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宫贝阙 第157章

作者:小锦袖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良夜……”傅蓉微念了他的表字。

  姜煦“嗯”了一声。

  傅蓉微:“我?原本对你没什么印象的,当年先帝取了这个字给你,圣旨都还没下的,消息已悄悄传遍了整个宫苑。记得那年的雪特别大,一下就是?几天几夜,我?成日坐在廊庑下赏雪,夜里点了灯也不肯回,周围特别安静,我?的心也是?静的……良夜二字实在惊艳,我?忍不住,想去看看你。”

  于是?那年宫宴,傅蓉微原本拒了,可听说姜煦回京,她又允了。

  姜煦:“原来你喜欢这两个字。”

  傅蓉微:“你似乎不喜欢?”

  姜煦道:“我?平生不爱活在别人的期许里,这两个字,从前?我?是?不喜欢的。”

  傅蓉微听出话中深意:“哦?现在喜欢了?”

  姜煦:“几年前?,江坝围场,叛军作乱,我?坠下悬崖时,听你喊我?姜良夜,撕心裂胆,自那以?后,我?忽然?就觉得还不错。”

第141章

  傅蓉微早在那一次就暴露了身份。

  姜煦知道了?, 却不动声色,他在那段日子里到底思量权衡了什么,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随她一起去了?静檀庵,没多?久后,便自作主张向先帝求了赐婚的圣旨。

  傅蓉微当日曾反复踟蹰犹豫, 拿不定主意应还是不应,终是舍不得拒绝。

  一阵寒风袭来, 傅蓉微打了个冷战。

  姜煦问道:“还不下去吗?”

  傅蓉微抬头看着天?上?, 说:“船上?观江景, 月亮会沉入水里吧。”

  姜煦道:“你是见不到月亮沉没的, 因为?在它沉下之前, 晨时的日?光就会吞没它, 它只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消逝, 等下一个夜晚再出现。”

  这话听着怪难受的,格外能触动傅蓉微的情绪, 她道:“难怪你不喜欢良夜二字,不是什么好字。”

  姜煦说他上?辈子就不喜欢先帝赐的这个表字。

  他什么都明白。

  姜煦拍了?拍她,提醒道:“下去了?。”

  傅蓉微离了?桅杆,却没落在甲板上?,而?是直接上?了?船楼,翻跃了?栏杆, 被揽着腰身,推门回屋。傅蓉微道:“我们不能在外面久留, 等这几天?安顿好此事, 我们就该回去了?。”

  她说完这话,没听到姜煦的回应, 转头一看,他竟已?经?靠着软榻,垂头睡过去了?。

  傅蓉微心里犯嘀咕:“……累了??”

  她伸手?托起他歪向一侧的头,垫了?个瓷枕,余光瞥见他挂在腰间?圆滚滚的酒壶,傅蓉微十分眼熟这小东西,姜煦这次回来,这只青瓷小壶几乎不离身了?。傅蓉微把壶扯下来,晃了?晃,里面还残留一些酒酿,她打开壶,闻了?闻,正是她那涩口的樱桃酿。

  不过,这回那种甜腻的味道很淡,几乎闻不到了?,傅蓉微好奇地尝了?一口,抿在舌下,也没尝出滋味,傅蓉微失去了?兴趣,搁下酒壶,推了?推姜煦,在他耳边轻唤道:“醒醒,难不难受,去床上?睡。”

  姜煦反常睡得很死。

  酒不至于醉,他的警惕心也不至于如此薄弱。

  傅蓉微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他挪上?床,她躺下之后,很快便觉得昏昏沉沉,产生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她死都忘不了?这种难受的感?觉,挨千刀的安神香!

  怎么又中招了?呢?

  傅蓉微一觉不起,又是昏天?暗地的几个时辰,她次日?睁开眼时,竟还比姜煦先醒。

  姜煦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侧躺着,傅蓉微醒来后没动,安静的躺了?一会儿,听着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便知他睡得正深,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傅蓉微单手?顺着他的脊背上?抚,摸到了?后颈:“还不醒么?”

  姜煦一动不动的身体回答了?一切。

  傅蓉微坐起来,安静中沉思着,事出反常必有妖,姜煦居然能在别人的船上?睡死,是过于相信船的主人,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傅蓉微沉思了?良久,又重新拿起了?他的酒壶。昨夜她的不适是从进屋开始的,屋里没有燃香,而?她唯一入口的就是那口酒。

  那壶酒姜煦也喝了?。

  她只是浅尝了?一口,便药劲涌上?头,姜煦一晚上?拿它当水喝,没睡死倒不正常了?。壶是他自己的,酒也是他自己的,他着别人的道想来也是不大可能。

  最合情合理的解释是,酒是姜煦准备给?自己喝的,酒里的安神药是他自己放的。傅蓉微偷尝是意料之外,很巧的发现了?酒中的猫腻。

  可他为?何给?自己用药?

  姜煦直到日?上?三竿才醒,睁眼之前先是一声长叹,腰身用力翻身而?起。

  傅蓉微坐在床榻对面观察他。

  寻常人受了?这种安神药,醒来的第一时间?必是全身乏力,手?脚发软,傅蓉微深受其害,对此了?解得很。

  姜煦却是不见乏软。

  “你睡了?好久啊。”傅蓉微出声道。

  姜煦敲了?敲前额,含糊道:“醉了?。”

  撒谎,但傅蓉微没拆穿,她淡淡道:“少见你醉成这个样子。”

  “一时放纵。”姜煦走到她面前要茶喝。

  傅蓉微手?里这杯温度正好,给?了?他。

  姜煦一饮而?尽,缓解了?咽喉中的燥热,道:“走吧,办事。”

  两日?了?,平阳侯在幽州境内被劫的事已?快马加鞭传回了?馠都。

  算计着,萧磐应已?得到了?消息。

  灰鸽横渡江面,送来了?馠都的消息。姜煦拆了?信,递给?傅蓉微,道:“萧磐火气挺大,平阳侯随行的卫兵全被处置了?,他勒令地方守备军严加搜查,倒是没说一定要救人,只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生死不论。”

  萧磐意图暴露得彻底,他确实不需要平阳侯活着。

  傅蓉微道:“萧磐当然会生气,他这回可是吃了?不小的亏。”

  萧磐要借淑太妃的尸身为?噱头,混淆传国玉玺的真假,可傅蓉微的一把火,令他的计策全白费。萧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平阳侯被推进了?局。

  平阳侯活着不能以父亲的身份拿捏住她,那就死了?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可惜,此计也废了?。

  幽州当地官府接到了?朝廷的诏令,为?了?寻找平阳侯的下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某天?清晨,渤海之滨,一艘小船送上?岸一位昏迷的女子,傍海而?生的渔民将她当做走失之人,送到了?衙门。

  衙门里的官员见了?此女子,只觉无比眼熟,拿来朝廷给?的画像一比对,正是与平阳侯一切被劫的那位美?妾。线索得来不易,不到半日?,幽州知府便亲自赶来了?这个小渔村,询问详情。

  钟欲晓此前一直沉默,等到幽州知府亲到,才缓缓道出这几日?的经?历,她迎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从被劫持那天?晚上?讲起,有理有据字字恳切,从日?上?梢头讲到金乌西沉,却将整个衙门的人都说迷糊了?。

  幽州的折子一层一层的递到了?馠都。

  “据平阳侯那位姬妾钟氏所言,游匪凶悍见他们身上?已?无钱财,便将他们沉了?海,幸得海上?有商船相救,船只来自于东瀛,平阳侯听闻东方仙岛有奇缘,可寻得长生之法,便撇下了?姬妾,独自跟船前去了?。阿这……这……”

  满朝文武皆一头雾水,直觉哪里有疑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龙椅上?,萧磐掌心都被自己掐出了?血痕,他问:“平阳侯之妾钟氏在哪?”

  回禀之人道:“钟氏自称清白已?失,侯府已?无倚仗,无颜再见家中主母,在回都的路上?投江了?。”

  萧磐追问:“尸体呢?”

  那人回:“还在打捞。”

  过了?月半,钟欲晓的尸体才从江心中捞起,面目已?泡得溃烂浮肿,模样都已?经?模糊了?。钟欲晓在世上?已?没有血亲,侯府张氏被叫去认尸。

  张氏对这位钟姨娘从来只有厌恶,掀开白布潦草看了?一眼,确认了?她后肩皮肤上?残留的纹身痕迹,便认下了?尸体,二两薄棺埋了?。

  船行于江上?,本该是个死人的钟欲晓换上?了?男子的衣裳,束起了?头巾,与船上?的水手?微笑着打招呼,左侧腰间?拴着水牢的钥匙,右侧腰间?摔着一根乌黑的刑鞭。她在船上?找了?个好差事,从此以后便在水上?混日?子了?。

  傅蓉微与姜煦一程水路,一程山路,回了?华京。

  姜宅新修的院子已?经?完工,门前木扁空着,请傅蓉微提字。

  傅蓉微看着墙外根角两棵小树苗,提笔写了?“霜园”二字。

  傅蓉微又从前厅迁回了?后院,又长了?半寸个子的萧醴像个尾巴,傅蓉微搬去哪里,他便跟着搬到哪住。

  傅蓉微安顿好了?院子里局面,被来来往往清扫的人吵得心烦,听说姜煦回府在马厩里呆了?快两个时辰,便起身去寻。

  姜煦正在照料他的玉狮子,刚刷完了?毛,正在喂上?好的草料。

  傅蓉微知道这是远行前的准备,她站在姜煦身后,出声道:“你要走了?。”

  姜煦道:“我离军太久了?。”

  他把傅蓉微送的小马鞭盘起来,挂在玉狮子的鞍上?。

  傅蓉微道:“说好的一日?三捷,我等着呢。”

  姜煦:“记在心里呢,一定给?你如约送到。”

  黄昏时分,姜煦牵马出城,傅蓉微送了?一程山路,到了?城外十里亭。

  姜煦纵马而?去,前路草木春深,他这一离去,好似带走了?春的余味,紧接着华京便入夏了?。

  姜煦一走,华京有人欢喜有人愁。

  某些官员是松了?口气,终于不用顶着他那张阎罗脸办事了?。

  但后院里,傅蓉微消沉了?几日?,在某个清晨用膳的时候,发现萧醴居然也兴致缺缺。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就算早慧也不至于太多?心事。

  傅蓉微道:“奇了?,皇上?最近又是为?了?何事忧心?”

  萧醴规矩学?的很不错,食不言寝不语,放下碗筷,道:“姜先生回京统共不过月余,大半时间?还在外办事,好不容易得空闲下来,怎的又走了?呢?”

  皇上?对姜煦的称呼显得很纠结。

  一开始,许是先帝曾叮嘱过什么,皇上?初见姜煦时,便称呼为?先生。

  可姜煦实在没时间?教他,他们甚至很少见面,皇上?跟随封子行读书,随着官制的订正,封子行兼任三师之一,先生一词渐渐有了?特?殊的含义。

  再后来有一回,萧醴叫了?一声皇叔,被姜煦当场婉言拒了?。

  皇上?便学?乖了?,要么直称王爷,要么仍旧尊称一声先生,只是冠以姓氏,以免混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