒徙三千里,最后凄惨而死,我阿耶阿娘都会死。”郑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便有了笑,“上苍垂怜,与我示警。”

  崔望阖起了双眼,只觉得那灌入腹中的梨花白从脑子里褪去的干干净净,拨开迷雾,方见青山。

  “所以,你便百般讨好我?”

  他沉声问。

  “那我该如何呢?”郑菀惨然一笑,玉白的小脸此时全是瑟瑟,仿佛受了霜打的花儿,“我不想坐以待毙,寻一线生机,有错么?”

  “……我知你会在梅园出现,却不知会在何处,只是听闻从前欺负我之人也会去,便想叫他们出个丑罢了。”

  “鸡血石簪子又如何解释?”

  “自然是打听得来,当年之事虽说隔了有六七年,可要真打探,还是能打探得出来的,那柳家庶女救了人,又多了一支簪子,簪上有个‘崔’字,不难猜。”

  “你早知道石舫上有幻境?”

  崔望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压下快将心尖烧成两瓣的岩浆。

  “这我如何会知?”

  郑菀瞪大眼,眼里全是好奇,“大人那边的通明之人,能知晓旁人的命运么?竟如此神异。”

  崔望问老祖宗:

  “通明之人除了预知切身命运,可还能看到旁人的生命轨迹?”

  “你当是看说书呢,想看就看啊,他们这等人得天眷顾,有一线生机,可也只看得到与自己切身相关的,至多血缘至亲还能一起看些,但大都是零碎不成型的。”

  崔望不作声。

  他只觉得自己身体快被烧穿了。

  火山底下的岩浆,一半成了烈焰,一半成了死水,他的心口一边被火烧,一边被冰冻,搅和得他——

  “这般看来,你对我所谓真心,全是算计。”

  他缓缓道。

  便在这等痛感里,崔望居然麻木了。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只待去了玄苍界,解了蛊,这所有种种,便都会烟消云散。

第28章 剜心肠

  窗外是暮霭沉沉的夜,更夫敲起了梆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月亮悄悄地躲进了云层后面,崔望面色掩于烛火,郑菀一时瞧不真切,只能瞧清他挺直的鼻梁下,一双薄唇紧抿。

  听闻唇薄之人最是薄情,可郑菀能忆起的,大都是那双唇的温度,冰冷的,需要摩挲许久才攀升起一点儿热度。

  “郑菀,你可以走了。”

  崔望突然丧失了继续听她辩解的兴趣,觉得一切都没甚意思。袖口风动,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请。”

  “不,我不走。”

  郑菀忽而生出一种感觉,若此时走了,恐怕以后都将再踏不进国师府半步。

  她快走几步,一把抱住崔望,双臂紧紧地环住他,摇头道:

  “崔望,我不走。”

  她抬头,一张脸已是泪流满面,“崔望,你别赶我走,我不走,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信我……”

  “我真的是真心的。”

  郑菀喃喃道。

  “真心?”

  崔望站在原地,只觉得这凡尘的夜,也没什么不同,该冷时还冷,只是终究太过污浊了。“哪儿来的真心?”

  “……骊泗汤前你救我免于落水,石舫上你为我弹琴伴奏,那时,你并不是国师,我便已倾慕于你,后你成了国师,”郑菀顿了顿,“我既欢喜你是国师,因为我欢喜之人便是我即将讨好之人;又厌憎你是国师,只因从今往后,我对你的欢喜都要掺杂上利用与讨好。”

  “而你在须臾之地,那般险境依然坚持带我下崖,救我于狼群……你这般好,怎能叫我不欢喜、不动心?”

  郑菀声音低了下去,“那时,我是真心的。”

  “所以我斩狼力竭时,你相扑过来也是真心?”

  崔望淡淡地问。

  “是!当然是!”

  她的眼里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便仿佛是孩童意图在向尊敬的大人证明自己,“我那时只是想去接你。崔望,我手都断了,很痛。”

  “郑菀,别骗人了。”

  崔望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却被郑菀抓住,又迅速扣了上去,她摇头,眼泪不住地流,“崔望,你信我,我没骗人。”

  “我那时真的是想救你。”

  她执拗地道。

  “那传送阵前扑来,替我身受那乱箭穿身之苦,也是为了救我?”

  “对着此物说。”

  但见拂袖一挥,一株眼熟的青碧植株落地,见风就长,不一会便长至一人高,抽条、舒展,直到最后在顶端生了一枚朱果。

  “说!”

  郑菀瞠目结舌,一时口不能言。

  她原以为此物神异,崔望上回用了,后来没见再用恐怕是没了,没想他竟还有一枝,还在此紧要关头对她施用。

  “烬婆婆,烬婆婆,快帮帮我。”

  烬婆婆慢吞吞出来,见此,只道:

  “此子心绪翻涌,以我灵魂之力,或可能瞒过。”

  “说。”

  便在郑菀张口要回时,却见崔望抬袖弹出一道紫色雷罡,那雷罡倏忽而去,将青玉碧株打得焦黑一片,朱果顷刻化成飞灰。

  “崔望!我还未答。”

  “我替你答。”

  崔望缓缓道,“你以性命作赌,便是为了趁我心防大开之际,于我身上下蛊,当真好心计,好决断。”

  郑菀心内巨震,他竟知道了?!

  他何时知道的?

  她抬头,泪水凌凌,眼已经叫泪糊了,“崔望,崔望……我不过是太欢喜你了,我做尽所有、拼却性命,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哪怕喜欢我那么一点儿,我不愿意叫旁人分去你……”

  “……崔望,你信我……”郑菀踮起脚尖,双手攀住他脖子,将面孔往他脸上贴,继而又用唇去触碰他的唇角、脸颊,眼睛,“崔望,我慕你爱你敬你,不能没有你……”

  泪水打湿了崔望的前襟,他能感觉两人相贴之处湿淋淋的。

  她的泪不断地滚落下来,沾湿了他的嘴角,他的脸颊,最后又钻入他的衣襟里。她毫无章法地亲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又绝望又恐惧,便像是猎人面前走入绝境的麋鹿,试图用最后一点儿微末的东西打动他。

  崔望推开她,心口处被她泪水浸湿的在发疼发烫,可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

  “走。”

  “不,”郑菀摇头,双臂将他脖子环得更紧,她将脸埋入他的肩胛骨,执拗地道,“我不走。”

  可突然,她死死抱住的人消失了。

  在抬头,便看见崔望站她一丈远,“崔望!”

  郑菀下意识向前,谁知却被一把剑抵住了,郑菀是第一次这般清楚地瞧见崔望的剑,剑鸿若流光,极美,极亮,也极冷。

  冷芒在她脖间吞吐不定,好似随时要割断她脆弱的脖子。

  “再往前一步,杀。”

  郑菀不信,摇头:

  “崔望,你不舍得杀我。”

  “你可以试试。”

  “杀了我,你便会死的。”

  郑菀咬着唇儿,泪珠儿扑簌簌落。

  剑鸿的光将房间照得纤毫毕现,也将她面上的哀凄与痛苦、绝望照得清清楚楚,崔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古井无波:

  “你大可一试。”

  郑菀看着他的眼眸,他又变成初见时那般了。

  她跪于安雎门前,大雪纷扬,他撑着竹墨伞经过,无意瞥来时她不过是一道蝼蚁,他对蝼蚁的好奇,仅限于幼年被她打过一顿板子。

  可后来明明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