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217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他还有别的活计,家里的事儿不归他管。祁小娘子呢?”

  “跟干娘说话呢,小小年纪怪能干的,也是个操劳的命。”花姐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祝缨的眼神有点奇怪,问她,她又不说。

  祝缨只好说。“明天启程,等到了地方还有她操心的事儿呢。”

  花姐想了一下,说:“不是让你常往京里写信吗?你写一个吧。”

  “好。”

  …………

  郑熹在府中收到了祝缨的信,祝缨在信中说见到了陈萌,陈萌比以前大有不同,可见外放做点实事确实能让人成长,觉得等自己亲自主政一县之后,也会有所进益了,请郑熹放心。又写了一些沿途的风景,说之前跟着郑熹上京的时候不曾细看,现在发现沿途风景是真的不错。

  郑熹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他把信放到一个匣子里收好,站起来慢慢地踱步。

  甘泽轻手轻脚地上前,给他换了盏新茶。郑熹问道:“三郎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甘泽道:“拖家带口走得慢,至少还得两个月吧……”

  郑熹皱眉,捏着桌上另一张纸,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呀。”

  那张纸上是段婴的新作,这位才子一路出行动静不小。他走得比祝缨早两天,这一路触景生情,或者看到古迹时感怀,又或者路遇某人相唱合,再有写诗明志。写的都是志向,又透一点淡淡离愁。反正是三天两头有诗作流出。

  段婴人离开了,又仿佛没有离开。他不在京城,京城却仍传诵他的诗歌。

  这就显出祝缨的不足来了,她在文学上的才华并不显眼,本事都在实务上。长项是查案断案,是刑名。人还有两个多月才能到地盘上,到了地盘也不可能马上就大刀阔斧干出成绩来。干出成绩来了也得些日子才能传到京城。

  甘泽心道:这是有点糟心,三郎可一定要尽早弄出点响动传回来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他俩的心声,就在看完信后的第三天,侯五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拿着祝缨的名帖奔到了郑熹的府上:“出大事了!”

  响动,它来了!

  彼时郑熹还在东宫,郑侯在家里,听了消息就把侯五叫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侯五道:“都写在这上面了。”

  他拿出一封上了火漆的信来递给郑侯。郑侯拆了一看,脸上也是变色:“快!我要进宫!”

  他拿着那封信进了宫里,先找到郑熹:“你那宝贝疙瘩怕不是佛塔飞檐下的风铃?到哪儿都有响动!”

  郑熹接了信一看,信上写着,祝缨看完陈萌重新上路,走了没几天忽然想起来一个旧识田罴前两年也谋了外任,刚好在她途经的地方。在驿站住下之后,她就去拜访,结果发现田罴不是田罴!他被调包了!

第124章 真假

  郑侯不是一个可以被随便忽略的人,他进宫的事很快就会有人知道。郑熹对郑侯道:“爹,咱们去大理寺一趟。”

  郑侯道:“理当如此。”

  父子二人从东宫赶去了大理寺,此时正是大理寺日常处理事务的时候。郑熹是大家熟悉的,立刻有人飞奔去报给裴清和冷云。

  冷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他还回来了?有什么大事?”

  裴清道:“见了不就知道了?”

  二人降阶相迎,才一拱手,郑熹就说:“有一件事儿,来,里面说。”冷云凑到郑侯身边去:“世伯,什么事儿呀?”郑侯道:“你这就知道了。”

  四人到了室里坐定,郑熹对裴清和冷云道:“事情有些棘手,三郎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裴清道:“案子?”

  郑熹道:“说不好。你们先看一看。”

  冷云也凑了过去,两人读了一下信。祝缨在信上写着,她之前跟田罴一起吃过一次饭,确定那人不是田罴,人比田罴要年轻一些。请郑熹通知大理寺秘密地调查一下,连说了两遍“私下,不要惊动别人,不要泄漏消息”,她觉得里面有故事。

  裴清道:“三郎的眼力我们都是相信的。那么他看到的那个田罴一定是假的了。他这么谨慎是应该的。他是一个路过的人,假田罴冒充了田罴的身份,当地人只认假田罴是主官,消息泄漏了,反咬一口也够他受的。查不清原委,不带够足够的人手去缉拿,也容易被假田罴所陷。”

  郑熹是曾经掌过大理寺的人,他说:“往田罴家核实的人也要小心!万一他家里也有隐情,悄悄地送出信去,岂不麻烦?再有,田罴这两年有往这里发公函吗?调出来,查一查,对比一下笔迹。”

  郑侯听了半天,说:“我道是怎么回事儿呢!你们这磨磨唧唧的!要我说,点起一支人马直扑过去,管它是真是假,就地按住了,慢慢审!”

  郑熹道:“这恐怕不行,没有理由没有证据凭一封信就要按住一地主官,需要的多少人才够?上头不会答应。哪怕请旨,也要事情先有个轮廓能够说服政事堂和陛下。要快,一个过路的官员,他能在那里停留几天呢?没他引个路,生人下去办案恐怕惊着了贼人。”

  他算了一下日期,祝缨上一封闲话家常的信比这一封只早到了两天,但是日期落款却要提前四天,也就是说这封信是紧急送来的。

  裴清道:“不错,此案骇人听闻,不能叫嫌犯跑了!我先调档验个笔迹。”

  裴清先调档,当地也有些稍大的案子要大理寺复核,上面的印鉴是真的,笔迹也是数年如一日。

  裴清道:“要么一开始就是假的,要么人一直就没有换过。难道是路上出的事?大人,倒不如打草惊蛇,我想亲自去田府拜访一下。”

  郑熹道:“那可要安排好人手,盯紧田家。”

  “先叫苏匡预备着,一旦确认,我就请旨派他出京办案。”

  “好。”

  郑熹就在大理寺里等着,裴清点了人盯着田府的各个门,告诉他们:“从我进去之后,看到这府里出来的人,都给我盯住了。”

  …………——

  事情却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复杂,或者说,比他们想象得更复杂。

  裴清带人往田府递了拜帖,田府不算小,却又有些空旷,仆人也不多。

  田罴的妻子很惊讶:“咱们家跟大理寺有什么往来么?”她丈夫又不在家,儿子因父亲官位的原因,现在正在给郑熹的大舅子岳桓当学生,上学没在家。

  她不得不亲自出面接待了裴清。

  裴清看着田罴的妻子,很正室的样子,不像个歹人。她已经不年轻了,鬓边夹着点银丝。

  两人见了面,裴清先说明了来意,道:“大理寺核旧案,田兄辖下有点事儿,想向娘子请教。”

  “啊?这……他从不与我们说起这些事呀!我们如何得知?”

  裴清道:“田兄可有书信寄回家?”

  田罴的妻子道:“那倒是有。”

  “还请暂借一观。我写个条子,大理寺用完就归还。”

  “这……”田罴的妻子很是犹豫,道,“我妇人家,并不晓事,识字也不多,信都是小儿收的,他还没在家。”

  裴清笑道:“大理寺去国子监请一个人出来,我倒没有什么,只怕令郎会惹人非议。我,不太想等。”

  田罴的妻子犹豫了一下,道:“您、您稍等,我去找找。”

  她亲自回房去取信,一边拿信一边对丫环说:“快!叫你哥哥去找大郎回来!就说大理寺有事来了咱们家,让他打听打听消息。”

  她自己拿了信去给裴清,裴清接了,礼貌地道谢,忽然不经意地问道:“田兄先是在吏部,又求了个好地方外任,家里收益如何?”

  “他犯事了?他不应该贪墨呀!虽然这两年都往家里捎了些钱米,也都是他的俸禄呀!并不敢犯国法。”

  “莫惊莫怕,我不过随口一问。是觉得府上太清贫了。”

  田罴的妻子苦笑一声:“儿女都是债,女儿尤其是。七个女儿,都要嫁妆呀。”

  裴清跟着叹了一回,拿着信回了大理寺,与案卷一对比,发现字迹也是一样的。他不死心,又仔细看了一下日期,发现都是到任之后的。信都很短,不过几个字。要么是平安,要么是好好读书。一封信从不超过十个字。

  不对劲!

  那边,田家去找儿子的仆人也被按住了,裴清把田家儿子给请到了大理寺。这小子还不到二十岁,进了大理寺就懵了,一问三不知。

  郑、裴二人一合计,行文给吏部,调田罴经手过的案卷来对比字迹。他在吏部处理的公文,总得是亲手写的吧?

  吏部还要与大理寺磨牙。田罴都走了几年了,谁还记得他签过什么文书?往回倒几年的卷宗,还得找他写的?!裴清道:“也好,我行文。误了事算你们的。”

  吏部才勉强同意去翻找。找的时候也着实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找到了几份。裴清就在当场打开,与自己携带的书信、案卷一比对,字迹有些像,但不是。可是印鉴是真的啊!

  事情麻烦了。

  郑熹、裴清一同邀了吏部尚书去政事堂,吏部尚书被他们挟到了政事堂才知道出事了。

  这几个人,连同郑侯,这样一个组合很怪异,陈、施、王三人都沉得住气,先跟郑侯见过,再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郑熹把信、裴清把几份公文往政事堂一放,郑熹就退后,让裴清来说明,吏部尚书失声道:“田罴?真的吗?能确认吗?”

  王云鹤低头看了几篇笔迹,道:“十有八、九。行文口气、书写习惯也不相同。看,这开始还拘谨,后来就是不装了。”

  另两人也低头去看,三人肚里都有墨水的人,不能说书法名家,也都是下过苦功的。

  陈峦道:“不说笔迹,单说这口气就不对!离家数百里,对正在读书的儿子家书就写四个字?怀疑得有理。”

  施鲲道:“选精明强干之人南下确认!要快!”

  裴清道:“已然选好了。”

  王云鹤道:“多带些人手,擒贼先擒王。还要押解,大理寺的人手够吗?吏部也选两个认得田罴的人跟过去,认一认人。”

  裴清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心道:祝缨可千万不要认错了呀!

  …………

  祝缨手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她这一路出来,衣食住行都不如在京时便利,胜在心情舒畅,也不怕露馅儿了,也不用应付各路上官了。虽然路上不免要拜访一些官员,比起在京城那样八面玲珑,实在是省心不少,正可歇上一歇。

  别人与她就有一点差别了,同样的生活不便,不一样的心情。尤其是祝大,他开始出行几天,老封翁的派头是很足的,商队也奉承,自家仆人也照顾。

  千不该万不该的,他听到侯五跟曹昌说:“老翁不识字呐?哈哈,读字读半边儿……”

  只这一句也就罢了,不合又过两天,听侯五说:“不洗脚,老封翁不也不洗脚的么?我还以为贵人们都挺讲究呢……”

  更让祝大担心的是,侯五这嘴是真没个把门的,说:“咱们三郎是不是有点傻?跑这么老远当知县,图什么呀?”

  侯五在这嘴上吃了无数的亏,临行前,金良千叮万嘱的叫他留意,他见祝缨的时候就索性不说话。我不说话,你不就听不到我说怪话了吗?可是这嘴,有时候就是管不住。

  等侯五发现祝大不开心之后,侯五也尴尬了起来。祝大没听到他夸祝家人:“纵有种种土气,从不造孽。为人大方,也不作践下人,也不糟蹋粮食……”

  祝大悄悄跟张仙姑抱怨,张仙姑道:“家里的人你就要撵!那也是金大荐来的,荐的时候就说嘴不好、人可靠。”

  祝大还在嘀咕。老两口又拌了一回嘴。随着家乡越来越近,祝大还想“祭祖”,把花姐都弄急了:“干爹,老家那么些人认得你们,叫人说小祝的出身……”

  “出身怎么了?”

  花姐道:“您祖上三代是良民吗?都知道您先前是……还吃过官司。闹出去,小祝官都没得做了。”

  张仙姑又要跟他拼命。三人这番争执还都得背着人,压低着声音。

  其实他们只要不刻意大声,别人也不是很有心情偷听的。杜大姐离京越远越惆怅,祁泰晕车,祁小娘子跟她爹怄气。

  祁家也没什么家底,侯五一张嘴:“咦?不是算账的么?咋自家还这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