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十九六七
想到这里，朱祁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没有办法，自己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可是，自己的成绩里面不能有“差”。
一旦有“差”，自己的最终评级就只能在C级左右徘徊，能选择的新人类就变得极其有限，就难以触碰这个世界更高的地方，就不能去了解这个世界的全貌……
那个时候，谈何未来，谈何找到自己人生的突破口呢？
朱祁的神色顿时陇上一层阴霾，她捏紧的拳头收得一紧再紧。
“怎么办……”一旁的碧贡熙也慌了神，将求救的目光投降朱祁问，“玄同学是不是要送去看医生啊？是……是不是没法参加考试了……”
朱祁低下头没有出声，因为就眼下的情况，答案是肯定的。
现在，就到了做选择的时刻了——
是主动送玄千两去就医，还是逼迫玄千两醒来继续考试。
选择前者，玄千两的身体健康虽然保住了，但评级会直接到C以下，自己的最终评级极有可能是C级，而碧贡熙就直接被淘汰了；
选择后者，想办法刺激玄千两醒过来，用最后的10个小时争取一下，或许还能够通过基础赛，可如果还是没有通过初赛，玄千两既没有获得等级，身体情况……也不好说；
而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选择后者。
新人类已经开始筹备下一个“三年计划”了，说不准五年后，就又会有一波地球人被转移到这个星球上，之后的竞争一定会越来越激烈，属于地球女生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她必须在下一波人到来之前，找到自己的方向和出路。
所以，这一次考试，她无论如何都必须爬到高处，无论会牺牲掉谁。
朱祁看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玄千两。
她想，玄千两虽然会怨恨自己，但大概率能理解自己的选择。
玄千两虽然和自己哪里都不同，但和自己的目标是基本一致的。
她们不想输。
虽然她们也分不清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到底什么叫输、什么叫赢，但就是不想输。
——哪怕拼上性命也不想输。
正因为如此，玄千两在晕倒的前一秒，才会找借口说只是休息一下而已。
那，碧贡熙呢？
这个假惺惺的圣母玛利亚会做什么选择？
如果这家伙也选择了后者——也选择了为了自身的利益牺牲玄千两，倒是要怎么自圆其说？
想到这里，朱祁转头看向碧贡熙。
她想看看这个一直惺惺作态的女人在面对生死攸关的问题时，露出丑陋自私本性的那一幕。
可是，碧贡熙的表情却没有朱祁想象的那么狼狈。
相反，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女孩正低头轻轻擦着眼泪，像是经历短暂的挣扎后，她的内心已经做出了抉择。
数秒后，碧贡熙使劲咬了咬下嘴唇，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问：“朱同学……你……你的成绩都很好吧？”
朱祁愣了一下，她已经意识到碧贡熙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一秒后，碧贡熙接着道：“朱同学，你就算初赛不及格拿了’差‘，也能保住C级名额对吧？所以，先送玄同学去医院吧，她必须……”
不等碧贡熙把话说话，朱祁“嗖”地站了起来，退后了一步，直接用中文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她/妈疯了吧？”
此刻，朱祁看向碧贡熙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嫌弃，而是赤/裸/裸的厌恶，还有满眼的不明白。
她不懂，她不能理解。
如果眼前的这个死胖子想要躺平和放弃，认为当单纯的怀孕工具也不错，从一开始就不该参加这场比赛，直接放弃考级去和之前淘汰的那些家伙为伍不是更轻松吗？
可是，这个死胖子参加了比赛，说明还是有想要赢的想法的。
既然想要赢，为什么能轻易说出“先送玄千两去医院”这种废话？
玄千两只是暂时和这个死胖子组队而已，两人之间没有深厚的友谊关系，组队结束后也根本不会再有任何来往。
中产家庭富养的独生女只会和同样不差钱的暴发户独生女玩得更好，所以玄千两才会和白寿眉那种贱/人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她们之间能够消费到一起、说到一起、想到一起，因为她们从小见到的世界大同小异。
她们无论聊什么都很轻松，她们只需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能给出该有的回应。
而穷人家的孩子呢？穷人家的孩子和有钱人家的孩子强行在一起玩只会让自己受伤，然后变得越发敏感多疑，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现实。
而这个胖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小鬼。
所以，这个胖子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面对眼前这个从外貌到能力什么都比她强的玄千两时，还能摆出一副舍己为人的态度？
这个死胖子有什么啊？她什么都没有！
玄千两考试失败还有公示选陈梵和老师的机会，这个死胖子还有什么机会呢？
……
一阵风吹过，林间枝叶摇晃，树影落在二人都已经疲态满满的脸庞上，撩拨着她们的发丝，扰乱着她们的心绪。
“我没疯……”碧贡熙不敢面对朱祁充满敌意的眼神，只能低着头怯怯道，“我……其实我也没指望过留在C级……就……其实……我对未来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上进心……但是又做不到彻底躺平……我很害怕争啊抢啊的……但是又不想很平庸……所以我……”
碧贡熙因为害怕朱祁发飙，说话结结巴巴的，也不能很好地将语言组织到一起。
但是，朱祁刚刚犀利的眼神逐渐缓和了下来。
因为她懂了。
这个死胖子确实没有胜负欲，但是又做不到彻底躺平，就像大街上很多人一样——
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这些人习惯了得过且过，想躺平，又不想放弃，但同时害怕去争去抢，最后就变成于浪涛里的鱼，任由水波推着她们走。
这次考试，这个死胖子对能不能通过从始至终抱着一种“能过最好，过不了也正常”的心态，所以面对玄千两倒下，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那么大度的话，对吗？
想到这里，朱祁冷冷道：“你怎么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主办方都没有说送她去医院，你瞎起什么哄？她不就是发个烧短暂地晕了而已吗？”
“不是的……发烧不是这么简单的事……”碧贡熙使劲摇着头，“玄同学的身体情况一定很严重……我爸爸以前就是……”
说到这里，碧贡熙眼眶红了些，她将头埋得更低了，也将声音放得更低了些道：“我爸爸以前就是骑电瓶摔了一跤……晚上回去他发烧了……烧好重也说没事……说就是发个烧而已……结果第二天……第二天就……”
“可是玄千两不是你爸。”朱祁冷冷地打断了碧贡熙这段原本极为伤感的发言。
她算是明白眼前的这个死胖子为什么在玄千两发烧这件事上这么用心了——原来是触景生情代入了她爸。
朱祁本不想在镜头前做个恶人，可也不想听碧贡熙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感情牌，于是直言不讳道：“你搞清楚，你现在所在的是耀星大陆，不是地球，如果你爸地下有灵，知道你现在的德行，看到你就这么为了一个陌生人甘愿去做纯粹的生/育工具，应该会被你气活吧？”
“朱同学你——”碧贡熙万万没有想到朱祁会说出这么冒犯的话，她抬起头想要和朱祁辩驳一番，可在看到朱祁狠厉的眼神后，又有些后怕地将头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碧贡熙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又道：“朱同学……玄同学为我们付出了太多……我们的成绩都是靠她的……如果她出事了……我们……我们怎么对得起她……”
“她出事了你对不起她，那她被淘汰了你就对得起她了吗？”朱祁再一次冷冷地打断碧贡熙的发言道，“刚才她倒下的时候说了什么你没听到吗？她说她休息一下！她难道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吗？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优先选择了前程！难道你和我不该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吗？”
“可是，命都要没了要这些还有什么用呢……”碧贡熙小声碎碎念着，“如果生命都没了……她的爸爸妈妈应该更难过吧……对于爸爸妈妈而言……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健康活着更重要呢……”
朱祁觉得自己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她上前蹲下身子一把抓住玄千两的左臂道：“松手，我要叫醒她。”
碧贡熙一听，顿时紧紧地抱住玄千两的身子，并召唤旁边的无人机：“无人机！无人机！这里有人需要——”
话还没说完，朱祁直接将碧贡熙推倒在地，死死地捂住她的嘴巴。
而碧贡熙也被逼急了，伸出小胖手开始推搡朱祁。
两个体力不相上下的菜鸡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反倒是昏迷不醒的玄千两被晾在了一旁无人问津。
第56章 5581.52
三个人的现场昏乱成一团, 而和她们一同混乱的，还有整个节目组和场外的观众。
关于朱祁和碧贡熙在是否该送玄千两就医这件事的看法上，观众们是持三方不同意见的——
一方认为碧贡熙是正确的, 毕竟新人类都有天父，旧人类也要教父, 能够代入碧贡熙的感受，理解她对于挚爱亲人的珍惜, 和她一样认为队友的生命才是最珍贵的存在。
也因此，这一方变得更加讨厌说话刻薄的朱祁, 觉得她缺乏人情味，是标准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但是，持第二方意见的人又认为朱祁才是正确的，现在是团队合作考试, 三个人是命运共同体，团队协作本就该优先考虑团队利益。
再说了，伤者自身的意志不应该才是重要的吗？
碧贡熙凭什么因为她自己没那么在乎等级, 就感情用事替玄大千做选择呢？
也因此，这一方面变得有些讨厌感情丰沛的碧贡熙，觉得这个人只有小善而没有大局, 不适合团队合作。
而第三方的意见，则既不是拥护朱祁, 也不是拥护碧贡熙, 而是对官方节目提出质疑——
——为什么节目组对晕厥的玄大千没有半点反应, 任凭另外两个队友争执？
……
其实，第三方的意见, 正是节目组现在头疼的地方。
正如朱祁所预料，玄大千是这个节目前期的看点之一, 按理来说，肯定不能让她在锦标赛之前就下线，甚至说哪怕是到了锦标赛，也必须让她挺过中场才符合一个节目该有的基调。
但问题是，大运动会毕竟是一场国家级的考试，它和普通的综艺节目还是有点区别的——至少节目组不能帮助玄大千作弊。
所以，当节目组看到玄大千倒下时，顿时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种已经昏厥失去意识的选手，大多已经失去了赛场竞争的能力，肯定要被裁判宣布出局。
但是，《大运动会相关注意条例》中规定过，选手失去意识后，根据手环所显示的生命体征，由裁判判断是否要让选手出局。
在这里，法律法规给了裁判一定的自由决定权——
既可以在选手昏厥后立刻判选手出局，也可以在选手生命体征微弱后再判断选手出局。
节目组往往会根据这条法规给高位选手更多挣扎的机会，但这样挣扎的机会到底是福还是祸，很难评价。
因为大部分选手一旦昏厥，其实就已经丧失了继续竞争的机会，可是为了满足观众们的期待，她们又不得不拖着已经伤痕累累的身躯继续在大运动会的赛场上拼搏，直到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机，落下终身的后遗症。
极少有观众真正在乎过高位选手之后的生活，大家都只想在赛场上看到自己的想看到的，找一个点代入自己，然后自我感动一场。
如今的玄千两，正背负着无数观看节目的观众的期待，自然不能就这样被轻易判出局。
一时间，节目组内部已经产生了一种无声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