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172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吴氏哭得眼睛都红了,进了祝家就跟在丈夫身后,等父亲和丈夫简单介绍了情况之后,她才跪下来说:“小祝大人,我可太难了!上司的话,我是该听的。可又不想您被蒙在鼓里。我可真是个罪人呀!犯口舌是非!”

  祝缨忙虚扶一下,对小陶道:“就看着老婆跪下呀?快扶起来!坐下来慢慢说。”

  杜大姐又上了茶点,那边吴氏把怎么车小娘子说周娓,周娓怎么说,后来对骂、劝架都说了,连武、崔二人找她问话以及后来的训话都说了。

  老吴关切地说:“小祝大人,您可要当心呀。这群娘们儿,以前没干过正经事,不懂规矩呐!我家这个丫头,虽然也娇惯,多少听着我们的事儿长大的。”

  祝缨一直耐心地听着,听周娓的话时她也不生气,听到女卒们维护自己时倒是微微一笑。最后对吴氏道:“今天要多谢你啦。”

  吴氏忙说不敢:“只要您好好的。”

  祝缨含笑点头:“大家都会好好的。你回去也别太与那人起争执,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那也还是个孩子,慢慢教吧。至于你的上司,她们两个也是新手,如果有事,你也多留心。也不要以为自己就是坐探,在干不好的事。咱们都是为了大理寺好。大理寺好了,咱们大家就都好了。”

  老吴一家三口都笑了,说:“那是!不过还得郑大人好,小祝大人好,您二位好了,我们就跟着好了。”

  祝缨道:“正好你们在,有一件事正要问一问你们——过年的时候,什么样的年货更合京城的新年?我又不是本地人,往年过年都只管自己家的口味采买,今年得顾及一下大家。”

  “今年过年又有一样额外补贴?”老吴问。

  “只要这两个月别有旁的用项。”祝缨说。

  一家三口更加觉得自己办了一件正确的事!吴氏也说了两样自己想置办,但略有点舍不得多买的,想着这样两下一凑,就很宽裕了。祝缨道:“我记下了。”

  吴氏道:“哎哟,咱们大理寺可真好呢!我那妹子都羡慕哩!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也能出来当差哩!”

  祝缨道:“是表妹吗?”

  “是,姨表妹。上回咱们选人,她害羞,没敢去。现在可来不及啦……也不知道……”

  老吴咳嗽一声,打断了她,说:“这些事儿,大人们自有安排!人也都满了!”

  祝缨道:“以后再招,怕要干点苦活了。”

  吴氏道:“不怕!”

  祝缨点点头:“你回去后要多上心呐!要看好这一次的囚犯。”

  “是。”

  祝缨道:“天黑了,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免得犯了夜。杜大姐,给老吴拿个灯笼。”

第105章 新案

  出了祝家的门,吴氏心中有点不安,问丈夫:“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小陶点点头:“对!你就不该提你那表妹。”

  吴氏掐了他一把,道:“你现在有本事了?”

  “你问我的……”

  老吴看了这小两口直摇头:“明天回去什么话也别乱说,还跟以前一样。”

  吴氏道:“哎。”

  过了一阵儿,她又忍不住问老吴:“阿爹,您说小祝大人会怎么办呢?”

  老吴道:“那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了,我不就能当小祝大人了?以后这些事情你自己别瞎琢磨!你又琢磨不透!”

  吴氏道:“您在家的时候不也老会说些上官们的话吗?”

  老吴道:“你看我猜过厉害的人吗?就算猜,也是瞎猜的我也不当真。厉害的人,就算要干什么,也不能叫你看出痕迹来!譬如那一年,那个总偷懒惹事儿的石头儿,当着面什么事没有,没两个月人就被黜了。都是悄悄的。”

  吴氏道:“那反正我把事儿告诉小祝大人了,他总不能说我不好!”过了一阵儿,又想说,“那今年过年……”

  老吴道:“我看你越发猖狂了!过年,上头要赏什么东西是上头的事儿,纵问了你,也不就依着你了。哪怕这一回真的就弄了这些东西来,你要以为自己能够支使得了上官了,下回又多话,离招上官的厌恶也不远了!”

  老吴有点愁,他的闺女是很机灵的一个人,但是毕竟是一直在家里的妇道人家,见识还是少了些,跟官面上的人精耍心眼儿,差老大一截了!他只好再给女儿讲:“最怕轻狂最怕飘!哪怕你那两位上司,也都不许小瞧人家!”

  不管吴氏听了多少进心里,在亲爹面前,她面子上还是老实地应了。说:“我明天该干什么还依旧干什么去就是了。要来犯人了,反正不能坏了小祝大人的事儿。大不了,我多用点心,都盯着些。有了事儿赶紧告诉小祝大人。”

  老吴道:“这就对了。跟同僚抱团儿也得看看情势!要是同僚不可靠,又或者顶头的这个上司不顶事儿,那就不能在她那棵树上吊死!”

  “我没想吊她们身上啊,我看小祝大人挺好的。”

  “小祝大人以后准是要升走的,你也别太得罪那些同僚,等小祝大人离开了你还要跟她们共事呢。”

  吴氏关心地问:“小祝大人升了以后,接替他的会是什么人?那咱们以后还能跟现在这样吗?”

  老吴道:“不好说,所以叫你别顾前不顾后!说话留两分。”

  “哎~”

  …………

  这头老吴教女儿,那头张仙姑等人走了就来问女儿:“怎么回事儿啊?怎么那个小娘子哭着来了呢?她们家是姓吴的是吧?”

  祝缨道:“没事。”

  张仙姑把宵夜给女儿放桌子上,狐疑地看着她。祝缨道:“她们看着是大事儿,在我这儿就是没事。”

  “那可也得小心呐!别不当事不当事的,最后给你捅个漏子。”

  祝缨笑笑:“就那么个地方,能出什么事呢?她们互相分了几派,互相盯着还来不及呢。”

  “以往可从来没有人因为狱里的事儿来找你的。现在你看看,先是武小娘子她娘,现在又是吴小娘子,哦!花儿姐这两天回来还说了付小娘子的事儿。”张仙姑痛苦地抱住了头,一共十个人的女监,关系复杂得她已经想不明白了。

  祝缨道:“您还是甭想了!家里还跟以前一样,该吃吃、该睡睡,旁人送的礼也甭收,托的事儿也甭应。”

  “我们也就还有这个用啦,”张仙姑感慨,“又不能帮你什么忙。”

  “怎么又说这个话了?”

  张仙姑是有感而发,她提到了武相,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武相她娘,那可才是一个“有用”的官娘子呢。与她以前认识的“那些官娘子”全然不同,人家才是官面上样样拿得起来,她们这样的,只好是在家里烙个饼、做个饭罢了。

  张仙姑心中十分难过,如果祝缨有一个那样的母亲,是不是就能更省心一些了?至少,能够帮着跑跑上司家里应酬一下,不必事事都得亲自去干?

  当女儿的面,她又不能把这话说出来,默默地去了东厢,托付花姐:“老三在外头那些事儿,我是都不懂的。一个武娘子,人家说的话我也都不懂。你识文解字的,帮着我多照看照看呀!”

  花姐道:“干娘,您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张仙姑跟花姐说了心里话,白占了闺女给她挣的体面,她竟不能帮得上有用的忙。“现在才知道,给闺女做个饭根本不算什么,真正有用的交际得是武大娘子那样的。”

  花姐就说:“武娘子?是她巴结您,又不是您巴结她。”

  “可她的话我就是接不住!不接又觉着哪儿不对似的。”

  花姐道:“您给小祝守好这个家比什么都强!”

  好一番开解,张仙姑也只是没有那么焦虑了而已。

  花姐不得不又找上祝缨,委婉地将张仙姑的忧虑说了。祝缨失笑:“怎么想起说这个来了?你明天对娘说,武娘子当然算是做得不错的,可也没那么大的效用。”

  花姐问道:“女监那里出什么事了么?怎么这两天一个两个的,凡来的人都跟这些女监相关呢?”

  祝缨无奈了,说:“没事。就是一群人,以前没见过外面,现在猛然不在内宅里混了,脑子不够使了。”

  花姐道:“这话要是个男人说,我该生气了。可你说了,那就是常在内宅混的人确实不够聪明了。”

  祝缨道:“不是不够聪明,是脑子没转过筋来呢。比如武娘子,她想着过来找娘说话,跟你说话。她能做的也就这样。

  女监里的那一点事其实不值一提,就两个人拌嘴,你看看现在,她们把一件小事弄成什么了?妇人困于内宅,针鼻大的事儿也是大事,因为她只有个针鼻儿。见过外头天地的人,就不会把针鼻当回事,因为他们有天地。如果在天地间还要拣个针鼻儿来较劲,那……

  咱们以后可别再动不动就提女监了吧,怪没意思的。她们真要能出点大事,才叫长进了。”

  花姐道:“那好,我明天对干娘说。都不是大事儿,就好比以前咱们在老家,见着县令都要磕头。如今再见县令,也是不用了。不是县令变了,是咱们不一样了。也不是武大娘子不值得,也不是你遇着难事了,事没变,是你不同了。所以不必为你担心了。”

  祝缨道:“就是这样!”

  两人相视一笑。

  花姐还是有点不忿地说:“既是姑娘们不笨,就是被关得笨了,不该把人关着的。就女监这事儿,要你办,会怎么办?”

  祝缨道:“耽误了做事的,必得罚!不管她是什么原因!真有不得已之处,罚完了可以再明明白白地关照。

  她们那叫什么罚?手里权柄不足,也得显出个区别。不能罚钱、不能打板子,罚她把所有的屋子都打扫了,不行么?

  手下一共八个人,又没别的事,到现在还把这些弄明白?

  我知道武大娘子来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要我关照武相。可武相得先做出来个清楚明白的样子,才好再来向我讨个处分之权。

  她把一切弄清爽,我看她清楚明白,自然会再扶持她、给她更多惩奖之权。她自己含混着,我怎么能把赏罚的权力给个糊涂人?好比一个家,老的也不能把钱给个败家子,给也要给那能当家理事的人,没有一上来就给的。

  瞒着我,不一定就是对的或者就是错的。本来就不是大事,她抹平了,我也懒得知道,不告诉我也没什么。抹不平,还要瞒着。你看现在这不还是捅到我面前了?

  我不与她们计较,是因知道她们是生手,女人能有一个官儿做不容易,她们容易瞻前顾后不敢下手,我给她们点时间。如果这种事还要我教,那这天资是够难的!”

  花姐道:“女人以前没做过官的。”她有心为这些人辩解,可是一看祝缨,又觉得这些解释都很苍白无力,难道祝缨就是什么官宦世家出来的公子么?

  花姐最后说:“还是你最好了!”

  …………

  祝缨一晚上为着个女监的事,先应付了老吴一家,又要安抚张仙姑、对花姐解释,白白耽误了半个晚上,书都没能看几页。心里对女监诸人的评价自然不能很高。

  第二天她也没去女监,而是放着女监诸人自己互啄去。

  左司直刚好回来了,他往外走了一圈,略黑了一点,人却精神了不少。见的人都说:“老左,你这是春风得意呀!”

  左司直也拱手:“取笑了,取笑了!”

  他挟了个包袱,一圈寒暄完之后才说:“一些土仪。”

  打开了却是一匣子鲜参,短短的几枝,都不大。他说:“新鲜的人参。正好冬天了,切了片,沏点茶。别嫌弃太少太小啊!我就只有这点本事嘛!”

  大家都取笑他:“这都不像你说的话了!”也有人说:“咱们出去的时候,你也不挑剔咱们,谁还不知道谁么?”

  他们的官职都不太高,下去之后自然是有好处的,能捞到多少端看各人。但也不敢太过份,也就形成一个惯例。捎一些给大理寺上下沾一沾喜气,其余好处他想怎么分,那是他各人的事儿。通常也就是左司直这样,拿一些看得过去的东西就放到大理寺里,大家略尝一尝鲜。

  祝缨道:“东西放下,不用你管了,准备着跟大人们回话吧。来,咱们喝茶去!”

  一群人闹哄哄地走了。

  祝缨叫人把参切了,按地方、按人头分,最后说:“狱里也送两份。”很简单就给分了下去。

  等左司直那里向郑熹汇报完了,祝缨也不给左司直分今天的活计,告诉他:“你先看看卷宗,知道近来的案子,心里有个数。”

  左司直也答应了。

  这天落衙后,祝缨走到巷口就发现武大娘子又来过了。回到家里,张仙姑还是一副不太有把握的样子,说:“武大娘子又来了呢!”

  祝缨道:“您就当真是个大侄女来说闲话,只管跟她拉家常就得了。”

  张仙姑道:“人家那家常,我也跟不上呀。哎,她说,她闺女遇着些难事儿,还要请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