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 第70章

作者:画七 标签: 宫廷侯爵 都市情缘 甜文 穿越重生

  不到一会的功夫,朱琉雪白的脚踝就肿得高高隆起,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个大包。

  纪瀚瞧着再清贵隽迈不过,身子却极有力量,一口气将朱琉抱着到了她的帐子里,期间她一直低着头掉眼泪,泪珠子砸落在他的衣裳上,滚烫滚烫的。

  也不知道到底在哭些什么。

  纪瀚将她好生放在了床榻上的时候,一向清贵的男人到底还是悄悄红了耳根。

  南平王夫妇还未得到消息,这狭小的帐篷里就只剩下两人。

  朱琉胡乱擦了眼下的泪,才抿着唇哑哑地道:“多谢世子了。”

  纪瀚只是轻轻颔首,半蹲下身子细看她肿得老高的脚踝,皱眉问:“应是扭到了,可疼得厉害?”

  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极近温和,与屋塔幕全然不同。

  朱琉有些慌乱地摇头,片刻后抬起眸子,问:“世子可知皇后那儿是个什么情况?”

  她可是记得唐灼灼被摔得生生呕了好几口血出来,再加上这么久了也没一个报信的,她心慌意乱得很。

  纪瀚眼见着太医久久不来,听着都在皇后那边忙活,于是起身亲自拧了帕子敷在她的伤处,垂着好看的眸子回道:“暂时没听着什么风声,只是皇上下令将那蒙古女给关了起来。”

  朱琉的贴身丫鬟眼眶都红了,此刻忍不住恨恨咬牙道:“郡主不知晓呢,那可汗起先还护着那牧戈,大庭广众之下意欲谋害皇后,咱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证据确凿的,哪能就这么算了?”

  朱琉睫毛轻颤几下,嘴里全是苦涩的滋味。

  “都是因为我。”

  若不是因为自己,唐灼灼好好的怎么会心血来潮突然想参加这样的比赛?

  她一向是怕这些麻烦的。

  不过是想着为自己撑一回腰,叫所有人瞧清楚她的态度。

  朱琉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娇软中带着丝缕英气的面庞皱成一团,纪瀚瞧得心中一动,生平第一次想去揉揉小姑娘的头发。

  触感定比林间如绸带的溪水还要好上一些。

  他浑身都透着一股琉璃一样澄澈又干净的气息,语气却又极其柔和,“你先莫自责,此事不怪你。”

  怎么会不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左右摇摆不坚定,唐灼灼又何苦用这等法子帮她?

  一时无话,待南平王夫妇赶到之后,纪瀚就十分礼貌地告了辞。

  这到底算是女孩子的闺房,他不好进去多待。

  外头的阳光钻进了云层,一眼望过去绿色的草原连着天边,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极清润的笑,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给可汗传个话,晚上我请他喝酒。”

  那小厮摸着头理不清思绪,却到底还是去了。

  天边隐现灰暗,在这风雨欲来之际,纪瀚的心底却突然生出一种安定的感觉来。

  他曾行过崎岖山路,也曾漂过江海湖泊,见了外头山河万里,曾以为心上的姑娘会出现在一个古旧的小镇,温婉如水笑意甜软。

  可这个姑娘,生在繁华热闹的京都,生在高门大户的闺房,与他想的偏差许多,是他父母亲相看着中意的。

  如今却真真叫他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第七十九章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牧戈悠悠转醒坐在床榻上哽咽的时候, 张德胜就带着人闯进了蒙古贵族住的地界。

  彼时屋塔幕面色阴鸷得不像话, 声音如闷雷一样,“等能走了就去给皇后和琉璃赔罪道歉。”

  牧戈张了张嘴,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急着辩解道:“我没想这样的。”

  她明明只是想在最后关头赢了比赛而已,虽然耍了些小心机, 可若说是有意将两人害成那个样子, 她却是万万没那个胆子的。

  朱琉也就罢了, 可最要命的却是伤了中原的皇后。

  听说皇帝宝贝得很。

  屋塔幕眼前一幕幕都是朱琉被纪瀚抱着离开时的模样,心里被巨大的烦躁与暴怒笼罩, 若不是还尚存了几丝理智,只怕会直接将这人揪了去认罪。

  他森寒地笑,近乎咬牙切齿,“牧戈, 你何时变成这幅模样了?”

  心狠手辣,肆意妄为。

  牧戈察觉到男人冰寒得近乎陌生的眼神,连连摇头,心都寒了一半, 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心声, 泫然欲泣。

  “屋塔幕,我跟在你身后那么多年, 你都不明白吗?”她声音还带着一股子虚弱,小小怯怯的模样, 屋塔幕却更觉得心烦意乱。

  “我们自小生活在一块,我才是最懂你的。”

  牧戈情绪有些激动,她微微坐直了身子,抹了面上温热的泪水,道:“那个琉璃郡主根本不想嫁给你啊,她明明可以跑赢我,总从不想着超过我。”

  若不是最后一刻她太过心急,生怕朱琉先一步到终点,也不至于会用这样的法子。

  她都能看清楚的事,屋塔幕哪里会看不清?他自己就是草原上的王者,一眼就能瞧出那丫头压根没动真格,可不到最后一刻,到底是心怀希冀的。

  “牧戈,若不是父汗临终前的嘱托,今日单凭你犯下的罪,就足以丢到旷野里去喂鹰。”屋塔幕身子极为高大,轻轻的嗤笑显得极为可怖。

  牧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全身都在细细地抖,她一直都知道这男人再冷情不过,可万万没想到这样狠绝的话,会对自己说出来。

  就在这时候,张德胜有些尖厉的声音在帐子外响起,“可汗,杂家奉皇上旨意前来将谋害皇后与郡主的人押送回京。”

  牧戈一时之间吓得瘫软,连出气都不顺畅。

  屋塔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张德胜进来时面上仍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笑意到底浅薄,他不慌不忙地朝着屋塔幕行了个礼,而后尖着声音道:“可汗,皇上有令,将牧戈姑娘收押至天牢等候发落。”

  屋塔幕扭头看了牧戈一眼,恰巧对上一双惊恐莫名的眸子,他仿佛又看到了他父汗病重之时伺候在床前的少女,也如今日一般惶恐悲伤。

  他抿了抿唇,手背上青筋暴出几根,极隐忍地道:“牧戈好歹是我部族之人,虽此处行事鲁莽,但贸然收至中原天牢,传出去恐引我草原子民不满。”

  也知道张德胜无法做决定,他接着道:“等会本汗亲自去与皇帝请罪,若商议不好,公公再来捉人也不迟。”

  张德胜其实也早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只是临走时隐晦地瞥了一眼牧戈,意味深长地道:“现在皇后娘娘尚在昏迷之中,琉璃郡主也折了腿,皇上正在气头上,可汗要给草原子民交代,我中原也有中原的规矩。”

  “这规矩,总是不可废的。”

  说罢,就带着一帮人掀了帘子回了。

  牧戈这时候是真的怕了,她忍着浑身的痛从床榻上跌下来跪在屋塔幕的脚边,涕泪横流,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道:“可汗,我不要,我会死的……牧戈再也不敢了。”

  屋塔幕将她拂开,面色沉得吓人,“回草原之后,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若她安分守己,余下半生,也能衣食无忧。

  牧戈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泪水和着花了的妆,晕染开来,竟显得有些吓人。

  就在张德胜离去前,屋塔幕也出了帐子,问:“琉璃郡主怎样了?”

  张德胜倒是扯出一个笑容,道:“郡主无大碍,与清远候世子的婚事也已定下。”

  屋塔幕紧紧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换了一身衣裳就到了皇后的帐子外头。

  霍裘还在里边守着。

  听说皇后还没醒过来。

  帐子里中药苦涩的滋味漫开,像是打翻了一锅熬好的药膳,袅袅的熏香也压不过那股子苦味。

  霍裘坐在床前,细细描摹唐灼灼的轮廓,这段时间在草原上,烈日当空的受了晒,眼瞧着每个人都黑了一个色号,这小女人却是一如既往的白。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精致,哪怕现在躺在床塌上昏迷不醒,也只是和睡着了一样。

  可每每一想起太医的那几句话,霍裘就心头一痛,若是这小娇气包醒来了知晓这样的事,怕是不知道要背地里抹多少眼泪的。

  药碗里乘着的苦涩汁水变得温热,霍裘亲自一勺一勺喂下,见她终于喝了下去,总算是小松一口气。

  再过一两个时辰,应当就醒了。

  外头传来几人的脚步声,随后,张德胜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蒙古可汗求见。”

  霍裘原还带着几丝柔和的眼眸陡然变得深幽不见底,开阖间俱是有若实质的寒气,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心上亲了亲,声音哑得很:“等朕回来。”

  胆敢伤了她的人,他是一个也不会放过。

  管她是什么牛鬼蛇神。

  他大步走了出去,帘子因为他的动作而灌进一些风,而后又缓缓合上。

  屋塔幕早先见这中原皇帝的时候,前者虽然十足严肃冷漠,可到底也没失了礼节,这次一见,却发觉到他整个人气势全变了个样子。

  阴鸷,暴戾,愤怒,锋芒毕露,这些情绪所起皆因那个中原皇后。

  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唐家姑娘。

  不知怎么的,屋塔幕面对着这样的年轻君主,竟有些毛骨悚然,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却准得可怕。

  “皇上。”他正了神色拱手,道:“牧戈还小,又自小被父汗惯着,做事不过脑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裘阴寒的笑打断了,那笑只浮于表面,带着淡淡的蔑意,却又丝毫不达眼底。

  “可汗若是还要为牧戈求情便罢了。”

  “朕的发妻还在里头躺着至今没醒过来,可汗一句轻飘飘的不过脑子,这事就算完了?”

  霍裘话语中的强硬之意不容置疑,面上像是覆上了一层万年冰山的雪水。

  屋塔幕眯了眯眼睛,轻叹了一口气道:“皇上恕罪,草原有草原的规矩,牧戈做错了事,自当按草原的律法来罚。”

  再怎么样,总归也能保住一条命。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也算是圆了昔日对父汗的承诺。

  霍裘倏尔停下步子来,高大的身躯挺括清贵,足下勾着金线的龙纹软靴在日光里闪着细光,他玄色的眼瞳里满是冰冷的怒意。

  “既然可汗这样说了,那朕就等着。”

  叫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方法有许多,将这牧戈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他和唐灼灼的孩子。

  他盼了许久,甚至从她嫁进东宫之前就有想过,不论是男孩女孩,拥有着与他们相似的眉眼,若是男孩,那便是未来的储君,若是个女孩,那便更如意。

  定是长得与她一样精致。

  出了这样的事,屋塔幕也没有脸再提赐婚一事,眼见着霍裘半点不留情面,也就皱着眉头找了个借口走了。

  直至到了深夜,唐灼灼还是未醒,一丝动静也没有,霍裘一向爱洁的人,穿的却还是早上那一身,此刻守在唐灼灼的床榻前,感受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见深浓的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