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剑 第37章

作者:白糖三两 标签: 因缘邂逅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你吃、吃过人?”霁寒声本来是严肃的,奈何他说话断断续续,听着少了严厉的气势,像是在惊恐。

  “我是魔,吃几个人怎么了?”尚善不觉有错,而且人也没多好吃,还不如烧鸡,吃的时候还又哭又叫,吵死魔了。

  虞禾严肃道:“总之以后不能吃人,不然你只能一直被压在这儿,再也不能放出来了。”

  尚善不屑:“不吃就不吃。”

  “说回正话,你被关押的时候,正是仙门百家联手诛魔之时,既是位厉害的前辈,为何在仙道史录中没怎么听过类似的人?”虞禾又看向霁寒声,问他:“你比我见多识广,可有听闻过千年前有这样一位前辈?”

  霁寒声摇头道:“那时候、魔族肆、肆虐人间,正道折损……众多,不少修士叛出,判出了师门,投向邪魔,难以追溯……”

  他极少说这么长一大段的话,说的又慢又艰难,略显羞愧地垂下眼,却听虞禾忽然惊喜道:“你好厉害,这次一回说了好多,而且比从前要更流利……不过你现在这样也很好。”

  霁寒声抬眼看向虞禾,她是诚挚的夸奖,眼里确实没有一丝作假。

  他幼年见到父母亲惨死,后来变得口不能言,好不容易能开口了,说话却含糊不清,总是结巴。同门修士见了就模仿他说话,也许称不上什么恶意,只是想逗弄他罢了,后来后来仍不见好转,常有人借此嘲笑戏弄他,他也就更加不愿开口了。

  尚善语气更阴冷了:“肯定也是没人跟他说话,我就是这样,被关太久,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们人族修士真是歹毒……”

  虞禾打断他:“我看你挺能说的。”

  她又看向霁寒声,拍拍胸口正想要说什么,结果拍到伤口疼得倒抽冷气,抓着霁寒声的胳膊龇牙咧嘴地喊疼。

  “你没、没事吧?”

  她缓了缓,才说:“没事,我跟你讲,我话可多了,以后等我拜入姑射山,跟你做了同门,肯定时常找你说话,你可千万博嫌我烦。我要是去了姑射山,就真的只认识你一个人了。”

  霁寒声没想到她原来是真的想去姑射山,一直到现在还没打消这个心思。原本陆萍香是想托许留云收她入门,现今许留云身死,姑射山的法器失落,她更要在三秋竞魁上表现出众,才能得到姑射山前辈的青眼。

  霁寒声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心底却有几分隐秘的欣喜,不禁暗暗期待与虞禾成为同门的那一天。

  听到他们两人交谈的尚善立刻说:“那我怎么办?”

  虞禾暂时没想到拿他怎么办,但她还是说:“我不会不管你的,我发誓。”

  尚善张口就道:“要是你不管我了,你就不得好死。”

  “行行行,不得好死。”

  ——

  谢衡之闭关之前,师无墨也知晓了命剑一事。他对谢衡之期望太重,也知道对于剑修而言,命剑护体咒是多严苛难缠的咒术,更何况他已是栖云仙府掌门。谢衡之是理智之人,最无可能做出这种事。师无墨的确气愤至极,然而这毕竟是谢衡之中蛊所为,又如何能出言责怪。

  谢衡之为了破境之时不被体内魔气所碍,要封去心中一切杂念,师无墨身为师长是知晓的。这道咒术因为于与心念息息相关,不能由自己使出,要由他要为谢衡之暂封心中挂碍。

  师无墨自认不是个好的父亲,他只会教徒弟,不会养孩子,师清灵从小失了母亲,他心中怜惜,只想着要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送给她,纵使她不能在剑法上登峰造极,不能成为正道的砥柱,只要她能欢喜平安,一生无忧,他便没什么好求的了。因此他为两人立下婚约,以道侣之契为誓约,能护她仙道无忧,享有他的天道仙缘。

  他叹了口气,卸去剑宗之主的威严,露出一个人父的愁容。

  “清灵自小失了母亲,被我养得骄纵,婚约之事,原本也是强求……”

  谢衡之面容沉静道:“本想等清灵缓过一段时日,对婚约或许能够放下,只是不曾想,此事会让她执着至今。太过偏执,是修道之人的大忌。”

  师无墨脑海中又想起前一日夜里,师清灵跪在他脚边哭泣不止的模样。即便谢衡之消失不见,她也没有伤心成这副模样,她语气太过绝望,好似失了谢衡之,当真是要了她的命一般。师无墨纵使怒其不争,到底是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如何能够不心痛。

  师清灵认定谢衡之是对虞禾心生爱慕,所以才背弃了与她之间的情谊,不想再与她成婚。只要能够放下这份荒唐下生出的情,谢衡之便能与她回到从前。

  她说:“爹爹心中只有剑宗仙府,只有数万万的众生,何曾想过我这个女儿,何曾哪一刻为我有过私心!若是连爹爹也想看我沦为弃妇,被天底下的人当做笑柄,我也无颜再活下去,不如也以身祭道!”

  师无墨既愤怒又痛心,过后却是铺天盖地的茫然与羞愧。他知道师清灵的指责并非毫无原则。他是个注重清誉之人,不肯让人说他厚此薄彼,对师清灵虽宠爱,却也不能让她免于责罚。她犯错后所受到的责罚,只会比旁人更重,面对她的小事,也总是先紧要着公事。师清灵能有今日的模样,不也是他疏于关心吗?

  师无墨沉思了许久,才问谢衡之:“你对那女子,当真已生了情?”

  生情本不是什么罪过,只是眼前之人是一心正道的谢衡之,又是栖云仙府的掌门。私情与众生之间,往往难以抉择,对他而言,有情反而是一件苦事。

  谢衡之垂眼片刻,说“我已决心断情。”

  师无墨沉着脸不吭声,他知道谢衡之只是要暂封杂念,记忆仍在,破境过后又是一轮纠缠。

  决心断情,当真是下定决心了吗?

  施术的那一刻,师无墨心中闪过万千思绪。师清灵的哭声控诉,前任掌门的托付,谢衡之曾说过的道心。也许身为师长,他更该在弟子难下决断之时出手相助,而非放任他困顿在苦事中难以自拔。

  心念一动,咒法也暗自变幻。

  光芒暂退后,师无墨在悬于半空中的破妄剑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下意识别开眼。再怎么说为了谢衡之好,依然是他自作主张,又怎能说没有私心,有愧是难免。

  事已至此,再让谢衡之与师清灵纠缠下去,便彻底成了他为一己之私,如此,对谢衡之也不公。

  师无墨沉默半晌,看向面色无虞,一无所察的爱徒,他的语气多了几分疲倦:“待我回去,便解开你与清灵的婚事,望你往后一心正道,切莫纠缠在凡尘欲海之中。”

  他睁眼,平静道:“谨遵师父教诲。”

  

  ——

  十二楼折损大半后,法器被一哄而上的仙门夺回,十二楼又隐匿起来,好在这次元气大伤,至少十年不敢再出。身为正道功臣的谢衡之却在闭关中,听不到外界对他的赞誉。

  霁寒声渐渐走出了许留云身死的阴霾,决心不负师尊教诲,在三秋竞魁上夺得魁首,让姑射山也能与各大仙门一争仙首之位,日后才好团结百家一同除魔卫道。

  若有修士能在三秋竞魁上夺得魁首,日后对所在的仙门争得魁首便更为有利。从前的魁首多出自栖云仙府,往年却是瑶山的新秀夺魁,瑶山的掌门也成了仙首。只是瑶山掌门是个敌进我退,敌退我算了的性格,面对除魔大业,一直没有多大能为,子孙倒是生了一个又一个。

  虞禾几次去见公仪蕤,都会从他那里听到各个正道能人的八卦。依他的意思,并非是他守口如盆,而是那些弟子受伤了没事干,就喜欢说些有的没的,他是被迫听见。

  由于他见多识广,虞禾才找他询问起锈剑的主人,谁知同样是一无所获。

  虞禾想了想,索性去了趟萍香山,自借花之阵后,她就一直没再见过陆萍香。也不知道他在忙于何事,霁寒声得知她要前去,也放下正事坚决随她一道。

  再见到陆萍香之时,他正坐在桃花树下,看着一只金色的蝴蝶绕着桃树翩翩展翅。树上已经结了好多桃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

  见来人是虞禾跟霁寒声,他笑意更深,蝴蝶飞到他指尖,翅膀扇动的同时,点点流光飞散。

  “我还在想,这些桃子都熟了,你们什么时候能来尝尝。”

  霁寒声对他行了一礼,虞禾抱歉道:“近日事务太多。”

  她打量起陆萍香,却觉着他看起来似乎憔悴了许多,面色也苍白到不像话。

  陆萍香总是温柔耐心地报以理解:“正值多事之秋,三秋竞魁在即,你们勤勉些也是好事,能偶尔来上一次,我便心满意足了。”

  他又说:“这些桃子往年总是摘不完,落在地上烂了可惜,萍香山的弟子都吃腻了,你们多摘一些回去分给同门吧,也算替我分忧。”

  虞禾凑近霁寒声,小声说:“给尚善多摘点。”

  霁寒声点点头。

  尚善胃口太大,每次都吃不饱喊饿,他们去拿了后厨太多吃食,已经被批评好多次了。

  趁着摘桃子,虞禾将向陆萍香探问起了锈剑的主人,想要多了解一些。陆萍香沉思了许久,才说:“千年前魔祸肆虐,修为高深的女子众多,只是若要说到剑法超群,最出众的应当是付须臾的师姐,据师祖所说,须臾剑法便是由她点拨,只是那位前辈应当也早早死在了魔祸之中,后世并未有过多少记载。”

  虞禾更惊讶了,她看向手中的断剑,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她这把布满锈迹的剑会是付须臾赠予他师姐的宝器。

  她忽然有一种练字多年后,发现手里的笔是王羲之遗物一样的震撼感。

  陆萍香忽地咳嗽了几声,问她:“为何想问这些?”

  “只是听公仪蕤说起些传闻,心中好奇罢了。”

  “他是爱胡说这些东西,当初花月道宗宗主与平秋宫夫人私通便是被他所传,以至于两宗交恶。”陆萍香感慨道。

  虞禾笑过以后,又忍不住问道:“长老最近身体不适吗?”

  “只是与心宗一同修补各处法阵,略有些疲累,很快就没事了……”他说话的时候,面带笑意地看着手中金蝶轻轻振翅。

第42章

  陆萍香静静地仰起头, 望着虞禾跟霁寒声在桃树中穿梭着摘桃子。

  淡鹅黄的衣裙飘动着,柳色腰带如枝条般垂落,掩映在苍翠的枝叶间, 衣袂翩跹时偶尔会让他产生一种故人仍在的错觉。

  虞禾好一会儿没听见陆萍香说话,再看去的时候发现他正看着她的方向出神,眼神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表情甚至有几分怅然。她猜陆萍香一定是想起他的那位夫人了,或许很多年前, 他夫人也曾在此处陪他摘桃子吧。

  虞禾想起书中陆萍香的结局, 又有些感慨地想,以如今的谢衡之的模样看来, 陆萍香应该就不会死了。她入门后一直受到陆萍香照拂, 他是栖云仙府中对她最好的前辈,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温柔和善的人无辜死去。要是以后能再回到栖云仙府,她一定会回来拜见他。

  离开萍香山的时候, 虞禾跟霁寒声一人抱了一大筐桃子。

  尚善感受到体内契约的召唤,很快就从河底钻出来,二话不说先张开大嘴。

  霁寒声忍俊不禁, 将筐里的桃子一个往往尚善嘴里丢。

  虞禾扔桃子的同时, 默默出神想着别的事,桃子扔歪了砸到尚善的眼睛, 他疼得“嗷”一声,愤怒道:“你瞎呀!”

  “抱歉抱歉。”虞禾连忙又给他丢了一个桃子赔罪。

  “你在想什么?”霁寒声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她。

  虞禾坐在地上,发愁道:“我在想, 要不要和这把剑缔约, 让它成为我的本命灵器,如此一来日后也能使用剑阵, 说不准还能更好地悟透须臾剑法……”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手边的锈剑,又说:“但你看它现在的样子,万一这锈迹永远去不掉……”

  “或许,你与……破伤风缔、缔约之后,才能遇……机缘。”

  虞禾忽然有些后悔,下次有人再问她这剑叫什么名字,她一定不胡说八道了。

  “你说的也是,试试才能知道。”虞禾说着就用以风为刃划破手掌,将血滴在了锈剑之上,而后默念心诀。

  锈剑嗡嗡动了起来,一阵灵光消散后,片刻便没了动静,斑斑锈痕一如方才。

  “看来还要再等等。”虞禾叹了口气。

  “桃子!”

  尚善催促道。

  “来了……”

  ——

  三秋竞魁在即,红枫小筑已经快被各地的仙门住满了,霁寒声也忙碌了起来。

  虞禾从前在悔过峰的事务是鹤道望的随身弟子,如今鹤道望昏迷不醒,她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好。代职的峰主有自己的弟子,并不需要她跟在身边。于是虞禾每日给鹤道望的花草剪枝浇水,做完后便又像从前那样,满山门的找人切磋比试。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虞禾修为的进步,押虞禾赢的人越来越多,时常能高过悔过峰的内门弟子,一些不想挨打的同门也纷纷拒绝再与她比试。

  虞禾每回一身淤青去找尚善,他都在担心她会不会哪一天突然死了,把他也给连累,催促着她赶紧将契约解开。

  虞禾原本还想拖上一拖,然而她与霁寒声每日都去禁地找尚善的事,不知道被谁给举报到了悔过峰的长老那处。霁寒声是姑射山的人,自然怪不到他头上,加上三秋竞魁在即,他的师伯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惩处。虞禾便大不相同了,她本就是悔过峰的人,又只是个内门弟子,与魔物私通是大罪,若不是尚善身在禁地,她必定要到洗心台受刑。

  长老知晓她是鹤道望的随身弟子,顾忌到鹤道望品性恶劣,得罪他必定会招致报复,最后只让虞禾连续一个月,每日在戒律堂前跪三个时辰。将此事诏于告示碑以儆效尤。

  鹤道望在的时候,戒律堂每天都能跪上一排的弟子,虞禾还同情过他们,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能轮到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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