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大汉 第173章

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标签: 种田文 爽文 基建 穿越重生

  旁边的韩盈接过魏裳递过来的脉枕,置于安几上,庆侯伸出手,由着对方号脉。

  片刻,那韩盈开口道:“湿从内受,火毒凝结……不知庆公可有肢节疼痛,脚肿,足趾关节有红肿,且伴有疼痛,痛感剧烈,宛若刀割之感?”

  任人地位如何显赫,患病后该受的罪,该遭的苦,那是一点儿都不会少,偏偏男人、高位者、武夫、需要顶梁这些Buff全部集全,非得痛到极致,庆公才会勉强承认几分:

  “有,不过只是偶尔会痛,末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每次号脉,庆侯都忍不住在心中称奇,搭手之间,便能知他身体状况如何,怎么不会让人心生忌惮?幸好他已经提前驱赶亲信离开,只留陈贺与李肃李忠二人在身边,不至于真把身体状况暴露出去。

  他态度自若,又要继续说道:“除了这些,右腿还起有疽,甚为不适。”

  本来就三高了,现在腿上还有疽?不会是下肢坏疽吧?这病发作起来又急又快,致死率在如今还是百分之百的!

  韩盈顿感不妙,她立刻开口说道:“我得看看这是什么疽。”

  庆侯迟疑了下,旋即自己拉起来裤腿,魏裳颇有眼力的想去上前帮忙,却被陈贺更快的抢先一步,待对方将庆侯的靴子脱下来,看到对方双腿的韩盈顿时一滞。

  这两双腿已经开始浮肿,脚趾关节生有红肿,伴有磨破皮的水泡,里面还隐隐透出血丝,从小腿往上,腿疽更是极为严重,多处坏死,破皮,最大的已经有铜钱大小,露出里面的红肉,甚是吓人。

  魏裳平日里以治牲畜为多,甚少看人的病患部位,如今看到这幕,微微露出来不适的神色,胃里还有些恶心,又不得不强行压下去,旁边的尚傅也不由得变了脸色——这样的重症,韩盈治不好怎么办?

  而看到这幕的韩盈,感觉自己的心情仿佛是在坐山车。

  好消息,不是下肢坏疽,人应该死不了她这儿。坏消息,问题还是挺严重的,短时间内别想把人送走了。

  不得不说,韩盈看着的病人也不少,虽然没有三高,但也有人生有类似的腿疽,哪怕是平日里再擅长忍耐的农夫,也会忍不住哀声呻吟,她不以对方的苦痛取乐,却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对方神色,他仍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仿佛这双腿一点儿都不疼似的。

  韩盈微微沉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林邑至此地足足五百余里,而庆侯是用这么双腿一路骑马过来,她居然从对方脸上看不出来丁点异常!

  你牛逼,对自己够狠!

  在忍这点上,韩盈是真的服气,她皱着眉,委婉的说道:

  “庆公,这太难治了。”

  庆侯早就接触过现在的顶尖名医,知晓这些人的本事如何,这根本不是难治,是他什么时候突然暴毙身亡的问题,不过别的庸医已经无法可治,蔡彭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也就是如今能从韩盈这边试试,那,能治多少算多少。

  他对着李肃抬了抬头,后者闻玄歌而知雅意,转身拿出来个一尺大小的黑色雕花漆木盒放在安几,将其打开,露出来里面的四块金饼,并将其推向了韩盈。

  这是真的金‘饼’,饼身直径能有两寸,中间向下凹陷,厚度和小孩手指宽度差不多,上方布满不规则的空隙,这么多黄灿灿的金子,韩盈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是二次见,上次还是清点河伯祠内的财产,可就算对方也不过是有两块不规则的碎金,而这个,一个怎么也得有一斤重!

  四块金饼,合计一千克左右,已经能做块金砖出来,就算金度不纯,需要再次提炼,宽面粗的手镯怎么都能打出来三十多个,两个小臂差不多都能戴满。

  “这是诊金,韩医曹尽管治便是。”庆侯开口说道:“若是治好,本侯必有重赏。”

  怪不得庆侯能横行这么多年,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韩盈的目光没有在四块金饼上过多停留,却也没有拒绝这份诊金——这反而会引起对方的不悦与怀疑,她站起身:

  “我尽力而为,还望庆公能遵守医嘱。”

  “这是自然。”

  武将间并非以忍所有疼痛为美德,史书上就记载了不少牙痛发作后寝食难安的武将,韩盈要求庆侯减少走动,庆侯立刻在县里找了个最大的庭院住下,不仅连门也不出,能不走路就不走路,跟来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行径。

  韩盈总觉着他就是想拿自己做由头,根本不是什么‘听医嘱’。

  但韩盈已经没时间想这件事了。

  庆侯的病症太过于棘手,不过也是一次很好的经验积累——这样的富贵病可不多见,她狂查资料,汤药,膏药,针灸和外皮手术清理,相互配合着使用,几天下来,庆侯就感受到了身体改善的变化。

  这并不是错觉,只要用药对了,前期的改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但三高不可逆转,清理出来的伤口恢复生长也需要时间,这些便是个水磨功夫,甚至还因为伤口愈合等缘故,痛感混合着痒意,让人越发难以忍受起来。

  庆侯过往有过受伤经历的,也不是不明白这是正常的恢复过程,他没有干预韩盈的诊治,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总觉着这个韩盈有点儿问题,似乎不像他想的那样服从。

  是,她在尽力治了,态度也极为恭敬,说的话做的事也都是在为他身体考虑,可就是有些地方说不出来的奇怪,有种,面服心不服,私下里似乎在搞鬼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

  端着已经冷好的药陈贺走了进来,刚一进门,那难闻的药味便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庆侯光闻,便觉着舌头发麻,连胃里都要泛起来呕意,他怎么也不明白,这韩盈到底是怎么把药开的苦中带酸,涩麻俱全,喝下去这些味道能从舌头一路冲到胃里,从早到晚整个人口中全都是苦药味,让他恨不得把舌头割掉!

  陈贺敏锐的察觉到庆侯这几日的不悦,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庆公,这药?

  “拿来。

  庆侯伸手,接过来药碗,深呼吸,猛的将碗置于嘴边,一口气将汤药全部喝了个干净,待放下药碗,整条舌头瞬间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不能用饴浆(麦芽糖浆)解苦,庆侯只能用清水簌口,勉强去掉大半酸苦味的他脸色有些阴沉:

  “蔡医还没来么?

  “蔡医——陈贺刚想回答,蔡彭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我在看你的药。

  说着,蔡彭十分熟捻的推门进来,他脸色同样不算多好看的说道:

  “韩盈的医品怎会有问题?庆公,你这次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庆侯的欺压三板斧只适用于服从他权势的低位者,对于不服从他的人来说,庆侯会将这些人排除自己的交际圈,但还有一部分人出于各种情况是不可能排除的,面对这种情况,庆侯会看对方能力,选择性的和对方以兄弟、好友平辈论交,将其纳入自己的范围。

  而对于他来说,是兄弟,那就得讲情义,不重规矩。

  这样的行为不是思考后做出的决策,而是庆侯随着时间摸索出来的办法,也就是说,他打心眼里信兄弟就该如此,白天战场上后背能放心的交给对方,夜里能挤在一起靠一张袍子取暖,有问题直说就好,此刻面对认定好友的蔡医,庆侯也没有生气,反而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声,为自己辩解道:

  “咳,其实就算是药有点手脚也没什么,少年人,年轻气盛嘛。

  “你还知道对方会年轻气盛?

  蔡彭的声音极为惊讶,他用略微夸张的语调继续反讽道:“你来时可是好大的阵仗!!

第175章 夹在中间

  这一段时间,蔡彭一直泡在医属里研究医术,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这架不住庆侯排场和他做的那些事儿太大,那可是硬闯城门哎!

  医属的女医们韩盈吩咐过不允许多谈,但过来看病的病人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了,蔡彭给病人医治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些,既然知道庆侯闯城门,其它的稍做打听就能全部知晓,蔡彭这么大岁数,怎么可能不知道庆侯这是什么意思,下马威呗,

  若是换一个人,这么做蔡彭着实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对方有权有势,他得罪不起,但庆侯你可是拿我当兄弟的,兄弟就算是避不开其他权贵骚扰,跑路到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也还是记着你身体不好,一遇到能改善的办法赶紧告诉你——结果你就这么干事儿?

  从兄弟情义上来说,庆侯着实是有些理亏,这摆明的不信任蔡彭推荐的人嘛,只是这事儿着实没办法解释,毕竟他除了下马威,心里还有几分这么一闹,本地人会对韩盈不满,他好顺势用重金将对方聘回去的打算。

  韩盈除了医术有蔡彭认证,实力不差外,还是个没嫁人的女人,别人也就算了,他一个手里有兵权的列侯,缺什么都不缺男人,未婚还高壮美还有爵位的,挑出整队(五百人)都不成问题,只要韩盈有个看对眼的,那差不多就能一辈子留在林邑了,不仅他后续方便,儿孙性命也加了一层保障啊!

  这点儿小算盘着实没有办法多说,庆侯只能尴尬的笑笑,又试图转移话题:

  “咳咳,不提这个,这两天药喝的我满肚子苦汁,舌头都不快是自己的了,真的不能吃点别的缓缓?”

  “别,早三年前我就劝你少吃这些,现在你腿都成这样,还想要命,那就一点都别吃。”

  当年赵王派人去询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用来拐弯抹角的问廉颇是否还有领兵作战的能力,正是因为在大家的认知中,能吃且饭量大,就证明一个人的身体还仍处于健康状态,为了向外界展示自己依旧强悍,庆侯就不可能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

  蔡彭很清楚庆侯处于什么情况,所以对他屡说不改,导致身体加重至此的情况提了一嘴就不再多说,压根不反复念叨这件根本解决不了的事情,而是直接低头查看起来庆侯的双腿。

  伤口恢复的阶段,最好是保持通风,避免衣料隔绝,营造出温热湿润的细菌培养皿环境,自韩盈这样要求后,庆侯直接不穿胫衣,此刻他敝着双腿坐在榻上,正好方便蔡彭查看。

  他特地洗了手,侧开身子,借着窗外的阳光仔细观察,疽已经被仔细清理过,剔除掉了死皮和烂肉,上面涂着药粉,因为皮还没有长全的缘故,还有透明的脓液在缓慢淅出,和药粉混在一起,看起来颇为的……恶心。

  蔡彭面色不变的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还伸手在周围按了按,那腿看着粗壮,可手指按下去,皮肉就有个浅浅的窝,好一会儿才能复成原貌。

  “庆公,你这真是命大。”蔡彭说话没有多少顾忌,他眉头紧皱,脸色颇为难看:

  “内毒以至外生疽,这一路只要有顶点苍天不庇,你就会暴毙在半路!”

  庆侯的心态似乎很是不错,明明压力那么大,他还能乐呵呵的开口道:

  “那就是苍天至今还庇佑本侯喽。”

  “你……罢了。”蔡彭摇了摇头:

  “这些我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既然现在是韩盈主治,我就不能再给你乱开什么药——你要真想再加点别的,我那儿还有莲子心,你要不要拿来泡茶降降火气?”

  “别,你还是自己留着喝吧。”

  庆侯立马拒绝,药已经够苦的了,再来个莲子心,直接苦死他算了!

  蔡彭冷哼:“那你别再想别的有的没的,好好治病吧。”

  “好好好,我服你们这些医者了,一个个的脾气怎么都这么大?”

  嘴上抱怨着,庆侯心却是安了大半,他过往和蔡彭相交,也知道些许医生间的情况,不是互相攻讦,就是互相袒护,既然韩盈是认真给他医治,面服心不服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忍,谁让大家第一次见,着实没什么信任可言呢?

  只是这么两场试探下来,夹在中间的蔡彭必然是左右为难,偏帮谁都容易得罪另外一个,庆侯有心想要缓和下关系,索性将带来的礼物中又拿了份出来,由蔡彭带给韩盈。

  对于蔡彭来说,他这是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只能说庆幸两方都不是会意气用事的人,不至于真让他面临两难的抉择,那可真是太要他命了。

  带着礼物,蔡彭又回了医属,此刻韩盈不在,他四处问了问,得知韩盈又去了医属旁的小院,跟女医确定好位置便走了过去。

  小院儿很近,大约一刻多钟就到了,院门敞开着,有不少力夫正在来回担水,院内热火朝天,似乎在煮的什么东西,蔡彭打眼一看,竟发现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儿媳曹良。

  行医这件事情,其实算不上多好,那些病变的部位正常人根本看不下去,曹良便是如此,除非必要,她其实根本不会接触这方面的事情,所以她自从来到这里就从未踏入医属,怎么如今和韩盈到一块儿去了?

  蔡彭心中有些疑惑,他拿着木盒上前走了几步,问道:“曹良,你怎么在这儿?”

  询问间,蔡彭已经看到了曹良手中拿的东西——那是一股紫色的丝线。

  “大父。”

  曹良也有些惊讶能在这里看到公公,她笑了笑,解释道:

  “前两天不小心看到了夫君正在画的图,虽是吓人,可那绘制线条却与如今完全不同,似乎别有一番章法,便忍不住过来询问,也是巧了,韩医曹最近正在钻研缫丝染色……”

  曹良的声音中混合着欣喜和几分不能早早发现的遗憾。

  她看不得那些吓人的东西,蔡彭知道儿媳的性子,哪怕是知道她也善书写,也没有想到把她拉过来打下手,蔡盛也小心的把那些东西收好,不让妻子看到,这善意的隐瞒,让曹良足足大半个冬天都没有看到这新奇的技法,若不是前两天帮丈夫整理书案,她指不定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从看到那丝线就差不多猜到是什么情况的蔡彭点了点头,果然是他想差了,儿媳怎么可能变性子呢。

  蔡彭对织布染色这些妇人家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也没有再多问,他抬头寻找韩盈的身影,却发现对方已经略带高兴的向他走了过来,只是不知道为何,在看到曹良的刹那,她脸上的笑容似乎突然僵了一下,再看,又好像并没有那么回事。

  是我眼花了吗?

  得亏韩盈不知道蔡彭所想,不然,她得真说一句,没有,她现在真挺怕曹良的,尤其是怕对方开口。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得从那天对方拿着幅肠胃解剖图过来,小心翼翼的询问线条的绘制规律说起。

  彼时的韩盈还未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随口解释了几句白描和速写的规则,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