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宫贝阙 第123章

作者:小锦袖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萧醴的日常起?居多?是封子行费心,姜煦一心只顾着忙自己的,不怎么见他。

  姜煦收了枪,萧醴跑出?了门:“先生,朕可以?学吗?”

  姜煦说:“当然,?皇上对习武感兴趣,我在军中给你挑个师父。”

  萧醴天真地问:“先生可以?当我的师父吗?”

  姜煦敷衍地搭了一下他的肩:“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皇上先跟着封先生好好读书。”

  傅蓉微眠浅,容易做梦,也容易惊醒,姜煦练枪的破风声她听?在耳朵里,却一直没起?,懒洋洋的盯着石榴花帐顶发呆。

  萧醴说话她也听?见了,轻轻地翻了个身,把棉被拢得更紧了。

  封子行按时来将萧醴带去了书房。

  姜煦回到卧房中,在熏炉前?烤暖了双手,进里间扣住傅蓉微冰凉的手指,道:“走了。”

  温度从他的掌心传到了傅蓉微身上,流转过一丝暖意,但很快消散了。

  不知?从何时起?,姜煦体温也冷了下来,常年冰凉,触手生寒。熏炉蒸腾起?的那一点点暖,都不够他自己用的,更遑论与傅蓉微同享。

  傅蓉微把他的双手一起?拖进了被子里。

  姜煦堂堂一个铁骨将军,被傅蓉微拉得一个踉跄,扑在床沿上,用手肘撑住了身体。

  林霜艳曾与傅蓉微交心聊过,当一个人被全心全意爱着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养成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样子。所?以?,当男女?情浓时,一切都像艳阳天下的美好,可一旦破碎,下场便难免凄惨凌乱。

  她说的是她自己。

  像这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傅蓉微不敢苟同,她有独属于自己的感受。

  傅蓉微恨不能?把姜煦随时随地锁死?在视线中,那种独占的冲动,越是竭力压制,越是汹涌得厉害。早些年,傅蓉微还能?假装大度恬静,与世无争,站在他身后,送他离开,迎他回来。近些年,随着他们彼此间越发亲密无间的相处,傅蓉微越发控制不住了。

  她早就疯魔了,只是无人知?晓而已。

  而姜煦其实也早不像个正常人了,他的眼睛里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深远的情绪,像是在一片寂静中自成波澜。

  姜煦俯低了几分,在傅蓉微耳边道:“既然已经站在了这个位置,我们就绝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你在恨着谁,你想要谁死?,我们那就杀了他。”

  傅蓉微用力掐进了他的掌心,姜煦用同样的力度回应着她,傅蓉微沉眠已久的野心渐渐苏醒。

  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什?么是宿命,她心高气傲的秉性不允许她忍气吞声碌碌无为一辈子,她终究是要回到那场步步为营的杀机中,达成自己的一生所?愿。

  姜煦走后,傅蓉微在桌案上铺纸,摹了一帖曹全碑。

  晌午,萧醴下学被送回院子,午膳摆好,萧醴在傅蓉微房间看?见了桌上正在晾墨的字帖,说道:“今日封先生也给朕布置了练字的课业。”

  傅蓉微盯着他用膳,道:“那些帖子也是给你的。”

  萧醴听?了,眼睛一亮,速速用完了膳,趴在桌上看?帖。

  傅蓉微站在他身后,说:“当世文?人大都不建议以?曹全碑入手,嫌弃它柔靡有余,沉雄不足,封先生一定为你选了更好的,陛下先听?先生的安排,这份帖就暂且当做赏玩吧。”

  曹全碑虽不受人待见,却也没几个人敢公然说它不好,因为这是先帝私下里惯用的字体。

  上一世,傅蓉微在进宫之后,才真正开始读书习字,她入手学的第一份字帖,就是先帝亲手教的曹全碑。待她册封为贵妃之后,满朝文?武都知?道,她有着一手与皇上一模一样的笔迹。

  曹全碑,其实傅蓉微挺喜欢的,逆入平出?,如顺势推舟,她专注于此,练了几年之后,做到了字里金生,行间玉润,细筋入骨,糅杂了她自己的笔风在其中,也算赏心悦目了,没白瞎多?年的辛苦。

  这一回重新来过,她用了几年时间,偷偷下了番狠功夫,才将笔迹扳得完全不一样。可那些早就刻在身体里的本能?,可以?被埋藏,但不会消散。

  傅蓉微将这些痕迹擦洗干净,让它们重见天日,留给萧醴。

  萧醴不懂得字的风格,也不认得他父皇的字体,却很欢喜地捧着匣子将那些字帖装起?来收好。

  下晌,萧醴就在小书房里完成先生的课业。

  刚启蒙的孩子东西学得浅,萧醴偶尔有不解之处,问到傅蓉微面前?,傅蓉微还能?稍微指点一二。萧醴练完了字,站在院墙下诵背三字经。

  “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

  萧醴背着背着,忽然顿住了,正在捣香灰的傅蓉微隔窗看?过去,一个红艳艳的柿子刚好掉下来,落在萧醴的鞋尖处,萧醴低头盯着地上一片烂红,像是发起?了呆。

  傅蓉微叫来迎春,道:“柿子都熟透了,你找几个小厮都清理下来,宅子里今时不同往日,万一伤着陛下不好。”

  迎春立刻去办。

  傅蓉微继续淘弄手里的香炉。

  迎春带着人摘柿子的动静把萧醴惊回了神?,他往旁边让了让,忘了方才背到哪,咕哝着又从头开始。

  傅蓉微点燃了一颗香丸,冷香幽幽飘了满屋。

  萧醴顺完了一遍三字经和千字文?,又来到傅蓉微窗外?,却只静静地望着她,没说话。

  “陛下在看?什?么?”傅蓉微把香炉摆在窗下。

  “淑太妃说你与朕的母妃是亲姊妹,若是在寻常百姓家,朕应当称呼你一声姨母。”

  淑太妃那张嘴,是绝不可能?为蓉珠说好话的。萧醴早已知?晓了前?因后果,傅蓉微却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斟酌着,试探着问道:“陛下想念母亲了?”

  “刚才诵背经书的时候,忽然很想知?道母妃现在怎样了,王妃能?说给朕听?听?吗?”

  有关馠都的一切,都按时有消息送到,姜煦在这些事?情上不避她,那些书信都由傅蓉微收着。傅蓉微点了点头,从暗格中挑出?了几封信。

  萧醴眼巴巴等着。

  傅蓉微道:“先帝后妃殉葬者二十七人,都是活殉。因不服新帝而死?于叛军入宫当日的,十二人。皇后,在安排陛下出?宫后,料到自己不能?善终,在叛军踏破宫门的时候,便服了毒,死?后一张草席葬在荒山上,无碑无庙……”她停顿了一下,翻到下一张信,说:“先帝妃嫔只活了一人,德妃,也就是你母亲。萧磐很礼重她,允她仍住琼华宫,一应待遇份例都照从前?,品级也依旧是四妃之一。”

  萧醴年纪还小,不懂最?后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萧磐不仅夺了兄长一脉的皇位,更是强占了兄长的妻妾。

  萧醴只听?出?了字面意思,她母妃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他转身朝着南边,向馠都的方向跪地叩首三拜。

第106章

  昏时, 副官裴青回了趟宅子送信,说姜煦今晚又不回了。

  傅蓉微胃口淡,浅用了几口晚膳就搁下碗筷, 忽然决定到华京的府署去?看一看,她说走就走,见萧醴懂事在自己的房间读书?, 便悄悄带着迎春从角门?走,没惊动府里其?他人。

  华京就巴掌大的地方, 街道四面纵横, 府署就在一条街外, 傅蓉微不乘车不骑马, 闲走小半刻钟就到门口了。

  门?口的两个衙役见了傅蓉微先是对视一愣, 而后马上堆了笑容迎下台阶, 他们竟认得这位深居简出的摄政王妃。

  傅蓉微这是第一次来, 从来也没跟外头的官员有过交往,府署里人在姜煦面前是什么态度, 对?待她就是什么态度。

  “王妃是来寻王爷的?”衙役引着她进门?,道:“瞧这一路天寒地冻的,快进屋暖暖。”

  傅蓉微问了句:“王爷在忙?”

  衙役忙回:“这可怎么说呢,赶上多事之?秋,王爷就没有真正能得闲的时候,今日议事的大人们都?走了, 王爷单独留了几位在里头喝茶呢。”

  傅蓉微被?领到厅堂,隔着院子, 就听到里面正在吵嚷。

  “皇上不能老在姜宅住着吧, 这算怎么回事?既然我们在华京有长久的打算,那?么礼乐也该重新建起来了, 都?城也该有个都?城的样子,至少,皇城总要有的吧?”

  “现在皇上还小,等将来呢,皇上总要大婚亲政的啊,难不成让皇上在姜宅大婚,在府署里亲政?”

  原来是在为?了这事儿吵。

  傅蓉微停在门?外听,衙役一脸无措,傅蓉微挥手?示意不用他陪。

  屋里吵闹声渐渐低了下去?。

  姜煦等他们七嘴八舌说够了,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没钱。”

  “要干正事了你没钱,出兵打仗你有的是钱!”也不知说这话的是谁,阴阳怪气,一针见血。

  姜煦平心静气:“打仗的钱另算,要多少有多少,但拿去?干别的不行。”

  听听他说话的底气,财政大权定是握在他手?里了。

  “王爷,咱们就事论事,国库里钱多钱少,只有您自己清楚,我们可都?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既然诸位同袍聚在此地,决定一起共事,何不坦诚相?见,王爷您也别藏着掖着了。”

  封子行轻咳了一声,他也在屋里,开口道:“还国库呢,哪来的国库?咱们几个从馠都?逃命出来的人,有的连老婆孩子都?没顾得上带,身上充其?量揣三?两碎银不能再多了。”

  姜煦有钱拿出去?打仗,那?也是他镇北军自己攒下来的钱,跟这帮子空手?来投奔的人没关系,真是要饭还嫌主人家不够富裕。

  骂人还得看文人,封子行戳人痛处一点不手?软。

  傅蓉微也是第一次听说,其?中还有人逃难时把老婆孩子给扔下了。

  屋里没人站出来认这顶帽子。

  傅蓉微深感遗憾。

  跟来的朝臣们大都?没想到姜煦竟然是这么个性子。

  有人放软了口气:“王爷您再怎么不羁,多少也考虑一下史书?所记的后世名,太过独断专横,从来不是好事。”

  姜煦道:“那?我也劝你先低头看看眼下的路,首先你要存在过,才能在史书?上留下痕迹,朝生暮死的蜉蝣不配有名姓。”

  傅蓉微在门?外等了小半刻钟,厅里的人陆陆续续散了。

  他们一出门?就看见了院里的傅蓉微,惊愕间却也不失体面,礼数周全的离开了。

  封子行最?后一个离开,傅蓉微听见他在里面小声道:“你怎样?又头疼?我去?给你叫军医?”

  姜煦摇头说不用。

  那?些朝臣离开时,在院子向王妃见礼的声音早传了进来。

  姜煦把声音压得极低:“她来了,管好嘴,别乱说话……”

  傅蓉微已经迈进门?槛,看着姜煦支着矮几,头抵在自己的手?上,双目紧闭。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又停下:“怎么又头疼?余毒还没清干净?不是已经服下解药了?”

  姜煦还没说话。

  封子行在旁边站直了身板,双手?揣进袖子里,道:“他这病犯得也不是很频繁,半个月也就五六七八次吧。”

  姜煦就算是头疼,也能毫不费力掐死封子行,只是碍于傅蓉微在场,他只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斜斜的瞥了过去?,封子行立刻一拱手?:“告辞。”

  傅蓉微蹲下身,用手?贴了贴姜煦冰凉的前额,道:“这段日子你常常不回府,是因为?头痛?”

  “头痛很正常。”姜煦说:“他们太气人了。”

  “撒谎。”傅蓉微道:“叫人去?请军医。”

  姜煦拦了一下,说:“不用,前几天刚看过,配了药,你叫裴青去?煎。”

  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吩咐,裴青早就去?厨房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