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穿之东坡妻 第60章

作者:奚月宴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我家的,我家的,我家陈醋最香醇,哈哈哈——”

  待两人回了家,家里各处的灯都熄灭了,只有路旁的石灯还点着。值夜的婆子在厨房唠嗑,两人叫了水洗过澡便睡了。

  “十娘,睡了吗?”

  “没……”

  “是为了明日的觐见担忧?”

  “嗯。”

  一瞬间整个屋子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王弗靠在苏轼怀里,他的心跳也在加快。

  说到底王弗是个和平时代成长起来的普通老百姓,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一个手掌天下百姓生死大权、谈笑间伏尸百万的君王相见,说一点都不紧张,那都是假的,就连苏轼,也挺激动的呢。

  “随遇而安,不必勉强。”苏轼这样安慰着她。

  “好。”王弗抱住苏轼,从他滚烫的身体上寻求到了一丝勇气。

  最终这次觐见波澜无惊,仁宗不负他的庙号,当然他现在不会被人们称作“仁宗”,所有人都称他为“官家”,这是一个很亲近的称呼。

  仁宗和曹皇后私底下接见了王弗,对于王弗,他们有太多的疑惑不解。比如王弗到底是不是“仙人”?她还会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她对待本朝君臣的态度如何?诸如此类的问题,却都在见到王

  弗的一瞬间释然。

  她还是个孩子。

  郑为和罗川都陪在一旁,王弗向仁宗和曹皇后行礼后,也与他们打了招呼。

  “盼卿久矣。”

  “愿不负官家所望。”王弗抬起来,平视着眼前的君王和皇后,他们穿着朴素的衣服,身上没有别的华贵饰物,如同天底下最普通的夫妻一般。

  “卿所制白药、麻沸散等药,交由内府医官看过,其效惊人,若是用在军中,再配合你与郑大夫总结出来的外科手术技巧,军中死伤兵士人数将大减,卿功不可没。”

  “十娘所制织机、纱车,也让许多女子多了一种谋生的手段,交由银星和市买卖,辽人和西夏人果然爱不释手,不惜巨资求购,想必过不了几年,他们的国力也会因此大大削弱,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主意!”

  两人轮番夸赞了王弗的功绩,感慨万分,一切的转折,来自那个冬天,从范仲淹所辖的邓州,送来了蜂窝煤和水泥。在得到越来越多的好处后,他们渐渐有了更多的奢望,希望那个蜀地的小娘子无所不能,再拿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王弗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她带来了一些简单机械的图纸,一些关于船舶制造的技术理论,还有来自海外的简单资源分布信息。

  “另外,这里,是我们王氏的农科学生研究出来的新型水稻种子,具有穗大饱满、抗倒伏和一些病虫害的能力。”虽然产量远不如真正的杂交水稻,但相较于本世纪的水稻,它们是领先于世界的。

第126章

  仁宗和曹皇后都十分高兴, 对这稻种, 他们期盼已久, 因为粮食是立国的根基,如果真的能够提高水稻产量, 那百姓离衣食无忧的日子也就更近一步了。

  宫人将稻种收下, 曹皇后忽然走过来,牵着王弗的手让她跟自己一起在长榻上坐下。

  “十娘成亲, 我与官家都很好奇,是怎样的青年才俊, 俘获了十娘的芳心?”

  曹皇后自然知道苏轼是什么人, 她也知道苏洵和苏辙,皇城司的情报人员也不是吃素的。

  王弗也不拘谨, 将苏轼夸了一番,曹皇后笑着说:“十娘得遇良缘,我和官家都替你高兴, 日后苏卿入朝为官, 也是官家的一大臂助,你们夫妻二人, 可要同心同德,多为官家分忧啊!”

  “固所愿也。”王弗虽然大方得体地应对了仁宗和曹皇后的问话, 却也并不想多说什么, 她一向都是只做不说的性子,尤其在上位者面前,过度炫耀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很多事,可能会悄然滑向你无法控制的深渊,这时候,留有余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而且,她很明白,曹皇后对她如此和蔼,是因为她有用处,并不是什么个人情感上的原因,她还是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傀儡”比较好。

  从宫里出去,王弗的后背全都湿透了,郑为得了假,陪她一起回家,路上也感慨万分:“伴君如伴虎,这些日子,我可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怎么?在贵人头上施针,与在庶民头上施针,有什么不同?手有没有发抖呀?”王弗调侃他。

  “战战兢兢,惶惶终日。”郑为看起来还有些后怕的样子,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还是做个乡下赤脚大夫好,此事一了,我定要寻个时机辞官归乡。”

  “这翰林医官,看起来也并不好当啊!对了,你与白家伯父相见过吗?”王弗的好朋友白芷,她父亲就是翰林医官,郑为来东京时,王弗特意去问过白芷,还求了一封家信给郑为捎上。

  “白兄对我很是照顾,多谢十娘了。说来白小娘子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许了哪户人家?”

  “她许的是白伯父旧友家的幼子,家在江陵,十月出嫁,估摸着此时已经上路了。”

  “要在东京发嫁?”

  “嗯,婚事拖得太久,男方那边可能有些不满,自东京出嫁,面子上好看些。”蜀地虽是天府之国,却也是人们眼中的偏远之地,自然比不得开封府。其实若不是王弗早早嫁了,白芷可能还想再拖两年,她比王弗更沉迷于医学研究,虽是十来岁才开始认真学习,如今却也是有模有样的,在内科上颇有造诣。

  王弗一嫁,她拖拉的理由就没了,她哥白英之前还一直写信给王弗,让王弗劝劝她,毕竟白芷的婚事是早就定下的,男方年纪不算小了。

  “不知白小娘子出嫁后,还能不能研究内科?”王弗回青神后,郑为、白英、白芷三人经常在一起做实验,他很佩服白芷的悟性和毅力,一个女子,能为自己的理想做到这份上,也就王弗和她了。

  “听说她的未婚夫为人端方,不喜奇门外道,恐怕……”王弗与郑为对视一眼,都叹起气来,白芷嫁得远,他们俩就算有心相助,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这是人家的家事呢?

  王弗回到家中,程氏见了她,随口问道:“有事出门了?”

  “嗯,书籍铺有些杂事,我去安排了一下。”王弗不想把觐见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只告诉了苏轼。

  “官人说明日带子瞻和子由去拜见欧阳公,正好你与欧阳公相熟,来帮我看看,这份礼单有没有什么不妥?”

  王弗认真看过礼单,都是些寻常的礼物,既不招摇也不会显得小气,便说:“

  阿娘这礼单拟得极好,欧阳公喜欢提携后进,只要不失礼数,有真才实学,都没问题的。”

  “那就好。”程氏忽然叹了口气,“今日我与六娘出去看了看,这东京的肉价是眉山的三倍,其他物什的价钱也都高得离谱,京城居,大不易啊!”

  “天子脚下,自是如此,阿娘不必担忧,我已有了赚钱的好主意,只是到时候,可能需要劳累阿娘了。”王弗知道程氏不好意思占她的便宜,她也不介意担起养家的责任,但程氏是个矜傲的人,若是一味施舍,她反而不舒服,为了全家和谐,还是大家一起奋斗吧。

  “哦?什么好主意?”

  “我准备卖酒。”王弗从袖中掏出来一张纸,这是她今天向仁宗求来的唯一奖赏,持此旨意可以设酒店卖酒。宋朝初期为恢复民生,严禁饮酒,按照唐末五代时期的办法实行榷曲制,设曲院售卖酒曲,垄断酒曲但不禁百姓造酒。后来经济稍微恢复,为攫取高额酒利设立“榷酤制度”,禁止百姓造曲,又禁百姓酿酒出售,只能从官府批发官酒零售。但这种制度没有竞争,官府为了逐利,偷工减料,极易造成腐败问题,于是又改为“买扑制度”,通过竞标形式把酒务、坊场的经营权给百姓,官监民营。

  官方许可的私营酒坊称做“酒户”,城市的酒户向官方买酒曲,自酿自销,东京有正店七十二户,他们是大酒户,下面还有三千脚店,相当于散户。

  宋人饮酒已是一种风尚,几乎是无人不爱饮酒,尤其喜欢喝花酒和行酒令。城市里到处都有酒店,有风格雅致的宅子酒店,装修得跟仕宦人家一样,有环境优雅的花园酒店,还有依山傍水、靠近名胜的大酒楼……春天卖的酒叫“小酒”,夏天卖的酒叫“大酒”,专供皇家的叫“内中酒”,不仅按质量价钱分出不同等级,酒的种类也是多种多样。一斗米三十文上下,酿一斗酒大概需要三斗米,普通的酒,一斗大概一百文,比较好的酒,如著名的羊羔酒,就可以卖到八十文一斤,一斗大概八九斤,由此可见,卖酒的利润还是不错的。

  “可就算是有了这许可,现在安排酿酒,等第一批出来,也要几个月以后了吧?”

  “我把家中的酒全都带来了,因为中途没有停留,所以比我们还要早到两个月。过两天得空了,我和六娘出去看看,哪里适合开店,阿娘同我们一起吗?”

  “那是自然。十娘酿的酒我也是吃过的,酒香醇厚,远比所谓名酒要好得多,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这店开在深巷里,租个阔大雅致的酒店,专供那些士人学子来饮,既能少些租金,也显得格调高雅。”

  程氏的生意经可一点都不比王弗少,她略一思索,就结合如今的情况做出了决断,与王弗先前规划的一模一样。她的酒好,技术含量高,自然要走高端路线,更何况,这运酒的费用也不低呢,王弗可不做亏本生意。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确定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程氏显得十分开心,对开酒店的事非常积极。

  晚饭是王弗安排的,从外头酒楼叫回来的“外卖”,说是让全家人换换口味,适应一下东京的饭菜。

  八娘笑着说:“我方才出门没几步,便听见路人相约去和乐楼吃酒,说不定这东京城的饭菜,还不如二舅舅家的和乐楼好吃。”

  众人大笑,程氏嗔怪她:“这各地的饮食,自然是有所不同的,哪里有什么高低之分?十娘这是有心,让我们尝尝鲜。”

  依靠层出不穷的菜谱和新鲜的创意,和乐楼在东京自然也是名声响亮的,更别说还有《和乐小报》的宣传作用,现如今,也算是东京城十大酒楼之一。他们的菜谱保密得很好,但有些东西,是很容易被学去的,因此也有很多同质的,或者味道比和乐楼的菜味道更好的

  菜肴出现,再加上和乐楼没什么背景,也不算一枝独秀。

  程之仪前两年考中进士,如今正做着县官,早就不管和乐楼的事了,打理和乐楼的是他父亲程深。程深处理事情更加老到,他知道东京城的市场份额就那么大,一旦和乐楼风头太过,可能会得罪贵人,惹来祸端,于是一直收敛着,主要精力放在发展其他大中型城市的和乐楼上,在杭州这样的经济发达的城市,和乐楼就排得上前三,很受欢迎。

  王弗很赞同他的发展思想,也给他出了不少主意,既然是合作,自然是互利共赢。这时她听见八娘和程氏的话,也只是随意笑笑,并不说话。

  苏轼给她夹了一只黄雀鲊,这东西可是蔡京的最爱,虽然王弗不知道蔡京此时有没有被生出来,但黄雀鲊味道鲜美,还是很值得一尝的。黄雀鲊是腌制品,不能多吃,而且还用酒泡过,所以王弗就没让馋得口水直流的小石头吃。

  可怜的小石头,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跳下椅子,奔苏辙而去。

第127章

  第二天, 苏洵带着苏轼、苏辙还有王弗一起, 前去拜访欧阳修。王方和欧阳修互有书信来往, 此次来京,他也让王弗另外准备了礼物, 要送给欧阳修和司马光等人。

  欧阳修家离苏家并不远, 两刻钟的时间就到了,苏洵把张方平的书信给了欧阳家的门子, 那人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接了, 进去传话。

  不过片刻, 那门子就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将众人迎进大门, 领到了欧阳家待客的花厅坐下。又等了一会儿,后院走出来一个四五十岁、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衣着朴素的文士,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

  来人正是欧阳修, 身后文士则是他的学生曾巩,字子固, 大约三十八岁。苏洵率先上前见礼,苏轼、苏辙和王弗跟着也以学生礼见过这位文坛泰斗。

  苏洵特意打听过, 今天是欧阳修的休沐日, 所以才登门拜访。欧阳修毫不意外,如今他提携后进的声名远扬,每当休沐日, 都有许多学子带着文章前来求教,他一概不拒,认真指导,为他们引荐京中其他名士,不亦乐乎。

  与苏洵简单聊过几句,欧阳修赞叹不已,随即抚掌大笑:“明允如此水准,我可指点不了,早就听说蜀地有位高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相见恨晚啊!”

  “欧阳公谬赞,我只是有些浅薄见解,尚未参透个中真意,今日前来,就是希望欧阳公能够不吝赐教,指点一二。这是小儿子瞻、子由,想要参加下半年的科举,今日特地带他们前来求教。”苏洵指了苏轼和苏辙出来,两人立刻拱手作揖,以示恭敬。

  “好好好,只是明允啊,你实在不必如此拘谨,我与你家十娘可是忘年之交。十娘,你为何不说话啊?”欧阳修戏谑地看着王弗,曾巩也好奇地望着她。

  “十娘才疏学浅,不敢妄言,欧阳公饶了我吧!”王弗也学着苏轼拱手的姿势,故意惹大家发笑。

  “十娘真是狡猾如狐,子瞻,老夫很好奇,你是如何将她收服的?”已届知天命之年的欧阳修,此时更像个老小孩,也说明了他的态度,这次见面,是以朋友的身份进行的,而不是以翰林学士和科举学子的身份进行的。

  “欧阳公不如反过来问,十娘是如何将我收服的?”苏轼一本正经。

  “哈哈哈哈——果真是天生一对,令人歆羡啊!十娘,子源贤弟可有书信让你带给我?”

  王弗便把书信礼物都一一奉上,还特意打开了一个礼盒,精致的玻璃酒瓶,里面装着各种中药材泡制的养生药酒,拧开盖子,一股酒香便扑鼻而来,欧阳修眼睛一亮,亲手把酒接了过去。

  “还是子源贤弟知我心意,去年喝了你家酿的酒,几月不知酒香,就连官家赐下的苏合香酒,都乏然无味了。”

  “欧阳公喝了我家的酒,可有什么表示?”

  “子固,你看看,她又开始下套子了,你可是个好酒的,当心诗文字画都被她骗了去……”欧阳修语重心长地嘱咐曾巩,言语之中带着戏谑,曾巩自然不会当真,反而回道:“酒中真意,岂是那些死物可以比拟的,老师,若是一首诗词能换一斗好酒,恐怕学生能日书三百诗文。”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欧阳修笑罢,才又问王弗:“说吧,有什么事想让老夫帮忙?”

  “十娘预备在东京开一间酒肆,专门卖酒,欧阳公可否赐名题字?若是能以我家的酒作一篇诗文,那就再好不过了!”

  “喈,这小娘子恁精明!”

  “醉翁大名,不用岂不可惜?”

  欧阳修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不如就叫‘陶然居’,五柳先生亦好酒,听闻你给司马君实

  送过菊花酒,这菊花,亦是先生所爱,再应景不过了。唉,老夫同司马君实讨酒喝,他还藏着掖着不肯给我,真是小器。”

  虽说着再正经不过的话,然而语气中的醋味,却是人人都能闻到的,真真是老小孩没错了。

  “那枸杞菊花酒补肝明目、润肺生津、长寿健脑,正应对司马公头晕目眩的毛病,而高粱酒行气和血、温阳祛寒,能疏肝解郁,不正对了欧阳公您寒气淤结的毛病?一饮一啄,皆有缘由,欧阳公可不要平白冤枉我了。”

  “咳咳……那你何时开张?老夫前去捧场。”

  “美酒虽好,可不能多饮。”王弗摇头晃脑,“十娘学医数载,也有个半盆水晃荡,欧阳公,养生保健方能长命百岁啊!”

  “人生百年,活在当下,哪管得了百年后事?”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随后欧阳修的夫人杨氏把王弗引到后院招待,几个男人便去了书房聊天。杨氏温柔和蔼,她出身官宦人家,知书达礼,与王弗也很聊得来。

  杨氏派人去书房传话,留众人在家吃饭,又吩咐她的侍女去给欧阳修煎药,王弗好奇地问:“欧阳公看着精神挺好的,为何要吃药?”

  “他患有消渴症多年,一直都在用药,也不见好,只是稍微缓解,唉,他现在,连书本都不大看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