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十九六七
“但愿白雪夫人一直瞎着就好了。”旁边的狗腿子摇了摇头道，“她那副性格，万一上来就是飞飞夫人第二代，而且比飞飞夫人还要性子烈，谁受得了？”
“对呀，她要是一直看不到就好了……”旁边的几个夫人附和道。
“恰尔大人器重白雪夫人，你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美得丽放下手中的面包块，一脸不悦地环视着众人，呵斥道，“搞清楚你们的身份，有的玩笑开不得！”
“是……”一众夫人顿时低下了头，乖巧地继续吃着早饭。
倒是美得丽夫人，继续拿起桌上的面包时，再也吃不出其中的滋味，脑海中有了些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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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恰尔从圣都请的医生已经到达卡蓝堡内城。
美得丽夫人第一时间在内宫门口迎接，还专门带着一堆高等级夫人们来围观对白寿眉的诊断。
望着周围一群后宫女人，医生有些拘谨道：“我一定要为白雪夫人细细检查，你们不用在这里盯着，你们让我很不自在。”
“这可不行。”一名夫人开口道，“白雪夫人是恰尔大人的心头肉，你可一定要好好检查，绝不可有任何差池，一定要查出白雪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在来之前，这位夫人就受到了美得丽夫人的提点，要她一定要表现得贤惠一些，如今恰尔大人重视白雪夫人，而她正是上升期，飞飞夫人又刚好出事，正是提拔新一级夫人的好机会，她越是表现得重视白雪夫人的健康，显得识大体，以后越是有机会爬得更高。
但这话听在白寿眉耳朵里，就变得格外刺耳。
她的眼瞎本来就是装的，多亏能靠癔症这个浑水摸鱼的心理疾病搪塞过去，不然她真想给这位多嘴的夫人“嘭嘭”两拳。
而医生见这些后宫夫人根本不听他的发言，非要赖在套房内不走，也是没了办法，只得当众为白寿眉检查。
昨晚，医生就已经收到了白寿眉的初检病例，按照在圣女研究部工作的经验，他带了一个箱子，里面全是专业的检测工具。
白寿眉注意到，这位医生并没有携带非常复杂的高端机械，而是带了一套针灸设备。
她顿时挑了挑眉，心里有些无奈。
旧人类虽然在耀星大陆争夺战中输得一败涂地，但中医却被新人类政府完美地传承和发扬了下来。
而医生，则在对白寿眉做了一些基础的检查后，将一根根针扎入了她的穴位当中，然后根据她的身体反应，不断地做着记录。
大约半个小时后，医生结束了检验，他撑起下巴，俯身看着床上还在装看不清的白寿眉，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怎么样？医生？”围观的夫人中有人问。
“嗯……”医生皱眉看着白寿眉的脸，又想了会儿道，“我并不认为你失明了，我更认为你是完全看得见的，你真的不是装的吗？”
此言一出，夫人们顿时一片哗然。
如果说卡蓝堡的医生查不出白雪夫人的眼疾是因为病例见得太少又技术不够，那圣都的医生还检查不出来，极有可能就是白雪夫人自身有什么猫腻了。
于是，其中一名夫人立刻低下头用通讯器给自己的仆人发消息：【快！快去请恰尔大人来白雪房间！】
在来白寿眉房间之前，这位夫人受美得丽夫人提点过——
作为一名已经将近一年时间没有被恰尔大人召见过一次的三级夫人，即使有三级的身份，也应该谨慎一些，在恰尔大人面前刷一刷存在感是很有必要的，而这次关注白雪夫人的病情就是一次讨好恰尔大人的机会。
“但是，我又不能断言你确实看得见。”医生又道，“因为你的身体做过多次大手术，你现在之所以能保持这样不错的状态，靠的不是你本身的身体素质，而是虚桉增益，如果没有虚桉增益，你现在可能……”
“可能什么？”在深宫久了，白寿眉都快要忘了自己曾被恰尔的雇佣兵刺穿胃部还有背后那朵奇怪的花朵这些事了。
“如果没有虚桉增益，你可能需要一直卧床，甚至……”
“甚至？”
“甚至你可能抗不过去。”医生道，“你的状态很差，如果我没有做错误的判断，你应该长期酗酒，长期遭受轻伤，而且做过非常大的妇科手术，之后又做了非常大的胃部手术、开腹手术和多处内脏手术，没错吧？”
身后的夫人们一听，纷纷惊恐地看向彼此。
圣都的女人不是只是需要怀孕吗？怎么会做这么多可怕的大手术？
而白寿眉则简短地回忆了一下，便答道：“是。”
妇科手术是成为圣渎鸟的时候做的，酗酒和轻伤是圣渎鸟群体普遍都有的工伤，胃部手术和开腹手术是被雇佣兵害的，而内脏手术则是当时被雇佣兵抛弃在冰天雪地中时冻伤引发的一些列并发症带来的。
如果没有斯贝斯巴尔舍身用尸/体替她取暖，就算有虚桉增益，她可能也早就……
想到斯贝斯巴尔，白寿眉的神色一暗，心底不大好受。
“多亏恰尔大人将你接到这里，以你的身体状态，留在十都根本无法怀孕不说，甚至几乎不能承受任何重体力劳动。”医生道，“好好养一养身体吧，如果你的眼睛确实看不见，有可能是因为你过度疲惫的精神状态带来的癔症，也有可能是虚桉增益带来的副作用，无论如何，你都需要至少三五年的修养，修养好之后，也不可以再去做任何劳累的事。”
说完这些，医生整了整工具箱，准备离开。
他晚上还要回圣女研究部参加一个病例的研讨会，没有时间在卡蓝堡停留过久。
而此时，恰尔已经双手环胸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们纷纷鞠躬行礼，医生入乡随俗也不例外，跟着鞠躬问候道：“恰尔大人。”
“我之前就想说了，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有虚桉增益，这不是不到万不得已才搞的东西吗？”恰尔一边走向医生一边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懂了，她没了虚桉增益就只有死路一条，是吗？”
医生思考了一下，谨慎回答道：“以她的手术经历来看，没有虚桉增益，她甚至挺不过手术。”
“啧，真可怕。”恰尔瞥了眼床上的白寿眉，调侃道，“你以前到底是在和联合警防署的队长谈恋爱，还是在替他上前线？”
白寿眉低着头，没说话。
“目前来说，我可以保证她的眼盲绝不是因为病理性的问题。”医生对着恰尔又道，“但不排除因为过度疲惫和精神紧张带来的癔症效果，或者是虚桉增益力度下降导致的部分身体机能退化，您应该了解过，即使献祭增加，虚桉树的能量近期也越来越……”
听到这些话，恰尔的脸色稍微僵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白寿眉仰头，眯着眼看向医生道：“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医生立刻回头：“请讲。”
“我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吗？”
“是。”医生回答，“很糟。”
“有多糟糕？”白寿眉问，“是现在很糟糕，还是未来也会很糟糕？”
“现在很糟糕，未来也不会好太多。”医生回答，“现在糟糕是因为距离术后的时间太短了，如果没有虚桉增益，即使你从手术中活了下来，你可能现在依旧在ICU病房里，至于未来……你觉得一个所有内脏都经历过抢修的人，未来又会有多好呢？”
“那……那……”白寿眉原本是想要平静地做出提问，可是话到嘴边，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那……那如果有一天……我……我离开了虚桉增益……比如说我不在耀星大陆了……我……我会变成什么样？”
此言一出，恰尔歪头看向白寿眉。
他知道这个地球女人的奢想是什么，也知道这个地球女人提出这样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同样，医生也明白。
年轻的新人类医生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务工作者，他有些干涩地回答道：“我只能说，我不建议你有离开耀星大陆的想法。”
“为什么？”白寿眉却不死心，她又问。
仿佛直到医生说出最终答案之前，她都不想放弃听到别的答案的机会。
“因为……”医生有些为难地侧头看了一眼恰尔，而恰尔则用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示意医生想说就说，于是，医生在沉默片刻后回答，“因为……我不敢保证，离开虚桉增益的你，有体能支撑着身体站在这里，更多的可能是……你或许，或许……
或许又会住进ICU里，你的胃会很脆弱，你可能以后要非常非常小心地使用你的胃，你的很多脏器功能也会变得很差，可能一点小病就……就会再次住进ICU，你要像一个陶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地活着……”
“……”
“我……我没有办法对你做出准确的评估。”医生很纠结道，“因为没有人在你这个身体状态下离开耀星大陆。我只能告诉你，离开耀星大陆，你的生命可能也就……很快会走到尽头。”
“……”听闻此言，白寿眉没有再说话，只是滚烫的眼泪再也绷不住，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眶中跌落，坠入床榻之间，与柔软混为一体，留下一片水渍。
第283章 第 283 章
医生走后, 恰尔遣散了围观的夫人们，独自一人来到了白寿眉的床前坐下。
“做什么？”白寿眉双目无神地问。
此刻的她，倒像是真的盲了, 双眼毫无焦点，仿佛失去了对未来的期待和一切行动的动力。
“你知道吗, 我被检查出亡灵症的年纪，还不满20岁。”恰尔撑起下巴, 望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用很平淡的声音道, “我当时几乎要疯了，我难以想象这样的绝症居然会出现在我的身上，我可是世界贵族啊，我将来是要成为执政官的人……”
“……”
“中央政府治的所有医疗机构都不好亡灵症, 所谓的特效药只能勉强维持生命，还会让你很痛苦，痛苦到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程度。”恰尔伸手, 替白寿眉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当他看到白寿眉颈后的花朵痕迹时，停下手上的动作道, “所以，我当时也想过依靠虚桉增益活下去, 但是我更怕虚桉增益的结果。”
“结果？”白寿眉呆呆地看着床单问, “结果是什么？”
“你服用虚桉花水的时候不知道吗？”恰尔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知道。”
白寿眉麻木地摇了摇头：“叶汌说，一旦虚桉树哭泣, 所有拥有虚桉增益的人身上的buff就会变成debuff，整个人会变得非常虚弱, 而我……可能会直接被送进ICU抢救吧。”
听白寿眉这么讲，恰尔哼笑一声道：“叶汌这么说也能理解，毕竟他也是为了你好，对于你的身体情况来说，相比担心虚桉树什么时候会哭，能让你活着更重要。”
“所以，虚桉树哭的时候，我会怎么样？”
“……”恰尔沉默。
“我已经很绝望了。”白寿眉像是一台因为缺少电量而即将关机的机器人，除了声带，整个人都垮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什么比难以回家更令人绝望了，放心吧，听到再可怕的结果，我也不会崩溃的。”
“那，你知道虚桉树是怎么繁殖的吗？”恰尔没有回答白寿眉的提问，而是换了个问题。
“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虚桉树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给喝了它的花熬制的液体的人能力增强？”
“没想过，为什么？”
“虚桉树哭泣的时候，其实就是它们想要繁殖的时候。”恰尔道，“特殊时期的虚桉花所熬制的水其实就是‘种液’，当你将‘种液’喝到肚子里时，之所以母树会给你虚桉增益，就是因为它其实是在庇护做为……做为种子的你。”
“……”
“所以。”恰尔道，“当母树哭泣的时候，就是在呼唤种子发芽的时候。”
白寿眉听到这里，既意外，又不意外。
她不知道黄君山为什么要这么待她，但如今她还能活着也都是因为虚桉增益的效果，是福是祸，都已经不重要了。
于是，她只是用颤抖的声音问了句：“所以，我总有一天会变成虚桉树？”
“不一定，你看看目前世界上共有的虚桉树总量就知道了。”恰尔道，“大部分种子都是坏种，无法发芽，而极少数的种子会在那一瞬间成长为……”
说到这里，恰尔耸了一下肩膀：“你自己想象那个画面吧，人变成一棵树的过程会有多可怕，所以我选择放弃用虚桉增益续命。”
“那，坏种会死吗？”
“你觉得呢？”恰尔反问，“不会发芽的种子被埋入土壤的结果，你没见过吗？”
“……”
“就是因为了解了虚桉增益，我才会好奇这个世界的起源，你说现有科学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恰尔道，“你不好奇吗？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可思议？你们那边也有中央政府吧？中央政府到底隐藏了普通人什么关于世界本源的秘密？
哦对了，我看过你们那边的一些小说，和我们这边一些很像，大概都是说地球其实是个处刑场，关押的人类原本都是坏东西，我们被消除了记忆丢在这里，用肉体凡胎去承受百年孤独。
所以，我们大部分人的一生都会很痛苦，我们有着各种卑劣的人格本质，即使拥有财富和地位也很难完全幸福地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