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结后,我回来了 第38章

作者:日日复日日 标签: 仙侠修真 女配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契心石内第一根姻缘线从中崩断,湮灭无尘。

  契心石为天道圣物,为世间姻缘基石,契心石内为历劫而生的世界与外界并不相通,时间流速也并不对等。

  外界之人看不到契心石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契心石上浮现的姻缘线,姻缘线断开,说明他们那一世并未修成正果。

  晟云台外环绕的云层之上,九公主云渺懒洋洋地靠在自己华丽的坐辇内,吃着仙侍为她剥好的坚果。

  见契心石内姻缘线忽然崩断,她挑了挑细长的眉,早有所料一般笑道:“这进去才不到半日,便斩断一根姻缘线,我就说嘛,沈丹熹想要做的事,就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就算是纡尊降贵,去讨那一个低贱地魅的欢心,她最后不也讨到了么?等得到手之后发现他也不过如此,再回想自己曾经的付出,便开始觉得不值当起来,可不就很快厌烦了么?

  下界前来昆仑的一路上,月老都在念叨昆仑神女的善变,他身为执掌姻缘的神,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反复无常,拿感情当儿戏之人。

  但九公主却很能理解沈丹熹的所为,她纯粹是来看姐妹热闹的,沈丹熹先前来找月老打探解契之法,那般费尽心思都想要解契,九公主自然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对于她找的那个夫婿,九公主原本也看不上。

  看到姻缘线断开,她高兴地抚了抚掌。

  可惜,晟云台外没人应和她,叫九公主甚觉无趣。

  昆仑三山四水十二楼之人的神情都颇有些复杂,一些人希望神女能够解契,一些人不希望她解契,众人将心思掩在腹中,转头小心地打量一眼昆仑君的神色。

  昆仑君沈瑱面容沉静地坐于云端,只在姻缘线断开的那一瞬间眯了眯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不悦,但转瞬便又恢复如常,就连距他最近的宋献,都未能察觉到主君的情绪变化,其他人就更加窥探不出来了。

  请契心石下界,是沈瑱迫于无奈,才顺从了神女的请求,同时,他亦想以此为契机化解沈丹熹心中的怨气,希望他们二人重归于好。

  即便到了现在,沈瑱也不认为他们能够解契。

  以前不是没有定了心契的仙神,因被漫长岁月磨灭了初心,而想要斩断姻缘解契的,可成功者寥寥。

  想要解除心契并非那么容易。

  更何况沈丹熹与殷无觅成契不过一个月,他们之间就更加谈不上时间磋磨的问题了,沈瑱尤还记得成亲之时,她那副欢欣雀跃的模样。

  不过,入契心石前,殷无觅表现得那样坚定不移,没想到入内第一世便断了姻缘线,沈瑱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悦。

  晟云台上寂阒无声,唯有契心石神光辉辉,其内剩余的八根姻缘红线灼灼生华。

  契心石内。

  殷无觅倒在血泊之中,至死都没能得到沈丹熹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他含冤受屈,死不瞑目。

  姻缘线的一方死亡,姻缘线崩断,周围的场景开始湮灭。

  天色缓缓暗了下去,大片大片的竹叶被风卷上半空,山林在消失,圣地陷入幽深的黑暗中,矗立在圣地裂谷前的巍峨门楼也化作齑粉。

  鸟妖的尖鸣声忽而消止,四周的族人也一个个化作光点消散。

  沈丹熹愣了一下,丢下手中灵剑,转身朝散做光点的族人跑去,想要抓住他们,“阿爹,大祭司——”

  他们消散得太快,让她抓了个空。整个世界都在崩坏,化为虚无,重新被斑斓的虹光覆盖,沈丹熹整个人都陷入虹光当中,同刚踏入契心石时一般,意识再次变得模糊,这一世的记忆开始缓慢地从她脑海里褪色消失。

  嫁衣赤红的袖摆底下,露出手腕上缠绕的寄魂花刺青。

  沈丹熹瞳孔微缩,心头灵光微闪,忽然想起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这短暂的灵光一闪已足够沈丹熹意识到,踏入契心石后,她的确会受到沈薇心境的影响,而且,因她本人在情爱一事上完全空白,这道情感正好填入她的空白当中,对她的影响还不小。

  这强加于她身上的感情,会干扰她的决断,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从这一世经历便已叫她领教了不少。

  若不是有漆饮光的介入,她恐怕已经稀里糊涂地和殷无觅拜了天地,修成正果了。

  沈丹熹的意识越来越弱,她心知自己马上又要踏入新一世的轮回,这包裹住她的虹光就宛如孟婆那一碗浓汤,又会将她的记忆清洗得干干净净,怀揣着不属于她的情感走入下一世,让她重蹈覆辙。

  可沈丹熹不甘心就这么一次次重蹈覆辙,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漆饮光身上。

第34章

  在记忆被清洗完毕前, 沈丹熹意识沉入灵台,轻轻拨松了自己魂上怨气的封印。紧接着,她的意识便彻底化为一片空白,无知无觉地闭上了眼睛。

  契心石内的一切皆化为虚无, 唯剩下殷无觅和沈丹熹二人的身影静静悬浮于虚空。

  霓虹彩光中忽而凝结成一道影子, 这影子看不出面目五官, 徒具有一点人形的大致轮廓,是契心石的意念化身,它走到近前来, 围绕着沉眠过去的沈丹熹细细打量了一圈。

  不一样, 为什么跟誓约之时的心境这般不一样?

  意念化身抬起那只由霓虹彩光凝结而成的手, 第二世姻缘线浮于掌中,随着挥手一扬, 飘荡出去, 一端没入沈丹熹的心口,另一端则连接入殷无觅心间。

  姻缘线中有金光流淌, 没入双方体内, 化为坚韧的情丝。

  做完这一切后,影子伸出手探入了沈丹熹袖中,触摸上她腕上的寄魂花刺青。

  漆饮光身死之后, 神魂重新回到寄魂花中,缠绕上沈丹熹的手腕。

  为了偷渡入契心石, 他栖身寄魂花, 与沈丹熹签订契约,独在他们双方之间形成强烈的因果牵绊, 便宛如她身体的发肤,作为她的一部分进入此间, 随同她一起轮回转世。

  漆饮光神魂蜷缩在寄魂花内,忽然感觉到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寄魂花从沈丹熹的手腕上扯离,试图将他们割分开。

  看来,契心石内的天规之力已经发现了他这个介入的额外因素。

  灵游夫人说过,若契心石发现了他的存在,虽不能将他驱逐出契心石,但必会用各种办法试图隔绝第三人对姻缘双方的影响,到了这种时候,就只能看他的意志能否抵抗得住了。

  漆饮光的确感觉到自己与沈丹熹的牵绊在渐渐变弱,意识和记忆亦在渐渐地被消磨。

  第一世时,他作为附属于神女殿下的一部分,偷潜入此间未被发现,转世之时幸运地能保留有自己的记忆,才得以先下手为强,拥有诸般优势。若被完全消磨尽记忆……

  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漆饮光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根深蒂固的念头。

  ——就算循着藕断丝连的那一缕丝,他也会再次找到沈丹熹,拆散他们!

  石内的绮丽流光荡漾开,重塑山河世界,开启第二世。

  契心石构建世界,并非凭空而造,而是从天地间已发生过的历史长河中,裁切出一段时光,在契心石内重现,再为历劫二人择定合适的身份,抛入其中,经历一生。

  这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

  姻缘线彻底没入殷无觅和沈丹熹心口,契心石为他们二人重新择定身份,推入轮回,至于那擅自闯入的第三人,赶是赶不出去了。

  既然如此,契心石便也特意为他择定了一个好身份。

  ……

  人间又是一年春。

  金乌跃出山巅,晨光一刹那穿透云雾,照亮四合。

  清风从窗棂穿入屋内,扬起垂挂的重重轻纱,床榻之上隐约可见一个沉睡的身影,风拂开床幔之时,睡着的人轻轻翻了一个身,脸颊从薄被里露出来,雪白的肌肤上沁着一层薄薄汗液。

  沈丹熹又坠入了梦中。

  她梦见人间残破的城池,梦见蛮横残暴的异族士兵破城而入,喊杀声震耳欲聋,马蹄跺到地上的哒哒声,像急促的催人命的鼓点。

  在梦中,她颠沛流离在不同的人身上,时而,她是守城的士兵,心口被弩箭射穿,心脏在箭下整个碾碎成泥,从城墙上栽下。

  时而,她又成了跛脚的老汉,铁蹄入城时,她跑得太慢,被人一刀从后背劈成两半,直到看到自己半边肩膀掉到地上时,才惊恐地惨嚎一声,紧随着被马蹄踏进泥污里。

  再一眨眼,她又成了俘虏,被绑住双手在马后拖拽,直到脚底磨烂,扑倒地上,先是衣裳破了,再是血肉,再是骨头。

  和她一样的人有很多,他们的血从那一座残破的城楼门口蔓延而出,将南下的官道染得通红。

  “小姐,小姐你躲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声。”沈丹熹已分不清这是第几场梦,她被一个仆妇推搡着,塞进柴屋的草垛里,她甚至没看清楚对方的脸。

  仆妇将她藏好后,跑出去不到十步,就传来刀剑入肉的噗嗤声。一群身体壮硕的蛮夷士兵砍杀完仆妇,踏进柴屋,将她拖出草垛,无数的手落在身体上。

  “小姐,小姐……”未断气的仆妇从屋外爬进来,朝她伸出手,眼神悲戚而绝望。

  沈丹熹陷在这样一个人间炼狱一般的噩梦里,被梦境里惨死之人的怨气拉拽着,不断地经历着生死的瞬间。

  她不知上了多少人的身,死亡了多少次,却始终挣扎着醒不过来,反倒在梦境里越沉越深。

  终于,梦中的一切倏忽一下安静了下来。破城的铁蹄,燃烧的火光,痛苦的哀嚎,都一瞬间化为了灰烬,天空黯淡下来,飘着片片灰屑,地上覆盖着厚厚的尘灰,空荡而死寂。

  不同于先前的那些梦,即便在梦境里被迫辗转于不同的人身上,沈丹熹都清醒地知晓那不是自己,所以不论是痛苦还是怨恨,都与她隔了一层,便如钝刀子割肉,虽也会随梦境中人的经历一起痛,却痛得并不撕心裂肺。

  可当沈丹熹坠入这片死寂的天地里时,那种隔阂似乎突然之间没了,心头像是开了一个闸门,一些被封住的负面情绪汹涌地冲刷着她的心口。

  她蹲下身,心有感应一般伸出手,轻轻拂开地面上厚厚的尘灰,在尘灰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怎么是我。”

  沈丹熹蓦地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喘气,一时间心神还没办法从梦中完全抽离。

  瞳孔深处翻涌的阴翳未退,让她此刻的面相透出一股阴冷的戾气。

  这不是她第一次陷入这样残酷的梦魇里,自从上一次尝试结婴失败后,她便常常陷入这样的梦境里。

  沈丹熹生于玄门,六岁时开灵窍入道,一路顺风顺水,不过十年,就修到金丹期大圆满,在玄门之中颇负盛名,人人见了都得赞她一句少年天才。

  但自她跨入金丹大圆满后,境界便从此停滞不前,一晃眼又过去十载,她依然未有寸进。这十年来,沈丹熹已不止一次冲击过元婴境界,皆因种种原因失败。

  金丹之前炼身,金丹之后锻魂,想要结婴,必要深入探索自己的魂灵。

  沈丹熹这一深入探索,便探出了毛病。

  她闭目内窥灵台,果然在魂上看到了一丝萦绕不去的怨气,像一笔灰暗的阴霾黏附在她的魂魄上。

  她起初以为这怨气是自己外出历练时,不小心沾染的。毕竟就梦魇中所现,这些怨气皆来源于一座被蛮夷踏破的城池,而她先前从未去过那一座边境城池。

  修仙之人虽是世外之人,可毕竟在这红尘之中,对天下大势还是有几分了解。现在的大荣朝虽已过了鼎盛的朝代,开始渐渐走向衰败,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当今皇帝昏庸无能,现今国力仍能镇压住周边蛮夷。

  这样的城破惨景根本没有在边境之地发生过。

  沈丹熹夜夜陷在这样的梦魇里,急切地想要将缚魂的怨气剥离出去,可想要剥离怨气,就必须找到怨气的根由,如同斩草要除根一样,若不拔除根茎,单是割去表面的草叶,怨气也会如野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沈丹熹每一次梦魇,都被困在那一座残破的城池里,每一次她都是城中不同的人,经历着他们的死亡。

  这还是第一次,她从梦里那座城中出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黑沉沉的无边死寂的地方。

  床头上的木雕小鸟“咕咕咕”地叫唤起来,提醒她起床。沈丹熹揉了揉眉心,伸手拍了拍木雕小鸟的头,止住它的叫唤。

  今日有任务要外出,她必须要快点起床了。

  沈丹熹没时间细想,暂且将梦中之景压下去,利落地起身洗漱干净,换上一套浅青色的窄袖裙装,她取下墙上银鞭往腰间一缠,银鞭化作铭文,融合进腰带之中,裹束上纤细的腰身。

  抓起昨夜已备好的储物袋挂上腰间,沈丹熹推开房门,摘叶化舟,往宗门主峰而去。

  她到的时候,主峰广场上已到了许多人,除了玄阳宗本门的弟子,还有别家玄门的弟子在。

  弃神谷内十魔叛乱,魔君之位似要更迭,谷内混战不休,近一年来从弃神谷里逃出来好些妖魔鬼怪,四处作乱,各大玄门受朝廷所请,也因此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妖魔。

  南境玄门以玄阳宗为首,是以附近玄门弟子皆聚于玄阳宗来,听从师长安排,接领任务前往各地斩妖除魔,护佑百姓。

  沈丹熹刚刚落到广场,便见一穿着粉色衣衫,像一只花蝴蝶一般的男子朝她飞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