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宫贝阙 第130章

作者:小锦袖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傅蓉微问:“他怎样了?”

  老板娘:“别问了,你见不着他,怪你运气不好,通常我们不挑女人下手?的,实在是因?为今年?世道乱了,日子难过,再不捞点钱,兄弟们年?都过不去。”

  傅蓉微被安置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老板娘话说?的差不多了,天也快亮了,窗外封了黑色的油纸,门上落了锁,桌上留了粗茶和干粮。

  姜煦那边的招待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带走他的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能是嫌他拖起来?是个累赘,索性把人抗在了肩上。

  有个人捏了姜煦的胳膊,吃惊道:“嘿,你们别看这小少爷瘦,身上还挺紧实。”

  姜煦嫌弃眼皮,晃动中,看见了这群人个个身上披着毛氅,脚上踩着鹿皮靴,长刀挂在腰间?,随着脚步当啷撞响。

  往下走了两层楼梯,到了见不得光的低矮空间?,都得屈下身子才能同行,那帮人也扛不住他了,把他从肩上卸下来?,往地上一扔。

  “大哥,十八姐那边已?经把信送出?去了,听说?是华京的贵人,当官的。”

  “华京才几个官?”

  “从馠都逃来?的!”

  “啧,完蛋,又是一单烂活,挣点塞牙缝的钱。”

  有人拿了根筷子拨开姜煦的头发,把他的脸露了出?来?,灯火靠近了。

  被叫做大哥的那人声音近了:“嘶,这人怎么看着眼熟呢?”

  “眼熟吗?没见过吧!”

  “十八姐说?了,真正值钱的是那女的,这男人就是个赔钱货,给贵人养着逗乐的,咱什么时候跟这种人打过交道?”

  一听这来?历,大哥放下了警惕,说?:“先扔这吧,让我好好想想。”

  灯灭了,人都走了,门板也合上了。

  姜煦睁开眼,琢磨着刚刚听到的话,颇为无语。

  他不值钱,是个赔钱货,那女的值钱,他是给人养着逗乐的。

  也不知傅蓉微在他们面前胡说?八道了什么东西。

  暗夜里,他能看清的东西有限,适应了一会儿,发现这里的空间?这只有半人高,他甚至伸一伸手?就能碰到头顶的木板。

  一般这种地方?,都是给耗子安家的。

  姜煦在黑暗中已?清楚的听见耗子磨齿的声音了,他摸到了出?口?的地方?,有一扇方?方?正正门,是嵌在头顶上的。姜煦横卧在地上,偶尔能听见上面来?回的脚步声,他大约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封子行当天便收到了信。

  一个乞丐送来?的,在门口?撂下一个木匣子就跑。

  封子行从门口?小厮手?里结果东西,先是拆开信看了,一头雾水,以为对?方?认错门送错信了,他一个孤苦伶仃的读书人,家里沾点亲缘的都在老家守田呢,哪来?的妹妹。

  他满腹狐疑又打开匣子,一层一层的帕子解开,露出?里面一方?印章,用价值不菲的翡翠珠子穿着。

  印章上刻着栖桐君。

  封子行对?傅蓉微知之甚少,栖桐君这个名号听着倒是耳熟,可?只是一道很浅的印象,关键时候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疑惑时,封子行注意到了匣子里那几条帕子,乱糟糟的堆成?了一团,但其中很明显有一条用料和颜色都十分显眼,不同于其他粗糙的棉布,那是一条丝质的,温柔的藕荷色,透着清润的光泽。

  封子行把它捡了出?来?,帕子右下角有刺绣。

  是牡丹。

  金红交织的线里,暗藏着一个女子的心意,两个字——良夜。

第113章

  第?113章

  封子行蹭一下站了起来。

  他是?知道那二位暗中前往冀州的, 可转念一想,路线不对,从华京往冀州无论走那条路, 都拐不到商道上去。

  那二位同时失踪,他在华京连个主心骨都找不到,略一思忖, 命人备马,这种时候, 往居庸关求见姜长缨去了。

  沙匪多年劫道有自己的规矩, 绑人的生意最多只等一天, 等满十二个时辰, 无论钱多钱少, 这笔生意都不做了?, 是?杀是?留看?心情, 但?放人是?不可能的,深入西北大漠里有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那些被绑的人即使有幸没被杀,也会被扔进杳无人烟的大?漠了?,任由风沙侵蚀掉他们的性命。

  傅蓉微在房间里抱膝坐了?足有半个时辰,没有被窥视的感觉,似乎他们很放心把她自己?一个扔在此处,于是?她稍微活动手脚, 下榻在房间里四处转悠。

  尽管窗外封了?黑色的油纸,但?日头的光仍隐隐透进来, 只是?显得灰蒙蒙的。

  紧挨着床榻有一张妆台, 铜镜上不落纤尘,是?经常使用?的样?子。

  打开镜下的匣子, 有几只工艺粗糙的银饰,以及色泽黯淡的珍珠,这些都是?女子的首饰,成色不值几个钱,却被保存的很仔细。

  合上了?匣子,傅蓉微走到房间的另一侧,有一架多宝阁,傅蓉微竟在上面发现了?基本旧书。

  不是?市井上用?来取乐解闷的话本子,而是?一些非常厚重的正经东西。

  傅蓉微手上拿的是?一册颜氏家训的誊本,翻开里面,她眯着眼,凑在窗前看?,每一页上都有反复翻看?并注释的痕迹,而且字迹清秀漂亮。

  傅蓉微一开始根据妆台上的布置,推测这可能是?老板娘的房间,可这本书让她疑惑不已,颜氏家训不是?普通人能读懂的东西,读书到了?这种深度的人,难道能走到落草为寇这一步?

  傅蓉微坐在桌旁,把这本书压在了?手下。

  昏暗的环境里不知?时间走过?了?多少。

  傅蓉微在腹中感到饥渴的时候,有人打开了?门,明亮的光从门口透进来,傅蓉微不禁盖住了?双眼。

  门被关上,屋子里又暗了?下去。

  傅蓉微看?清面前站着的老板娘。

  姜煦说她叫十八娘。

  傅蓉微想印证一下,便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你可以叫我十八娘。”

  说完,十八娘伸手,把她压在桌上的书抽了?出来,道:“这么黑,能看?得清字?”

  傅蓉微道:“勉强能看?清一二。”

  十八娘道:“多伤眼睛啊,不如睡上一觉,我看?你似乎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不至于吓得睡不着吧?”

  傅蓉微道:“我想知?道这本颜氏家训是?谁的?”

  十八娘沉默了?须臾,回答:“我的。”

  傅蓉微:“这房间也是?你的?”

  十八娘拿着书转身朝多宝架走去,说:“是?。”

  傅蓉微又问:“你平常自己?住,也用?黑油纸封着门窗?”

  十八娘站在多宝架前,把书理平整,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她回头,发现傅蓉微已经站起来了?。

  傅蓉微朝她走来的时候,步子很稳,裙裾上压着一块墨玉海棠的禁步,坠饰几乎没有任何撞响声。

  十八娘牵起唇角一笑:“不愧是?馠都的书香小姐,仪态真是?顶尖的好?。”

  能看?出傅蓉微这两步走的门道,她也不是?普通匪寇了?。

  傅蓉微来到了?十八娘面前,平视着他的眉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队里有个规矩,不劫女人。”十八娘告诉她:“这规矩以前没有,是?我来了?以后才定下的,你猜猜为什么?”

  傅蓉微便猜道:“因为你是?被劫来的。”

  十八娘挑眉:“聪明极了?。”

  傅蓉微顺着她的话,随口一猜,竟猜对了?。

  随即,傅蓉微生出了?更多的疑窦。十八娘被沙匪劫了?,家里拿钱赎她了?吗?她为什么没回家?沙匪又为何留下她的命?

  十八娘道:“坐吧,时间还长,我给你讲个故事。”

  傅蓉微愿意听这个故事,顺从的被她拉去坐下。

  十八娘说:“有个姑娘,出身不错,家世也算显赫,世代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姑娘十八岁那年,家里给她定下一门亲事,可谓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姻缘。”

  “好?事,但?不长久。定亲不久之后,按家族规矩,我应在出嫁前回趟老家祭祖,家里老太君带着我上路,当?时没走这么偏的路,在更关内更靠近冀州的山道上,因我们家的马车太招摇,我被他们盯上,劫走了?。”

  “他们要一千两白银。一千两白银,我们家是?不缺的,买一个嫡出小姐的性命,于情于理家主不该心疼的。可偏偏啊,家里不肯给我出这份钱。”

  十八娘的嗓音听不出有世家独特的轻缓和韵味,反倒透着浓浓的嘶哑,是?边关独有的沧桑之意。

  傅蓉微从她的话中,仿佛听见、看?见了?她此时此刻心里的荒芜。

  莫名?有点难过?。

  十八娘道:“第?三天,沙匪大?哥打听到了?消息,我们家已对外宣称路上惊了?马,我不慎落崖身亡,丧礼都置办起来了?,家里人哭得在模在样?。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吗?”

  傅蓉微垂下目光,说:“他们宁可让你死了?,也不愿意接一个有损清白的女儿回家。”

  落进沙匪手里的姑娘,即使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说出去又有谁人信呢?

  日后的指指点点就能戳死一个人的脊梁骨。

  傅蓉微:“你是?怎么从沙匪手里活下来的?”

  十八娘道:“既然家人眼里我已是?该死之人,那所谓的清白我干脆就不要了?,我自荐枕席跟了?他们的大?哥。那年我十八,所以我道上的名?号就叫十八娘。世道荒唐艰难,对女子格外残忍,所以当?我说话有用?的时候,我不许他们再难为女子。”

  沉默了?许久,傅蓉微才开口:“一个只会暖床的女人做不到你这样?的位子,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十八娘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酥油灯。

  昏黄的光晕晃在两个人之间。

  十八娘认真盯着傅蓉微灯下的侧脸,道:“听你说话,令人心情很好?。”

  傅蓉微淡淡一笑:“是?吗?”

  一个人身上的气?质无法作伪,傅蓉微身上时不时在不经意间泄出几分?包容,是?因为她曾经母仪天下立于权势之巅。她低头俯视着众生,会格外悲悯他们的苦难。

  十八娘道:“我把你扣在这儿,你不惧不怕,胆识惊人,谈吐不俗。我以前没听说什么封家,但?小门小户难养出你这般女子,还有,你露馅了?。”

  傅蓉微:“我露什么了??”

  十八娘道:“凭你我刚才聊的那几句,我敢断定,关于那个男子的身份,你说什么养来逗乐的伶人,都是?假的,你在撒谎,你绝不会去干那般出格的事。”

  傅蓉微抚着自己?的袖子,轻轻笑了?一下:“他是?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