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大汉 第229章

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基建 穿越重生

  韩盈引出瓷器,这二人便明白前面不过是铺垫,是为了说明她不过是误打误撞的,让别人做出来了瓷器,而瓷器价值,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高。

  若瓷器真的是和陶一样烧制出来的东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这瓷器便宜和韩盈是否经商可没关系,她这分明是在转移话题!

  反映过来的宗宾立刻问起来关键问题:“这瓷作坊的主人不是你?”

  “不是,瓷坊主人是高真。”韩盈摇了摇头:“她身为贩妇,出不得县,也到不了郡中,便托我献的此物。”

  “此事重大,怎会托给你做?”

  “高真上有老父,下只有一幼女,没有年轻男丁支撑门户,还受赘婿欺凌,我帮了些忙,至于那烧陶…瓷的时候,窑炉火力不足,烧不成好釉,是我参与改进,甚至于高真建造瓷坊时,也是向我借的钱,这样的关系,怎会不将此事托与我?”

  听韩盈这样说,宗宾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从他进入宛安县听到的消息来说,韩盈不是恶人,也没有给自己贴了一层好人假皮,再加上宛安处处都能做到有病可医,这让他对韩盈的感观还不错,哪怕是女子为吏也没什么,可如今直面相对的时候,宗宾便发觉对方的难缠和狡猾之处。

  她和高真之间绝非说的这么简单,可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一定是她没有拿瓷坊的半分钱。

  可,不拿不代表她没用,看看对方身上这华丽的锦衣,就像当年有名的游侠剧孟,他家里也是没有余财,但他食有酒肉,衣有绸缎,出行也从未缺过马车!面前的人很危险。

  宗宾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定义。

  明面上掠夺财富,欺凌百姓的罪很好定义,也非常好查,但这种做隐蔽的行为就很难查了,宗宾做为中央的臣子,又是掌管律法刑罚的人,天然厌恶这种躲避律法管理的人。

  这有点像程序员写代码,谁愿意看到自己的代码被人找到漏洞还反复利用?

  宗宾心情开始变得糟糕起来,他深深的看了韩盈一眼,道:

  “你说借钱,那可有借据?”

  “有。”

  这些东西韩盈都保存在县衙,此刻拿起来也容易,韩盈将借据和还款单据都拿了过来。

  “总借两万余钱,还四千、三千……”看着竹简,宗宾算着对方的还款数额,问道:

  “瓷器价值不低,这高真一件瓷器能卖千钱左右,这么长时间,怎么欠你七千钱没还?”

  “卖的是贵,但瓷器的成本也不低的。”

  事情不了解的情况下,肯定会问出一些看起来极为智障的问题,韩盈细心的解释道:

  “两位有所不知,除了瓷土不用钱财,人工、木柴乃至釉料都是要钱的,尤其是这釉料,运过来已经够贵了不说,还需要再次提纯使用,价格更贵,而瓷器烧制不易,最后能出来的成品极低,上千件捏好涂釉的瓷器放进去,最后也就烧出来百十来件完好成品,失败的成本肯定要被算进去,那肯定贵喽。”

  “也就是说,看着是买一件瓷器,实际上它是十件瓷器的价格?”

  听到这儿,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毅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模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道:“那单件瓷器的成本其实和瓦罐也差不多?”

  “都是土,也就是瓷土更少些,再贵能贵到哪去?废的都是釉料人工。”韩盈摊了摊手:

  “旁人觉着贵,高真还觉着不赚钱呢,她一件瓷器能得个百钱的利都算多的。”

  看着对方抱怨,再联系起来瓷器的售价和成本,以及高真在其中赚取的微薄利润,宗宾一时间竟有些错乱感。

  他是过来查以金,也就是最低一万钱为计算单位的豪强牟利大案,怎么变成了利润不足百钱的……小贩营生?

  “那些烧制失败的瓷器又在何处?”宗宾努力摒弃钱财数额对自己的影响:

  “我要看看它们。”

  韩盈很配合的说道:“就在高真的瓷坊,想看的话,现在就能去。”

  宗宾也不看现在的时辰,直接就要去瓷坊。

  从得知自己被告,过来自辩开始,韩盈就知道这事儿不是说几句话就能做到的,她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其它事务,空出来时间,现在宗宾要去,韩盈也就带着这两人骑马去瓷坊。

  如今的瓷坊已经不在是之前那样,只有个蛇窑,旁边搭了两个草棚的模样,因为瓷器价值昂贵,担心有人强抢的高真,早早的就围了一层两米高的土墙,墙上还用了碎陶片和尖锐石子,用来防止人攀爬。

  只是一道土墙完全不能让高真心里安稳,相较于陶器,瓷器的需求量算不上多高,有很多不烧窑的时候,瓷工也无事可做,高真便带着陶工在内部砌墙,差点将一个好好瓷坊给盖成迷宫,更绝的是还真防住了不少外贼,韩盈索性就随她去了。

  等桑弘羊来之后,他既看不上瓷坊内部全是土墙的建筑,也觉着烧制瓷器的蛇窑太小,直接在瓷坊外又起了个大的蛇窑,要烧制一尺以上的瓷器。

  在钞能力和时间的作用下,如今不仅已经盖好了更大的蛇窑,还已经进行烧制实验,韩盈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烧到了第三轮。

  就是成品率实在是有点虐心。

  宗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瓷工们轮流从人高的窑洞中搬运碎瓷器的景象。

  经过了近三年的适应,瓷工们在搬运这些瓷器碎片时也没有之前的小心谨慎,而是略带些随意的将数个瓷片垒在一起搬,这样能减少不少力气,但对于宗宾和张毅来说,这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张毅不由得回忆起来郡守的那套瓷器酒具,传闻郡守极为宝贵,把玩前还要沐浴焚香,有时还会有乐师在旁奏乐,不是至交好友,根本见不到模样,而此刻,这些模样粗鄙,皮肤黝黑的男女瓷工,就这么随意的将那么多瓷器搬出来——哪怕是碎片,也不能这这么做啊!

  一件瓷器可价值十万钱的!

  张毅在心底哀嚎,而看着满地的瓷片,宗宾也僵住了。

  瓷器碎片种类各异,除了釉料不均导致颜色难看和凹凸不平的,不乏外观极为精美的碎片,而且数量极多,不可能是韩盈为了给自己找补而做,耗费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结论联合前面的话,让宗宾对这次的状告上,逐渐向韩盈无问题的结论偏移,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核对过高真拿出来的账册,又亲自去看了之前的瓷片堆,这才私下里和张毅说道:

  “若不知内里,单看营生,这高真所营瓷坊不至以金计利,也非寻常贩妇,而今看过之后,方觉对方不易,果真还是豪商可恨!”

  闻言,张毅狠狠的点了点头:“是极!”

  汉代也有估计产值过大,但实际收益偏低的产业,尤其是产业源头,被压榨剥削的极狠,高真一年的纯利润收入可能也就是一两万钱,家产把那些虚产按照出售价估上,也到不了十万钱,充其量也就是个富户。

  这样的收益,在高真建立瓷坊的过程中,哪怕韩盈有所参与,最后能获取的利也会少的可怜,比起来过往宗宾处理的诸如索贿二十金、贪田百顷,战马十数批,珍珠一盒的案子,连个边角料都比不上。

  让官吏清清白白,一分一毫的用度都能理清楚,在宗宾这样的执法者眼中,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毕竟,实物交易有着极强的隐蔽性和不可查性,而汉代又没有多好的溯源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制定法律的人还是执法的人,只要没有外力影响,那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和韩盈的选择一样,抓大以及能定罪的,不能且没有明显情况的,那就默认正常。

  这个明显情况,自然就是有没有比较显眼的田产、吃穿用度之类。

  瓷器没有问题,但看着韩盈身上的印花锦衣,宗宾心中还是有些疑虑,这样的花布,在山阳郡中两三万钱都买不到一匹,而她却如此随意的穿在身上,实在是……

  犹豫良久,在县衙的路上,宗宾开口问道:

  “韩医曹,你这锦衣——”

  “郡里有人来找我,我还以为是好事儿,故此特地换了衣裳。”被问的韩盈立刻明白了宗宾的意思,她解释道:

  “这印梅锦缎是宛安本地所产,一匹售价也不算多贵,我俸禄不低,平日里又在医属和县衙吃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添置这身衣裳也不算什么吧?”

  又是宛安产的?

  宗宾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不用多说,这布不管韩盈有没有参与,就她的医术,对方就算不直接送,也得给个成本价或打折。

  这样的情况很正常,再考虑韩盈上有两个哥哥也能赚钱孝敬母亲,也不需要她贴补家里,她又有个县令做师父,县令还没后人,基本上随她动用,那她本人实际能动用的钱财,再做个十来身绸缎衣都不成问题。

  韩盈身上着实有些无懈可击,这样的行为,完全不是游侠剧孟这样的人物,甚至有几分胆小怕事,愚昧不知,被他人利用的感觉,可再分析韩盈所做的事情,以及她身边的主要人物,又很容易将前面的结论推翻。

  宗宾从未见过这么矛盾的人物,再得不出判断的情况下他又停留了十多天尽力理过韩盈的家产又将医属上上下下都看过真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带着韩盈无罪的证据和结论回了长安。

  待此人一走韩盈就和桑弘羊碰头谈论起来情况。

  “衡朔身为郡守怎会如此不理智?”

  桑弘羊眼中多了几分不屑:“借女人裙带升上去的蠢物能有多少本事?”

  闻言韩盈顿了顿:“他这么做可会牵连在宫中的姊妹?”

  “问这做甚?”桑弘羊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回忆其衡朔在宫中的姊妹是谁可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道:

  “想不起来是谁大约就是个少使?陛下应该也将此人忘了应该不会牵连不提这个衡朔在外人眼中如跳梁小丑可他一日不除官便是你我之大敌你可有应对之法?”

  “当然有。”

  就算是韩盈收拾好了自己的底子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被查这么一回 宗宾张毅对她没有恶意只核对她的资产和有无经商问题要是有恶意的借机攀扯抓着医属不放呢?

  “来往不而非礼也他能告我这个比肩八百石的五大夫也能告巧了

  他贪污索贿勒索官吏的证据正好有人给我送来了!”

第233章 想不出名字

  准确的说,这证据不是直接送过来的,而是有辛玉在其中牵线搭桥,这才让韩盈联系上了愿意状告的人。

  济阴郡守衡朔个人索贿的额度,还在济阴县令的承受范围内,若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那对于普通的县令们来说,忍下来也不是不行,毕竟那可是郡守,他往上告的卷宗,是直接到对方手里的。

  这简直比竞技比赛中,有人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一样令人绝望。

  在现实情况下,大多数县令只能选择交钱了事,而没有交的,也受到了申斥。

  强权逼迫下,县令们自然是面服心不服,每多供一次钱,县令们的怨恨就要多一成,而衡朔不可能自己亲自去向县令们索取贿赂,主要由督邮和县中官吏上计时收取,这些人在给衡朔收钱之余,又怎么不会给自己捞点好处呢?

  上有所行,下必效焉,督邮贪,身边跟过去的吏目侍从也不会放手,其它部门的人也会有样学样,而随着胃口的不断扩大,他们索取的数额已经远超县令能够承担的极限。

  西汉不是民众已经被训化成顺民,怎么剥削都不知道反抗的时代,哪怕游侠这个群体已经开始走向末路,但剩余的能量,依旧能让县令恐惧,要知道,县令郡守这样的主官,都是要异地为官的,他们没有本地的根基,做的太过分了,不是夜里莫名其妙没了脑袋,是大白天就有人敢直接上来杀了他!

  这和秦末时期,除了各地的平民贵族外踊跃起义之外,秦朝的县令和郡守也非常积极是一个原理,不赶紧起义投名告诉本地人大家还是一条路上的人,本地人会先把他们杀了,再把人头拿来祭旗。

  除了现实因素,县令中也有为民做事儿的正义之士,随着剥削超出忍耐范围,他们恨不得衡朔早早倒台,有些脾气爆裂,实在无法忍受的县令,直接做出了不交钱,任由郡中将其罢官的举措。

  辛玉进入济阴郡范围,经过那些县区的时候,听到过各种将衡朔比作硕鼠的歌谣,看到过民众送被罢官县令回乡,也见过机智的县令不再修缮县衙,杂草长到一米高,县令和吏目全穿着打着数个补丁衣服,冲着督邮哭穷……

  这些事情,都被辛玉看到眼里,记在心里,只是她一介草芥,做不了什么事情,而当韩盈找到她询问济阴郡情况时,敏锐的她便发现改变这些的机会来了。

  她不仅将自己所见的事情都清楚,甚至主动请缨,要做说客,带人去济阴郡找这些县令,向他们求郡里索贿的证据,而韩盈在考虑过后,也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从国家法理规定上来说,韩盈的五大夫爵位只是比肩八百石的待遇,也就是比县令更高一些的程度,完全不能与郡守抗衡。

  但济阴郡的县令们被压迫的太久,哪怕韩盈的地位没那么高,可她做为苦主,又是外郡的名人,听闻过韩盈名声的几个县令竟毫不犹豫的写了状书,不仅签了自己的名字,还盖上了自己的印,完全是不成功,就成仁的打算。

  桑弘羊也知道此事,他轻叹一声:“昔日我在陛下身边时,也曾听陛下说过能正躬劳力,宣明教化,亲和百姓的二千石难寻,之前不觉什么,如今看,当真是如此,除了上计,竟再无约束之法,着实有些不妙。”

  闻言,韩盈眨了眨眼。

  西汉不是有巡游郡守治理的刺史吗?怎么,等等,她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官职,不会现在还没有设立吧?

  想想汉武帝统治的年限,韩盈觉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想想主父偃的下场,以及汉武帝现在的权力大小,她没有提及此事,而是换了个话题道:

  “衡朔不足为惧,倒是瓷器我有些疑虑,自辩将瓷器的原价也写了上去,会不会影响你未来售卖的定价?”

  “昔日茅草都能以金售之,何况瓷土如此稀少?”桑弘羊完全没有韩盈的担心,他笑着道:

  “回头说一说高真见识短浅,不知瓷土稀少,又过于胆小,方才订了此价,瓷土如今大多归朝中所有,即便是有些在诸侯国地界,他们也不知这瓷器要如何烧制,到时我再多宣扬一番此物极其难以烧制,百件当中才能成一件,数量低了,谁敢质疑它的价格?”

  好家伙,垄断加饥饿营销,他要不赚大钱谁还能赚钱?

  “昔日青茂之谋,使周天子七年不需贺献,看来,阁下也有此能啊。”

  这有些夸张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彼时的周天子已经失去天子之威,供养不起军队,贺献的需求不多,而各位诸侯坐大,以大供小,数量上自然惊人,而如今朝中坐大,诸侯势小,根本收不了那么多的钱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