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卫紫凝
李若惜这次没有挣扎，是因为担心再也见不到他吗？还是她真的希望有个哥哥来疼她。
“少卿，你来啦。”对于李陵来说，短暂的温暖被这句话打断了。
“臣见过太子殿下！”李陵向刘据行礼说道。
“少卿，大战在即，我祝你早日凯旋而归！”刘据举杯递给了李陵。
“臣多谢太子千岁。”说完，接过刘据递来的酒杯一干而尽。“臣告退了。”李陵看了李若惜一眼，就离开了东宫。
“若惜，你还在担心少卿吗？”刘据见这几天李若惜总是心思不宁的。
李若惜从太子口中得知李陵在浚稽山杀死敌军三千余人，竟没有班师而归。心中就料到不好，李陵啊李陵，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一定要听我的劝班师回来。
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李陵要回来的消息。然后就传来李陵投降的消息。李若惜不会相信李陵真的投降了，他明明答应自己会平平安安回来的。他一定受了重伤，等伤好了再回来见她的。
第二年，公孙敖从匈奴带回消息，说从匈奴俘虏口中说“李少卿”帮助匈奴练兵对付汉朝。汉武帝闻知大怒，认定李陵叛国证据确凿，把李陵的母亲宁夫人和妻儿关入天牢，准备第二天问斩。
刘据怕李若惜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她这个这个消息，但是李若惜还是从小茹的口中得知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心中被刺痛了一般。
“太子，如果不是小茹说漏嘴，你还想瞒我多久。”李若惜第一次向刘据发火。
“若惜，我知道你很难过。”刘据把她想拥入怀中，但是李若惜推开了他的手。
“太子殿下，我现在不是一个难过可言的。我是宁夫人抚养长大的，她是我为亲生女儿。现在她身陷囹圄，我怎能不去陪着她呢？”
“若惜，你真的要去陪她们。”
“我现在就去向皇上请罪，不是说一人投敌，全家连坐吗？我也算是李家人呀。”既然刘彻那么肯定李陵投降了，干脆把我也投入天牢问斩好了，也不能让李家最后就剩我一个人，还让他睡觉都不安心。
“若惜！”刘据见阻止不了她，就下手击晕了她。
等李若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她不但没有陪成宁夫人他们，而且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若惜，你要怪就怪我吧。我不想失去你。”刘据看着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脸色暗淡的李若惜。
“对，太子殿下。我是不用死了，可是我的心死了。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史书上会怎样说我，说我受太子殿下照顾可以不被牵连，还是说我为了这荣华富贵，割断了与李家的关系。”
“若惜，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
“太子，你知不知道我活着是你跟皇上父子间关系的阻碍，再说我还曾答应过哥哥要照顾好伯母和嫂子她们，可惜…我除了以死谢罪还能干什么？”
“若惜，我宁愿拿我的太子之位保你。其实你不在了，这个位子对于我还有什么意思。”
“太子…”李若惜心道自己值得刘据这样做吗。她还是决定对刘据说清楚：“太子殿下，若惜真的不值得太子这样做。其实我失踪的那两年是跟别的男子在一起，而且还有个女儿。”
“若惜，你是让我生气故意这么说的是吧。”刘据冷冷的盯着李若惜的眼睛看，说道：“你不是说你不能生育吗？”
“是，所以那个女儿是我冒生命危险生的，大夫说从那以后我就不能生育了。”李若惜停顿会说道：“本来对这个我并不是很在乎，直到我回来知道我跟太子你之间的承诺，才发现自己真的对不起你。”
“能让你冒着生命危险给他生孩子的那个人，你一定很爱很爱他吧。”刘据无力的靠在椅子上问道。
很爱很爱他？或许是，当初她生下如嫣就是希望能拴住他，可是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长安。想着在漠北所经历的一切就如恍如隔世一般。原来这段记忆根本还是存在大脑深处，那些旧日的往事，原来一直那么清晰。只是物是人非了，曾经美好的回忆都被御花园那句话击溃了。
竟然能在这个时候收到李陵的来信，李若惜是始料未及的。她不敢把这信给刘据看，只能一个人躲在屋中偷偷的拿出来。
信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提及宁夫人和他妻儿的死，遍篇都是说他很好，不要担心他。末了才提到他已经娶了苏莫尔。苏莫尔？李若惜满头的雾水，他不提母亲妻儿，她还以为他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是现在他却告知自己他在匈奴娶妻了，而且是匈奴公主，他真的打算在匈奴呆一辈子了。那他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平安回来就如一句空话了。
不过他幸好娶得是苏莫尔，而非其他匈奴女子。因为自己了解苏莫尔，她不会像其他匈奴公主那样会逼着李陵反戈一击，她一直希望和平，否则当初就不会偷偷放了自己和卫伉了。更重要的是当初在漠北，李若惜就发现苏莫尔对李陵有好感，一句“陵哥哥”就证明啦，李若惜在漠北住的地方那么隐蔽，苏莫尔能把李陵带去就又说明她很信任李陵，若惜相信这是苏莫尔自己争取的，而非是她那当哥哥的单于为了留住李陵所逼迫的。
可是李陵真的因为母亲，妻儿的死彻底死心了，为什么还写信给自己。这信，李若惜叹了口气，把信的一头触到红烛，看着那封信在自己手中慢慢变成灰烬，李若惜真的觉得自己内心真的很空虚，她失去了所爱的人，失去了最亲的女儿，现在又要失去家人，失去那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温暖。李陵，这封信是不是可以看成你的绝笔信？曾经还为自己有个那么疼爱自己的哥哥而感到欣慰，至少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给她以温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你们一个二个都对我松开了手，卫伉是，你李陵也是。为什么让我如撕心裂肺般痛苦，你们才甘心。秋风萧萧，万物凋零。而李若惜的内心也如此景般再无一点生机。
“小姐，”小茹明白李若惜的心，即使做了十几年的太子妃，她的称呼还是小姐而非太子妃。
“什么事？”李若惜从床上坐起，这几天李若惜还在生刘据的气，拒绝同床。这时醒来在想什么事大清早就被吵醒了。
“中郎将张安世的妻子想约见小姐。”
张安世？就是那个在麒麟阁功排第二的张安世，张汤的儿子。可是自己从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他妻子要见我？李若惜不觉有点茫然。
“她说了在哪里见吗？”
“她说约小姐巳时在城郊的小亭中。”
“好吧。”李若惜想现在离巳时还有一段时间，叫小茹准备些早点。
就这样，李若惜再次离宫。到了城郊的小亭时，见一个身披紫色披风的少妇已经在亭中等着了，由于她是背对着李若惜的，所以不知道她多大年龄。
李若惜走上前，问道：“你是不是张夫人？”
少妇回过身时，两人都愣住了。李若惜恍然看到十多年前的自己一般，更何况还有那条手链证明着自己的判断：“你…你是如嫣？”
少妇盈盈下拜，喊了声：“娘！”
李若惜听到这一声，阖上眼帘，眼角的泪滴顺着脸颊滑落在地，溅起点点尘埃。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嫣喊她，因为这一声，李若惜走出了李家灭族的阴影，原来她还可以见到女儿，听她叫声娘。李若惜扶起秦如嫣，拉她坐在亭中的长凳上，仔细端详着这个十几年都未见到的女儿。
“如嫣，你还能认我这个娘，我已经很欣慰了。”
“娘，其实女儿现在才来认母，是因为我担心这会对娘的身份地位有影响。所以这次我只能以张夫人的身份见娘。”
“如嫣，这十几年娘都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你不怪我吗？”
秦如嫣沉默了一会，那一会让李若惜透心凉。秦如嫣说道：“以前有抱怨，可是自从听爹说过，娘离开也是迫不得已的。爹还说娘到处打听我的下落。再后来我大了也能慢慢体会到这人生的不易。所以我只要能看到娘平安就好了。见到娘什么抱怨，责怪都没有了。”
“你爹？”李若惜吃惊问道。
“也难怪娘你惊讶，爹一直抚养我到12岁这件事连祖父他们都可能不知道呢。爹说过不想让我姓卫，只希望我能做个普通人。”
“是吗。当初你爹让你跟你祖母姓时说过，我跟他是因为你祖母相遇的，所以就让你跟祖母姓了。”
“是这样的呀。娘还是爱着爹的，是吧？”
“爱？我曾经有多爱你爹，现在就有多恨他。”
“娘…”秦如嫣只是想让爹娘和好，即使不能在一起也不要有那么多怨恨。
“算了，聊聊你吧。他对你好吗？”
“谁？娘是说子儒吗，他对我很好！”秦如嫣提到张安世，脸上充满了幸福感。
“对你好就好。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如嫣，你要珍惜呀。”李若惜知道张安世一生倒也没有什么大风大浪过，一步一步坐到大司马车骑将军的位子，重要的是他善终了。女儿跟着他总算是让她放心了。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征和二年的上空都是腥红色的，巫蛊之祸以卫皇后的大姐夫丞相公孙贺全家灭族为起点，连累到和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有密切关系的阳石公主，诸邑公主，还有赵破奴家…在这一串长长的名单中，还有卫伉的名字。
李若惜看着东宫外的天空，是那么灰蒙蒙的。该来的总会来的，本以为自己全放下了，这二十多年来，只是见了卫伉一两面，但是如今听说他下狱的消息，心中就如被利剑所刺，伤到内心的最深处。听说刘彻已经下旨，要把他们全部处决，连他亲生女儿都不放过，卫伉真的会身首异处吗？
不会的，或许奇迹会出现。比方说当初在漠北，张神医不是给了卫伉一颗假死药丸吗。听说这连宫里的御医都能瞒过，卫伉可能在去刑场前就传出“服毒自杀”的消息，然后上演一场金蝉脱壳之计。是的，张神医上次就救了卫伉，这次卫伉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又或许如栾大所说，六星连珠把卫伉带到未来世界…
“小姐，你真的不去见卫公子最后一面啦。”小茹望着发呆的李若惜问道。
“不去！他伤我那么深，死了更好！”
“小姐，你说的是真心话吗？”小茹见李若惜还是这样嘴硬，无奈说道：“如果真的是小姐的真心话，我不得不为卫公子感到惋惜。”
“他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为他说好话。”李若惜明知道以卫伉的性格，是不可能收买人心为自己说好话的。
“小姐，就连诸邑公主也为了能跟他…”
“诸邑？”
“是呀，听说诸邑公主亲自跟皇后娘娘说，要和卫伉一起黄泉作伴。当初卫伉为了小姐你拒绝和诸邑公主成婚，而现在诸邑公主却还能这样做。可是小姐你…你为什么连卫公子最后一面也不见。”
“你不懂，小茹。我现在是太子妃，如果见了他，被皇上误会连累太子，怎么办？”
“小姐，你不要找借口。如果这是场阴谋，迟早会牵连太子殿下的。”
“哈哈，”李若惜干笑了两声。
“小姐你怎么啦，你千万别像卫长公主那样疯了。”
“没事，我想连你这个小丫头都明白的道理，还有人不明白。你说得对，我现在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应该早点回去，在这里也对太子没好处，或许她自己就是他们父子间的刺。
“太子妃娘娘，求你去看看少爷吧。”是灵儿的声音。
“他…他怎么样了。”李若惜说道。
“很不好。”灵儿哽咽的回答道。
“不是当初张神医给他那个假死药丸了吧。他现在不用等到何时。”李若惜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假死药丸？如果有，少爷也把它给表少爷了。”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李若惜听说卫伉竟然把那个保命的药丸送人了，心头一凉。
“我猜想当初少爷就是拿着那个什么假死药丸去骠骑将军府的。”
“卫伉把那药丸给霍去病了。”难道…难道霍去病真的是假死，而程雨轩也不是死不见尸了。只是卫伉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明白这药丸比什么人参要珍贵的多。难道自己真的要去见卫伉最后一面了。
天牢中阴冷森森，角落里有个人影，一条连在墙上的铁链紧锁着他的双手，整个人都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若惜恨不得冲到他面前，看着他身上遍布的伤痕，那紫黑色的淤血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卫伉，你醒醒，看着我。”
没有回应。
“卫伉，你不把霍去病的事说清楚，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昏昏沉沉等到上断头台的。”李若惜现在除了心痛和恐惧，什么也感觉不到。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她对卫伉的爱远超过自己的想象，是因为深爱才会恨他的背信弃义，恨他的无情。她只是摇着卫伉全身唯一没有伤痕的双手，想让他看自己一眼。
“若惜…”虽然声音很虚弱，但是总算卫伉醒了。
“卫伉，你说你是不是把当初张神医给你的药丸给了霍去病。”
卫伉望着她，难道若惜来就是问这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想…想问来看我的是建翎，还是李若惜？”
“这有区别吗？”
“有，如果是建翎，我对这个问题会点头；如果是太子妃李若惜，我这个问题就不会回答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李若惜？是不是那个誓言只是对建翎允诺的。还是从头到尾，你对李若惜就从没有说过真话。”
因为建翎是我的妻子，而李若惜是太子妃，他自己没办法对太子妃说出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卫伉心道。
“那好，我告诉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建翎，不是李若惜。行了吧？”
“当初你进宫后，雨轩就对平阳公主不重要了，所以我想到下个遭毒手的会是程雨轩，就劝表哥带着她离开。没错，我们是在前夜大吵一架，是因为他不相信程雨轩的身份。后来就用这金蝉脱壳，把程雨轩和表哥送出长安的。现在他们一定过的很好。建翎，你不要在为他们担心了。”
我为什么为他们担心，我是担心你呀。这个希望破灭了，难道真的要等那个渺茫的六星连珠。
卫伉心道：建翎，你既然是来自未来世界的人，一定知道我最终的命运，为什么当初还那么爱我。
“卫伉，你说我们不回来，一直在漠北住着，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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