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十九六七
卡蓝堡封建归封建, 但并不是真的封建王朝，它有着现代医疗的技术, 必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癔症”当做无理取闹。
于是，当晚, 白寿眉先是装作连续做了无数个被蛇咬的噩梦，然后半夜开始嚎叫，哭着让009去请医生，说自己的眼睛突然变得只能看到光，却看不清人。
009被吓坏了，小跑着到去给主管打内线电话，主管则立刻联络医务部，半小时后，主堡医务室派了个一台急救的机器人医生过来。
机器人医生简单地为白寿眉诊断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就下诊断道——
【您的身体并没有处于病危的状态，如果您有更深层面的问题需要处理，请于明天医务室上班时间后请医生前来看诊。】
“你听不到我说我眼睛看不到了吗！”白寿眉拿起手边的枕头对着机器人砸了过去，“我要是瞎了怎么办！我要是瞎了你信不信我砸了你！”
然而，面对白寿眉的疯狂，卡蓝堡的急救机器人显然是个人工智障，由于缺乏足够的数据样本，他们在应对患者情绪方面显然没有十都的机器人那样人性化，没有起到足够的人文关怀。
只听急诊机器人不紧不慢接着道——
【您的身体并没有处于病危的状态，请勿浪费医疗资源，“嘀”声过后，我将自动返回医务室，请您保重。】
“我浪费医疗资源？”白寿眉一听，气急败坏地抓住身旁的抱枕还要去砸机器人，却被009拦了下来。
只听009带着哭腔哀求道：“夫人，夫人您别这样，万一砸坏了机器人，您还要被扣薪水，这是规矩，主管那边明早六点开门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请医生来为您诊断……”
“等他们来了我就已经真的瞎了！”白寿眉大哭着，由于她演技实在不行，任凭如何大哭大闹都挤不出一滴眼泪，于是只能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使劲瞪大双眼，试图靠眼球的酸涩换几滴眼泪。
“可是……可是……”009一脸痛心道，“可是规矩就是这样，三级以上夫人才能在夜间唤来急诊机器人之外的医生，您是三级以下的主堡夫人，好歹还能在宵禁后叫来急救机器人，那些次堡的夫人哪怕突然恶疾，她们也只能撑到第二天就诊……”
“烦死了烦死了！”白寿眉哭闹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弄得人尽皆知，于是她疯狂地踹着床榻，一不小心脚趾踢到床边的围栏，顿时疼得眼泪流了出来，恰好顺势帮她哭出了水花。
“您别急，天马上就亮了，您千万别着急……”009趴在白寿眉的床边，见自家主人如此痛苦，他想着光是安慰也不是办法，于是又思考了几秒，头一铁，走到外室，悄悄地来到通讯室，给美得丽的掌事仆人打电话。
主堡的夫人套房都有外室和内室，内室是夫人们居住的地方，外室的主厅是夫人换鞋和待客的地方，外室的侧房则是仓库、佣人房以及联络室。
佣人们身上的联络器和主人们身上的联络器不同，主人的联络器姑且可以叫做内线手机，而佣人们的联络器只能叫做“主人呼叫器”，它除了可以给主人打电话，只能被动接收电话。
如果佣人想要联络其他人，需要在联络室用内线座机去联系。
很快，美得丽夫人那边的掌事仆人接起了电话，用不耐烦的声音道：“白雪夫人不懂事，白雪夫人的仆人也不懂事吗？你要不要看看现在是几点？”
“拜托你通知一下美得丽夫人！”009带着哭腔道，“白雪夫人她看不见了！她现在需要立刻就医！”
“看不见？”对面迟疑了一下道，“知道了，我会通知夫人的，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大约20分钟后，白寿眉的套房外传来了敲门声，009赶忙去迎门，只见美得丽夫人带着两名掌事仆人还有几个其他二三级夫人出现在门外。
“她还好吗？”美得丽忙问，“让我进去看看。”
“是，各位夫人快请进。”009没想到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但她也不好回绝，于是只能恭敬地迎着这些人进门。
奴隶们留在外室，几位夫人进入内室。
白寿眉正抱着头假哭，突然感觉到室内一下子多了很多人，她想了一下，可能是009给谁打去了电话找了人过来，于是装模作样地抬起头，眯着眼看着前方，一脸惶恐道：“是谁？怎么这么多人？怎么乌泱泱一片？”
“她这是……”几个夫人对看一眼，小声道，“她能看到啊？”
“但她看不清……”旁边的夫人低声回答。
“怎么了？白雪？”美得丽则快步来到白寿眉的床边，抓住她的手道，“我接到内线过来，你怎么回事？”
“我看不清……我看不清了……”白寿眉说着，像是发疯的可云一般抓住自己的头发道，“我突然看不清了……突然就看不清了……”
“怎么会这样呢？”美得丽担忧地看着白寿眉，伸手替她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问，“那你现在能看到我吗？”
“一点点……”白寿眉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美得丽道，“我能看到你穿着绿色的衣服，能看清你的皮肤的色泽，但我看不清楚，我看不清楚呜呜呜……”
“这么严重吗……”美得丽一听，看向跪在地上的009问，“你家主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晚上夫人睡觉的时候，反复做噩梦，梦到蛇在咬她……”009说着说着，也声泪俱下道，“之前夫人刚来的时候就在夜间被蛇袭击，之后就反复做梦，梦到被蛇咬伤，今天回来之后晚上连续噩梦，然后再醒来就这样了……”
此言一出，白寿眉内心小小地惊讶了一下，009这孩子还挺聪明，很会添油加醋。
而围观的几个二三级夫人们顿时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很显然，白雪夫人应该是被飞飞夫人养的那群小蛇吓的，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被飞飞夫人吓出毛病的夫人了，但又能怎么样呢？
恰尔大人何曾为过一个得宠的夫人，去伤害过飞飞夫人？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或许女人是稀缺的，可是对于恰尔大人而言，他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然而，美得丽的想法却和众人不同。
她觉得白寿眉是装的，因为这件事发生得太巧了。
晚上刚跟这个女人说完飞飞曾经因为害得某个夫人失声失去了一级夫人的位置，夜里这个女人就说看不见了，可能吗？
不过，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自信，认为恰尔大人一定会为她这个五级夫人讨个公道？
美得丽低头看着眼前哭得雷声大雨点小的白寿眉。
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纪，却在性格上仿佛和自己差了辈分。
也是了，被偏爱的都会有恃无恐，不被爱的只能靠对方念着旧情，用自己的体贴懂事换一份还算体面的待遇。
明明她也和恰尔这样要好过，明明她也曾这样任性过，为什么偏偏他们之间的感情保质期这样的短呢？
或许，是因为没有孩子陪伴的关系吧？
小时候和恰尔一起生活的时候，她读过不少圣女不能读的旧人类时期的小说，其中描述的家庭模式她很向往——
丈夫、妻子和一群孩子，他们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虽然说有孩子的夫妻未必会天长地久，可是没有孩子的夫妻更容易形同陌路。
有孩子的话，至少，他们之间能有一个共同的牵绊。
在她想恰尔的时候，能用一句“孩子今天想和你吃顿饭”为借口与恰尔见一面，通过一张桌子上的交谈联络一下彼此已经走散很多年的感情。
如果能那样子就好了。
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她甚至在面对恰尔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要是中央政府不存在该有多好。
没有中央政府，世界贵族就不用低人一等，就可以完美地延续皇族历来的血统制，孩子也不用被带走，她就能有儿子傍身，飞飞夫人不能生育新人类根本没资格继续当一级夫人，她就是恰尔有且唯一的皇后。
多好啊，多好……
谁来帮帮她呀，把中央政府消灭了吧……
美得丽想的出神，直到熟悉的男声出现，她才恍然清醒。
“怎么回事？”
是恰尔不耐烦的声音，他穿着睡衣披了件单薄的对襟袍子就过来了。
美得丽慌忙起身行礼，一群夫人恭顺地鞠躬道：“恰尔大人。”
虽然并不相信白寿眉是真的看不见，但美得丽却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既然这个女人敢装，那她就敢请恰尔大人过来。
无论是这个女人被恰尔大人戳穿，还是飞飞夫人被警告责罚，于她而言，都是好事。
如果这次这个女人装瞎能撼动飞飞夫人的一级夫人地位，让两人正式开始狗咬狗模式，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美得丽在来白寿眉套房之前，先一步联系了恰尔的秘书处，让人转达了“白雪夫人半夜突发恶疾”的消息。
而闻讯赶来的恰尔看都没看美得丽一眼，他直直地走向白寿眉，看她眯着眼抓瞎的模样，问道：“你怎么回事？”
“我……我……”白寿眉又开始抱着头发疯。
一旁的美得丽忙道：“白雪夫人突然出现弱视情况，她看不清东西……”
“看不清东西？”恰尔皱眉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半夜被人惊醒这会儿还没回过神，但等他细细琢磨了几秒后，突然睁大双眼问，“你看不清东西了？”
“呜呜呜……是的……”白寿眉抱头呜咽。
见状，恰尔的脸上顿时蒙上一层阴霾，是个人都会发现，他动怒了。
美得丽惊诧于恰尔居然会瞬间生这么大的气，她还来不及说话，只见恰尔扭头扫了眼身后紧随而来的贴身奴隶，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地转身小跑着离开，之后，恰尔回过头看向她，冷冷地问：“你来回答我发生了什么。”
于是，美得丽小心翼翼地将刚刚009说过的话仔仔细细给恰尔复述了一遍。
而恰尔则一边听一边眯起眼，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等美得丽复述完毕，恰尔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狰狞了。
他转头瞧了眼美得丽的掌事奴隶，冷着脸呵斥道：“去，给我把那个疯女人叫过来！”
“是……是……”奴隶哪见过恰尔大人对飞飞夫人发这么大的火，一边胆战心惊，但与此同时又替自家主子高兴。
只要飞飞夫人被扳倒，那么他家夫人就是一家独大了。
而这时，刚刚小跑出去的奴隶已经带着两名护士和两名医生回来了。
几人先是对恰尔行礼，紧接着便来到床前，打开手提的行李箱，熟练地对白寿眉抽血化验以及做了简单的面部检查，过了会儿，其中一名转身，恭敬地对恰尔道：“大人。”
“说。”恰尔皱着眉瞧着医生。
“没有毒性反应，眼部也没有病理性异常，瞳孔的光敏感应也很迅速，按理来说应该没有问题。”医生道，“但考虑到视觉成像可能和脑神经相关，所以需要更精密的检查，而圣女相关的精密治以我们的实力可能……”
恰尔一听，顿时皱起眉看向医生：“你别告诉我，你治不了？”
“大人。”医生护士们一听，瞬间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十都之外几乎没有圣女，历代负责医疗方面的执政官大人从不会将医疗科研重心放在新人类之外的生物身上，我们针对双圣儿和旧人类的疾病管理向来遵循的是‘降低损失扩大化’原则，疾控和预防传染病的投入远高于精密疾病的治疗研究投入，甚至连相关全面性医院都没有，何谈治疗呢？”
就在这时，美得丽的掌事仆人带着飞飞夫人也赶来了。
见到房间内灯火通明，各路人马齐全，飞飞夫人先是一愣，随后谨慎地对着恰尔行礼道：“恰尔大人……”
然而，不等她招呼打完，恰尔一个闪现上前，一巴掌抡在飞飞夫人的脸上。
飞飞夫人瞬间被打飞了出去，撞在墙上之后又摔在了地上，顿时呕出了一大口鲜血，却又不得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磕头。
偌大的房间内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夫人和奴隶迅速跪下，匍匐在地面上不敢抬头，连美得丽也不例外，她跪下的瞬间，四肢都开始打颤。
恰尔是她童年的玩伴，她希望能与恰尔终身相伴，这是事实。
但她同时也知道，恰尔和她并非一个物种，而是新人类，是不收着点力量就能轻易置普通人于死地的新人类。
“如果她瞎了，我就宰了你。”恰尔沉着嗓音对地上的飞飞冷冷地呵斥道，“祈求吧，你最好从今天开始24小时的每一秒都祈求她的眼睛还能用！”
说完这些，恰尔回眸看了眼地上的几位医生护士道：“我明天会从圣都那边请专业的医生过来，如果他们不需要精密仪器就能把她治好，你们最好提前做好打算，卡蓝堡不是十都的垃圾回收站，不养十都不要的废物。”
几个医生护士不敢说话，只得不断趴在地上磕头。
最后，恰尔将视线落在了白寿眉的脸上，他盯着那双奕奕有神的眼眸，冷笑了一声问：“如果，让我发现你是装瞎，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白寿眉眯着眼看向恰尔说话的方向，反问道：“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