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439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穿越重生

  苟晞还不想放弃青州,所以表示反对。

  他一反对,朝中的声音瞬间压下去大半,大家稀稀拉拉的讨论起来,一天天过去。

  苟晞也更关注赵含章和豫州的动向,探子回报,赵含章回豫州了,但兖州边界的赵家军不但没增加,反而减少了。

  听说是赵含章叫他们回去种地。

  如此过了半月,朝廷还是没能就青州一事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兖州边界赵家军已经快退完了,上旬连着下了三天的春雨,前天开始天晴,地里到处是犁地踩草的人,他们要准备春耕啦。

  春耕已经到了眼下,青州还在打仗,赵含章不得不上书,建议皇帝将青州分为青州和光州,封王浚为青州刺史,王敦为光州刺史,各自治理,现下还是春耕为要。

  赵含章提醒道:“匈奴虎视眈眈,若春耕不继,秋冬粮草短缺,匈奴一旦兴兵,我等危矣。”

  皇帝很是心动,于是看向苟晞。

  苟晞自然不答应,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要失去青州了?

  赵含章居心不良,将青州一分为二,给了王浚和王敦,明着是要平息俩人的争斗,其实是为了从他手中夺取青州。

  但此时,苟纯在青州节节败退,王浚和刘琨打他,王敦也打他,当然,王浚和王敦只要碰见也互相打,三方都快要把脑花给打出来了。

  现在,苟纯已经缩到了乐安郡,而苟晞在确定赵含章没有进攻兖州的意思时,已经派出援军,现在正反攻,已经把济南郡的三分之一抢回来,只要时间足够,他相信,一定可以平定乱势,重新掌控青州。

  可是……春耕在即。

  卫璪被派来做说客,他和苟晞道:“大将军有天纵之才,兵马强盛,放眼天下,只有北宫纯一人有资格与大将军比一比。这一次大将军援军八万发往青州,但半月下来只打下三个县,难道是据守济南郡的王浚太厉害了吗?”

  苟晞不屑的哼了一声。

  卫璪也点头,“王浚不过是运气好,别说和大将军相比,就是和苟纯将军比也勉强,但他为何能步步紧逼,连下数十座城池?”

  苟晞微微皱眉。

  卫璪道:“叔宝来信说,青州的官吏百姓对苟纯将军颇有怨言,有些城池的官吏在王浚大军靠近时便开始打开城门迎接,还有些城池,里面的百姓会千方百计的给王浚大军送消息,只希望他们能快快攻下城池。”

  苟晞脸色铁青起来。

第748章 奢毁人

  卫璪道:“您是良将,应该更知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道理。”

  他道:“青州城非不高,池非不深,兵革坚利,也不缺米粟,为何节节败退?是因为地利不如人和。苟纯将军在青州已失民心,再攻,事倍功半,大将军不如顺势退一步。”

  苟晞性格坚硬,为人固执,他直接就拒绝了,但他身边的幕僚却是长脑子会思考的,苟晞拒绝完他还是追问道:“卫将军所说的退一步是怎么退?”

  卫璪道:“将青州一分为二,但可以把乐安郡并入兖州。”

  幕僚目光闪了闪,觉得此举可以,但他们要求的不止是乐安郡,他道:“除了乐安郡,还有济南郡,剩下的齐国、北海郡、城阳郡和东莱、长广,再一分为二。”

  卫璪就看向苟晞。

  幕僚就低声劝苟晞道:“主公,青州局势如此,再打下去,于我们弊大于利,不如各退一步,春耕要紧。”

  一旁的卫璪提醒道:“大将军,赵刺史或许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可刘渊和石勒却未必君子。”

  苟晞脸色难看,幕僚又劝了劝,他这才答应退一步。

  他这里答应了,王浚和王敦却不答应,济南郡要是也并入兖州,那王浚和王敦都要往后退。

  他们凭本事打下来的地盘,凭什么苟晞一句话他们就要后撤?

  不过,好歹三方都松口了,大家暂时停战谈判。

  最后,赵含章和皇帝做中,为三人周旋,将济南郡也一分为二,一半给苟晞,一半给王浚,至于王敦,朝廷拿光州刺史换他让出济南郡被他占去的两个县。

  战争平息,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连发三道政令,一是将青州分为青州和光州,各自划分了管辖地域;二是任命王浚为青州刺史,王敦为光州刺史;三,将济南郡个别县和乐安郡一起划为兖州管辖……

  赵含章见战事平息,这才上书弹劾苟纯,要求皇帝和苟晞严惩苟纯,认为是他严苛残酷,大失民心,方酿此祸,并要求他们更换管理乐安郡的官员。

  皇帝认为赵含章说的对,特别召见了苟晞,希望他能管束一下苟纯,并给乐安郡指了一个新郡守。

  因为青州一事,苟晞兄弟大失人心,苟晞威望大降,他已经能感受到手下部将对他的意见。

  这种感觉,只在杀了阎亨后感受过一次,这一次,更加的明显。

  所以苟晞没有同意皇帝的指令,他不信任皇帝选的郡守,他自己挑了一个,不过将苟纯召回了郓城。

  沉溺声色一年,几乎将意志和身体都搞垮了的苟晞终于有了危机感,从他的大将军府里走了出来,开始去看他的军队。

  但,他习惯了日上三竿起,又怎么可能如往昔一般天不亮就冒着严寒下床,到简陋又寒冷的军营中练兵?

  他习惯了高床软枕,又怎么可能如从前一般去睡军营里的一块木板,身上只盖薄被?

  他吃惯了珍馐美味,肠胃被油水浸透,又怎么可能还啃得动杂粮的馒头?

  所以只坚持了不到一旬,心里胃里都叫嚣着要吃美味的佳肴时,他一个没忍住,叫人上了鱼肉美酒,一番畅饮之后就忍不住顺着心意睡去,第二天再醒来便已近午时……

  苟晞新纳没多久的姬妾端着鸡汤来看他,和一众婢女服侍他起身,柔声道:“大将军,这是妾身凌晨起床亲自熬的,一直小火慢炖,足足炖了三个时辰呢,您尝尝,这汤是否入味了?”

  鸡汤已经撇去浮油,并不油腻,反而清亮,但入鼻清香,再含一口,连日来因节俭对肉食生起的冲动大大缓解,比昨晚吃的大鱼大肉效果还好。

  苟晞惬意的靠在竖起来的枕头上,大出一口气,问道:“二郎呢?”

  姬妾回道:“小将军一早就出门了,听说昨日县衙抓到了几个窃贼,他去处理了。”

  苟晞微微皱眉,起身穿衣,“他是太守,判决盗贼是县令的事,他管这个干什么?”

  姬妾笑道:“撒气吧,这几日小将军脾气大得很,在府中罚了好几个人,外头但凡遇见人犯事,动辄鞭打杖刑……”

  她话未说完,屋中伺候的婢女已经脸色大变,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姬妾一脸茫然,不明白她们怎么了。

  苟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冲外面道:“来人,把她拉下去教一教规矩。”

  不等姬妾说话,外面便进来两个亲卫,低着头不看苟晞,捂住姬妾的嘴就把人拖下去了。

  苟晞脸色沉郁的穿好衣服,再看这些还跪在地上的婢女,眉头微皱,“自去领罚,以后但凡是夫人们不好,那就是你们没教好。”

  婢女们瑟瑟发抖的应下,这才敢起身服侍苟晞,等到他离开,屋中的婢女老实的去刑房里领罚,没人敢糊弄过去。

  饭厅里已经准备好了饭食,今天早上苟晞没有在卯时起床,管家就知道不好,立即让人出府购买大量食材,从早上开始准备,到现在总算做好了一桌勉强可入眼的饭菜。

  菜一共二十八道,有凉有热,有汤有肉,还有这时节最难得的嫩菜芽。

  苟晞面不改色的在桌边坐下,管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悄悄松了一口气,立即上前服侍他用餐。

  看见管家的老脸,苟晞皱了皱眉。

  管家瞬间领悟,立即躬身退下,一招手,外面候着的美貌侍婢立即进来,一左一右,一边两个,拿着筷子为他添菜,动作优雅,筷子翻飞,基本上他的眼睛才落在哪道菜上,立即有人夹了送过来……

  苟晞这一顿饭吃得很舒心,觉得这样才是生活。

  等饭吃完,已过未时,外面阳光灿烂了些,但才吃饱,他不免觉得困倦,还觉得这几日来骑马射箭习武肩膀有点酸疼。

  于是他坐到外面,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让婢女们按摩。

  既然都晒太阳了,无聊之下,怎能没有歌舞?

  苟晞府里现在养了两百多的侍婢,其中才艺出众的不知凡几,于是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弹琴的弹琴,大将军府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

  有官员从大将军府的墙下经过,特意让牛车停下听里面的歌声和琴声,片刻后失望的摇头,眼中是化不去的忧愁,“大将军毁矣。”

第749章 两种不服

  大将军府的乐声一响起来,不到一个时辰赵仲舆就知道了。

  他呼出了一口气,既庆幸,又有些忧愁。

  他闷闷不乐的坐着发呆。

  赵济见状冷笑一声,道:“苟晞沉溺声色,壮志不再,不正趁了赵含章的心,您忧愁什么?”

  赵仲舆瞪了他一眼后道:“现今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匈奴和羯胡,并不是苟晞,他玩物丧志,对我们亦有大害。”

  说白了,现在还不是苟晞玩物丧志的时候,要是没有刘渊和石勒这两个强敌,他愿意沉溺声色,赵仲舆还巴不得呢。

  但世事不可能全照着他们的想法发展,青州一事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他们走了大运了。

  苟晞和赵含章真的打起来,最先死的一定是赵仲舆父子俩。

  所以此时赵济怨气满满,他就见不得他爹这模样,怨恨的道:“父亲,赵含章做事可没有考虑过您的生死,都这会儿了,您还一心为她算计,图什么?”

  赵仲舆瞥了他一眼道:“若你在含章的这个位置上,我也愿意为你舍命,你也千万不要顾忌我的生死。”

  赵济张了张嘴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您,您何时如此爱重她了?明明当年争抢爵位的时候……”

  赵济口不择言,“您当时为了争抢爵位可没少和大伯斗气算计,为何现在只顾念大房?”

  赵济几乎要怀疑他被大伯给附身了。

  赵仲舆蹙眉,“爵位和家产本就该由你和大郎继承,上蔡伯这个爵位是你祖父荫蔽,你大伯后继无人,所以该你继承;至于家产……”

  他抿了抿嘴道:“当然,里面有不少是你大伯的积蓄,但也有不少我们是我们赵家先祖留下的积蓄,二郎那个样子,为家族计,自然该我们二房继承。”

  “家族财产,嫡长占七成,剩下的才是分给各子孙的,就是为了积蓄力量培育后代子孙,使祭祀不断,”赵仲舆道:“而现在,你没有能力掌控赵氏,也没有品德得到家族的认可,那这些东西就该给更有能力三娘。”

  赵仲舆眼中闪着光道:“你以为我们是在和大房斗吗?不,我们是和赵氏的庶支在斗,在和豫州其他士族在斗,和苟晞斗,和这大晋大大小小的世家士族斗,和匈奴斗,和这天下在斗!”

  “成了,将来我赵氏便可成就一番大业,名垂千古,祭祀不断!”

  这世间所有的功名利禄最后都可以归为一句话,为的就是祖宗祭祀不断!

  只有子子孙孙无穷尽,家族强大不断,祖宗祭祀才会不断。

  赵济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可赵含章是女郎,她总会出嫁的呀!”

  赵仲舆瞥了他一眼后道:“那又怎样,她出嫁了,也还是赵氏女,古来外戚专权的例子还少吗?而赵氏还不是外戚,赵含章可是实实在在的掌权人,现在她用的人中有多少是赵氏子弟,有多少是赵程带出来的学生?”

  赵仲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便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扭头狠狠地盯着赵济道:“所以你少出去惹事,这段时间继续在家养病,你要记住,你是上蔡伯,承祖宗余荫,我不求你光宗耀祖,但你至少不能断宗族前程,坏祖宗祭祀!”

  赵济呼吸急促起来,一脸的不服。

  赵含章终究要外嫁,一个外嫁女,他反对她就坏祖宗祭祀了?他们这么多赵氏子弟是摆设吗?

  赵仲舆看出了他的不服,这种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从前便是如此,对兄长很是不服气。

  这算不算是报应?

  因为他曾经的愚笨,所以上天现在用他儿子的蠢笨来惩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