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十九六七
回过神时，她的内心只剩下崩溃、流泪和干呕。
此时还不到入夜的时刻，内宫的走廊上还有不少奴隶。
但是，无人在意未着寸缕的菈门，她只能狼狈地爬起，摇摇晃晃地向着次堡的方向走去。
等她来到与次堡相连的长廊上，撞见一个人。
“你怎么回事？”
对方的音色是低沉的男声，但又有些偏女性化，应该是一名奴隶。
菈门一脸懵地抬起头，看到一名奴隶正一脸不悦地看着她，此人正是白天被白寿眉撞见的那位美得丽身边的掌事奴隶。
“我……”菈门垂下头。
“给你的药你为什么不吃？”
“我……”
“美得丽夫人好心帮你，你在干什么？”掌事奴隶靠近菈门，恶狠狠地对她道，“我都说了，吃下那个药，你会立刻进入最幸福的状态，无论当时与你发生圣行为的人究竟是谁，甚至是不是人，你都会进入极致的状态，到时候恰尔大人高兴了，你才会有好日子！”
“……”菈门说不出话。
“怎么？宁愿死，也要坚持自我？”
“不是的……”
“你除了会说不是的和摇头，你能不能换句台词？”掌事奴隶嫌恶地看着菈门，“你在培育园是怎么长到今天的？”
“……”菈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在培育园的时候，她的思维一直都很简单。
她不喜欢培育园的生活，不喜欢培育园里面所有女生都在做的事、都在向往的未来，都在期盼的可能性。
所以，她很沉默。
但是，同时，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因为她什么都没见过。
她前13年的人生里，只有培育园。
或许是那位夫人的一个眼神，唤起了她想要离开培育园去看看外面世界的勇气，让她想要去迎接与拥抱大海，去到达双圣儿未曾到达过的世界。
可是，该怎么去呢？
她还没有找到通向大海的路，就被生存的第一步困扰得晕头转向。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抗拒恰尔大人的身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抗拒吃下那枚药丸。
或许，是她在那位美得丽夫人的眼中看到了沼泽。
沼泽是安全员为双圣儿制作的可怕行刑道具，它由一堆脏脏的东西和放了半个月的洗澡水混合而成，一旦身体被推入其中，便再也无法独自逃生，只能成为安全员的玩具，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所以，她很害怕吃下那枚药丸。
她总觉得一旦吃下，她之后的人生，在迎接大海之前，便会死于沼泽池里。
“很好，你辜负了美得丽夫人的一片善心，那之后走着瞧吧。”掌事奴隶见菈门丝毫没有惧怕和忏悔之意，反而是一脸傻样，顿时气冲冲地转头离开。
·
迅速回到美得丽的住处，那名掌事奴隶和另一位掌事奴隶交接了一个眼神，便低着头走进美得丽的寝室。
美得丽住的是大平层，一室三厅配一个超大广角阳台，此时的美得丽正穿着睡衣、敷着面膜窝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电视。
电视上面放着一部20年前的老片子，讲的是两个自幼相识的新人类和圣女，他们原本情投意合，却因为身份的悬殊，最终形同陌路的悲情爱情故事。
“怎么了？”察觉到余光里出现了人影，美得丽头也不回地问。
“菈门不识好歹，没吃您给的药。”那名奴隶跪下回答道。
“那确实是有些不识好歹了。”美得丽面无表情地说道，“她长得漂亮，又是恰尔大人内宫中没有的类型，我听她老师说她还是个沉默寡言、专心学习做事的孩子，这种类型本来很适合留在身边，有点性取向问题也不是大事，她知我知便没人知道她用了药，只是没想到她这么不识抬举……”
“夫人，今天白天，那个叫白雪的家伙还去找了她。”掌事奴隶补充道。
“哦？”美得丽这才侧眸看了眼自家奴隶道，“你的意思是……”
“可能……”奴隶欲言又止。
“你这么一说的话……”美得丽回忆着昨天初见菈门时候的场景道，“语言可以骗人，但是肢体动作往往会下意识出卖一个人，昨天那孩子虽然嘴上对我殷勤，可她一直在瞟白雪，而且带她走的时候，她一直贴在白雪身后……”
美得丽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并扫了眼地上跪着的奴隶。
奴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立刻点头道：“明白了，夫人，我这就去做。”
·
第二天，白寿眉一大早睡得正香，突然被人用呼叫器唤了起来，让她前去和两位一级夫人用餐。
“一天天的，吃饱了撑的一群人，自己是不会独立吃饭吗……”白寿眉被迫从床上爬起。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可是她当圣渎鸟习惯了，等彻底清醒过来时，已经化了个全妆、配了一套漂亮得体的西装出门。
来到聚餐厅，白寿眉刚踏入厅内，就隐隐觉得气氛不大对。
但她还是淡定自若地走了进来，直到来到大厅中央，看到了跪在地中间的菈门，以及站在前方一脸洋洋得意的飞飞一级夫人。
“啧。”白寿眉顿时了解了眼前的大概剧情，她正准备找个近就的位置坐下，近距离看看这位夫人要做什么孽，没想到这位夫人却先一步叫住了她道——
“白雪，你可真是个祸害呀？小姑娘误入歧途，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不是吗？”
“哈？”白寿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看向飞飞夫人问，“你说什么呢？”
“哼。”飞飞夫人扫了身旁另一位夫人，对方顿时像个狗腿子似的站了起来，大声道，“菈门她呀，怕是被某些人诱导，果真是取向发生了偏差！”
“哈？”白寿眉顿时回头看向那位夫人，“取向？我一个路人甲，能诱导一个小姑娘的取向？我这么有本事？那我做什么夫人呀？”
此时，另一名夫人也焦急地站了起来，向飞飞夫人献殷勤道，“这个菈门，昨晚第二次在恰尔大人的床上干呕，被赶了出来！真是个不识好歹的龌龊东西！”
“噫——”现场顿时一片嫌弃的唏嘘声。
“菈门，你说，你为什么对恰尔大人如此大不敬！”那名夫人指着菈门大声质问道，“你是不是取向有问题？”
“……”地上的菈门只是跪着，一言不发。
“菈门。”见女孩不说话，白寿眉走到她身边蹲下道，“如果你一直沉默，别人就会把所有最坏的猜测都扣在你的头上，你现在必须为你自己发声，否则，你会死的，明白吗？”
听到“死”字，菈门才有了些许触动，她不知所措地低声道：“我只是……只是……只是……”
菈门一连说了八个“只是”，都没说出后面的内容。
白寿眉顿时扶额。
听菈门说话，就像是听周一升旗仪式的校长讲话，看似说了半天，实在没有憋出一句人话。
于是她直接替菈门道：“昨天，我专门去问过她，她告诉我了。”
菈门一听，顿时惶恐地抬起头，她很怕白寿眉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讲出去。
她虽然没有见过不能接受和新人类发生圣行为的双圣儿的下场，但她总觉得，这是绝对不可以被允许的行为。
但是，当她看到白寿眉游刃有余的表情时，又觉得似乎把发言权交给这个夫人也没有关系。
“她还没有习惯年长的新人类。”白寿眉道，“她今年只有13岁，你让她突然和一个27岁的新人类这样那样，她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谁知旁边的夫人立刻反驳：“13岁和27岁，这不是天作之合吗？按理来说，13岁和50岁以内的新人类大人，都是天作之合！”
“对呀！什么叫不习惯？这就是绝配的年龄！”又有夫人迎合道，“新人类大人当然是年上的更加优秀、英剧、体贴和成熟，这不是她拒绝恰尔大人的理由！”
“呵呵。”白寿眉闻声白了眼那几名夫人。
无论是在地球还是耀星大陆，她只要见到这种喜欢老头的女生，都觉得离谱。
“对呀！她接受不了恰尔大人成熟潇洒的一面，恰恰说明了她的取向有问题！”旁边的夫人道，“和她同龄的新人类大人普遍在外观上没有成熟的雄性特征，如果她喜欢这样的新人类大人，那就说明她根本不喜欢新人类大人，她本质上就是对完整的雄性特征的排斥！”
“是呀！新人类大人最英俊的地方恰恰是他们的雄性特征！幼年的新人类大人一切都未发育起来，甚至看起来像个小圣女，哪里值得被喜欢了？”又一名夫人道。
“喂喂……”旁边的夫人戳了戳这名说话不过脑子的夫人，示意她“你怎么可以拿高贵的新人类大人和圣女作比较”？
“哦，我懂你们的逻辑了。”白寿眉听了一圈，冷笑道，“不喜欢男性特征明显的男性，就等于喜欢女性，对吧？”
“难道不是吗？”飞飞夫人的狗腿子厉声质问道，“正常取向的双圣儿，都会喜欢有明显雄性特征的成熟新人类大人！”
“对呀对呀！”旁边有夫人附和道。
“猪不吃猪肉，狗不吃狗肉，同性之间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在卡蓝堡是绝对不允许的！”那名夫人高呼道，“而你，你把她选上来，居心何在？还是你专门为她命名，你该不会和她一个取向吧？”
“噫……”夫人们顿时再一次发出嫌弃的唏嘘声。
“我建议呀！彻查白雪夫人！然后把这个菈门直接送去处死！好好警示一下那些次堡里有歪脑筋的低级夫人！”飞飞夫人的狗腿子瞪着白寿眉道，“白雪夫人，你要是觉得你无辜，你可以拿出证据！”
“你有病吧你？”白寿眉瞪着眼前的那名夫人道，“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刚刚进入青春期，扣你大爷的同/性/恋的帽子呢？”
“你除了会骂人，还会什么？”狗腿子夫人应该是提前得到了飞飞一级夫人的准许，拿着鸡毛当令牌吆喝道，“给我把菈门带走，我倒要看看，谁敢替她讲话！”
说话间，两个奴隶走了进来，白寿眉见状，直接拦在了奴隶面前，恶狠狠道：“我再说一遍，谁允许你们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扣同性恋的帽子了？”
“扣不扣帽子的事情，当然要等查清楚才知道，如果有人随意给你和菈门扣帽子，我一定会彻查。”此时，飞飞夫人站了出来，她看向白寿眉道，“但当下，所有人都在怀疑你们之间存在问题，恰尔大人也命我调查清楚菈门的事，所以，别在这里跟我狂吠，除非你想当场被用刑。”
飞飞夫人说着，又有几名奴隶冲了进来。
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奴隶将自己团团围住，白寿眉这才意识到，似乎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有人决定利用菈门抓住自己莫须有的“罪行”，让自己百口莫辩，陷入窘迫的自证环节，然后被坐实勾引内宫夫人的罪名。
对于一个君主来说，自己精心培养的后宫人选却被自己的情/妇勾去了灵魂，这是多丢脸的事呀？
如果她不能自证清白，连恰尔也不太方便继续在明面上给她好脸色看。
否则，一旦被其他执政官的情/妇知道，必然会借机传出什么“恰尔大人真能忍”等讽刺恰尔是“绿毛龟”的龌龊小话。
察觉到这次鸿门宴来势汹汹，而自己毫无准备，白寿眉第一次选择了放弃挣扎，直接束手就擒。
·
半小时后，白寿眉和菈门被关入地下牢房。
由于这里是主堡的底部，供暖偏弱，白寿眉坐下不到一会儿，就觉得四肢被冻得已经有些僵硬了。
她被迫站起来速走，以求增加身体的热度。
牢房内灯光昏暗，白寿眉看不到房间的尽头。
于是，她小跑了起来，增加体温的同时，她也想看看这间牢房到底有多大。
直到跑到牢房的边角处，她忽然隐隐看到了一坨黑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