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穿之东坡妻 第31章

作者:奚月宴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苏哥哥,你抄了几次书了?”

  苏轼昂首踱步,手中毛笔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豪爽地一笑“零次。”他又一睨王浮,那眼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嘲笑——你以为我是你么?一篇文章都要背得七零八落的。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天才了。”王浮撅嘴,转而向李氏说“嫂嫂要想吃新鲜菜蔬,尽管去和乐楼领来,菜钱我都在文家表哥和苏哥哥的稿费里扣了。今日前来也是临时有事,就不在这里打扰嫂嫂休息了,苏哥哥,我先告辞了。”说着便面不改色地卷了苏轼给她画的那幅墨竹图,扬长而去。

  几天后,苏轼精心写了几遍的《植树赋》就送到了王浮罢,深觉

  普通人和天才之间简直隔着万丈深渊,这么刁钻的题目,这样新颖前卫的观点,若是换了王浮来写,恐怕薅光了头发都写不出一个字。

  她又把苏轼的文章送去给王方看,王方看了之后连连称赞,不过还是放不下手里的算学书,称赞完了就让她自己玩去,王浮在一边拿着稿子,目瞪口呆。

  如今王方和纪远几乎都住在书房了,他的研究方向是方程,纪远的研究方向是微积分,这两个掏空了王浮肚子里的存货,现在开始天马行空地延伸起来了。毕竟王浮不是数学家,没办法讲得那么详细和全面,有很多定理她更是忘了推导过程,这些都是需要他们研究的。

  没想到王方竟然是个搞科研的好苗子,耐得住寂寞,也有灵性,几乎是一下子打开了数学的“七窍”,如今他在府学里也算是叫得出名字的老师了,许多高年级的学生都趴在他窗外旁听,听说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学生们都说王方讲解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容易联系实际,而且非常简单明了,只要弄明白《和乐小报》上提出来的那些数学概念和数学符号,再去听他的课,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还侧面拉动了《和乐小报》的销量,从前看不起它的许多读书人因此对它有所改观,还写信来交流和催稿。

  鉴于大宋人人爱写信,王浮现在积压的读者来信已经有一个小樟木箱子了。忙乱中,她就没有及时发现信堆里那封与众不同的信件。

  这封信的落款是“沈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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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好久没去上课了, 王浮都有点过意不去, 虽说刘夫子没责备她, 但总请假也不是办法。三娘生了病, 王浮就一个人带着映之去了棠梨坡。

  这一天刘夫子讲了《孝经》,问几个学生对于“孝道”都有什么看法。

  张莜成绩最好, 身份也较高, 于是先开口“学生以为, 平常能让父母开心,学业上不需要父母操心,不做大逆不道之事, 能够光宗耀祖,能为父母养疾送终,

  这就是‘孝’。”

  这些都是世俗对“孝道”的普遍认知, 刘夫子便点了点头,又问“你自认为,自己做到了吗?”

  “学生身为女子,只要安分守己,让父母宽心,将来嫁一个好人家, 常常回娘家探望就行了。”

  刘夫子还是微笑着,问道“既然张莜说到女子的孝道,那么今日我们也来探讨一番——”

  “为何女子的孝道与世俗定义的孝道差别如此之大?”

  王浮听到这句话, 震惊万分,刘夫子身为男子, 男权社会的既得利益者,竟然还能考虑到这样的问题。

  梁文棋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立刻站起来说“当然是因为女子会出嫁,到时候就是夫家的人,而男子继承家业,自然要负担更多的赡养责任。”

  萧照云也站起来说“自古如此,天经地义,循旧例耳。”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又说了几个自己孝顺父母的例子,似是认为平常端茶送水、捶肩捏背、宽慰父母、分担管家之事就已经是最大的“孝道”了。

  只有王浮和映之不说话。刘夫子便看向王浮,映之年纪小,一般这样的课堂讨论她都是旁听,并不参与。

  王浮想了想,缓缓道“学生以为,这些都不算真正的原因。”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在想,都是同胞而生,为何女子不能承继家业,而且一旦出嫁,便不算娘家人了?我们假设一下,若是男子出嫁到别家,女子继承家业,又有何不可呢?”

  好几个同学都暗中唾骂于她“荒唐!”

  “如此一想,便知道男女的孝道有差别,只是因为父母选择抛弃了女儿。”

  王浮这话说得很过分,但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感情都是相互的,父母认为只有男孩能够替自己光宗耀祖、养老送终,所以把所有资源都向男孩偏移,让他们能够读书识字,能够有一技立身,他们就能掌握社会上的话语权,把各项资源更多的朝自我利益方聚集,一旦确定下这样的“世俗”,他们就有了剥夺女子求学的权力,就有了一妻多妾、庶子庶女,就能够榨取女子最后的生育价值,等到用完了,抛之脑后即可。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女子做到和男子一般赡养父母,实在是无稽之谈。这种逻辑越推越远,女儿就成了别人家的,成了家里最无足轻重的,成了那个可以在出生时随便溺死的。

  而这一切的根源,则在于经济地位。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走入农耕社会后,氏族分裂成小家庭,男子因为天生力量大,能支撑家庭的生活需求,因此拿到了话语权。而在王浮的前世,因为生产力的发展,解放了劳动力,人们不需要靠劳力吃饭,因此女子能够得到和男子等同的教育机会,能够养家糊口,她们在法律上也就和男人平等了,男人的“孝道”和女人的“孝道”就没什么不同了。虽然还是有重男轻女的现象存在,但研究还是表明,越是发达,男女地位越是平等。

  刘夫子笑了笑,追问“十娘这话,听着颇为新奇,不知你平日是如何孝顺父母的?”

  “祖父祖母开明,让家里的女儿家都读书识字,爹爹和阿娘也并不把我们姐妹当做别人家的看待,所以我们王家的

  子女都是遵循一样的孝道,哥哥们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刘夫子击节叹赏,大笑了两声“没想到十娘年纪虽小,却能够明了真正的‘孝道’。父母养育子女,事实上是为了养育一个能够为他们养老送终的人,是男是女并不重要,正如十娘所说,因为父母选择了儿子,所以女儿成为了别人家的,今日这堂课,就是想让你们明白,将来如何对待自己的子女。”

  下课之后,梁文棋凑过来,面露崇拜之色“十娘,没想到你的见解如此独到!我想了又想,觉得你说的没错。”

  白芷也走过来,问王浮“夫子只说了如何对待自己的子女,那我们要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呢?虽然爹爹和阿娘把家中产业都给了哥哥,但他们也养育了我,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

  “女子的孝道也是孝道,如往常一般即可。”

  梁文棋叹了口气“我总觉得爹娘偏心,只喜欢哥哥,没想到是这样——”她的语气低落,似乎是伤了心。

  “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刘夫子这样的老师罢了。他们也是受这样的教育过来的,自然认为如此才是天经地义,不要责怪他们。”

  三人又说了些闲话,梁文棋才被劝得开怀起来,撅着嘴向王浮讨要好吃的,王浮从荷包里掏出来一根山楂条,塞进她的嘴里,酸得她眼泪直掉,大叫着扑过来挠王浮的痒痒肉。三人滚作一团,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风度,惹得其他同学鄙夷不已。

  玩闹够了,梁文棋又说“最近我爹爹天天在家研究你们赵家书籍铺的小报,我看来看去,也只看到夫子的美食文章,到底有什么玄妙,如此吸引人?”

  “哦?通判大人也喜欢我们家的小报?”

  “本来是我哥啦!他迷上了《芙蓉城志异》,躲在书房里偷偷地看,被阿娘发现了,送到了爹爹那里,爹爹就看入迷了。”梁文棋捂着嘴笑得不行,“到现在都没还给哥哥,弄得他抱怨不已。”

  白芷也说“我家有一位世叔来信,竟然是专门求《和乐小报》的,说是他们那里没有,大哥去你们书籍铺买,才知道前面几期都卖完了,只能去找了同窗借,没想到他的同窗都不愿借,只许他抄写。可怜哥哥,抄了好几天……”

  王浮也没想到,《和乐小报》已经成功打入知识分子内部,如此受欢迎。

  “以后我专门给你留一份。”

  “留一份可不够,我家哥哥也迷上了呢!”白芷笑得不行,王浮也被她逗笑了。

  “十娘,你能出来一下吗?”杨月娘突然走过来,语气十分委屈,似乎王浮一拒绝她她就要哭出来一般。

  王浮只能和她一起出去了。

  “这是商会的请柬,三日后爹爹要在光华楼设宴,与各行业的领头人商讨组建商会一事,请你和王叔叔务必要来。”

  王浮接过请柬打开看了看,想着这事若成了,对她也有好处,便点了点头。

  “十娘,我真羡慕你。”

  “嗯?”

  “你是王家嫡女,父母家人疼爱,还能随意在外走动,有自己的产业,不像我……”她忍不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不用羡慕我,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做到,况且,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不必在我面前这般作态。”

  “十娘,你为何这么说?”

  王浮知道她身世可怜,所以对她还算耐心,但她这样惺惺作态,王浮实在是不喜欢,只能实话实说。

  “你知道我的意思。好了,要上课了,我们进去吧。”

  王浮自己走进了屋子,杨月娘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新发的木兰花。

  散

  学之后,梁文棋和白芷非要跟着她一起回家,说王浮太忙,总是不来上课,所以她们得跟她好好聚聚。

  “你们来我家做客我自然万分欢迎,只是梁夫人和刘夫子知道吗?”

  “那当然,我早就和阿娘说过了。”

  “我刚才也和夫子说过了。”

  三人就一起坐了王浮的马车到了王家,晚上梁文棋和白芷都想要留宿,全都赖在她床上不走。王浮的被子是用鸭绒做的,又轻又暖,把她们都吸引住了。

  梁文棋问“这是什么东西做的被子?怎么这般轻软?十娘,你可不能藏私,有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

  她还没说完,白芷就瞪了她一眼,梁文棋也不是真的娇蛮无礼,立刻觉察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赶紧向王浮道歉。

  王浮摆了摆手,笑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是鸭绒被,取了鸭子身上最柔软的绒毛填进被面,既轻薄又保暖,最适合小孩子和年纪大的人盖。”

  白芷说“那这被子造价几何?”

  “刨去被面和人工,基本上不花什么钱,毕竟是人家都不要的鸭绒,而且我们家的庄子上养了几千只鸭子,随便收集一下,就能做出一床来。”

  “那十娘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做这个鸭绒被?母亲生辰要到了,我想给她准备个寿礼。”

  王浮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不是人人都用得起全丝填的被褥的,在这个没有棉花的时代,很多人的被子里,填的是稻草。

  “不如我们三个,就用这鸭绒被置一个产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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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梁文棋和白芷都十分意动, 但她们还不敢贸然答应, 毕竟她们都是在室女, 按理说是不能私置产业的。

  王浮就说“只是小打小闹, 你们拿着压岁钱出来入股就行了,咱们三个一人三股, 剩下一股用于运营, 就交给林舟去办,

  你们就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梁文棋拍了拍王浮的肩膀,说“你出了人, 我也不能让你吃亏,这样吧, 我阿娘在城东有一间绸缎庄子,

  我们把做好的鸭绒被放在她的庄子上卖。白芷,你家应该也有这样的庄子吧?或者,农庄也行,要做这个,恐怕要大规模养鸭子了。”

  白芷家是太医出身,当然不会太差, 她自己名下就有两个庄子,收成都不太好,本来打算改种南边来的占城稻的,

  现在用来养鸭子再好不过了。王浮听了,让她仍然在庄子上种水稻, 可以运用立体农业和基塘农业来解决养鸭子的问题,稻壳可以喂鸭子,鸭粪又可以肥田,两全其美。

  三人都干劲十足,很快就拟了契书,三人各自签名画押,达成了合作。王浮叫来林舟,让他在庄子上雇人收集和清洗鸭绒,然后缝成被子。这些活都很轻省,老人妇女都可以做,庄子上的人还担心今年不种水稻吃不饱饭,有了这活计,都呼朋唤友地去董阿大那里领任务。他们既可以在王浮歇脚的那几间屋子里做工,也可以把东西带回家做,只要最后能通过质量检查就好了。

  很快,她们的鸭绒被就上市了,轻薄保暖的鸭绒被正适合春日盖,而她们采用的是现代那种把被面缝成口袋的方式,人们才第一次意识到,被面可以这样缝,要换洗的时候解开边上的系带就行,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整个拆下来了。

  很多人家都买了她们的“文芷”牌鸭绒被,就连文同都给李氏买了一床,王浮去拿稿子的时候,看见小青在院子里晒被子,摸着被子爱不释手,直念叨着下个月发了月钱,说什么也要凑了钱买一床。苏轼也买了四床,寄回了眉山,过了几天就收到回信,让他多买几床,要送到程家去。

  想到程家,苏轼不由得眉心微皱。前两天他去府学找王方讨教问题,看见了表哥程之才。程之才去年就来了府城求学,入读锦江书院。苏轼到府城的时候,程之才也请了他上和乐楼吃饭,但是程之才这人有个毛病,他自己的才华是中上水平,就看不惯比他聪明的人,因此与苏轼兄弟俩一直面和心不和。

  苏轼想着好歹是亲戚,既然遇上了,理应打个招呼,一起去吃个饭,但看他跟几个好朋友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高声谈论着什么斜月坊的新花魁,就停下了脚步。

  斜月坊不是什么好地方,程之才年纪不大,却学了这种风月做派,真叫人作呕。更令苏轼担心的是,程之才与他姐姐八娘有婚约。苏轼的两个姐姐都是早早定了亲的,六娘定了苏洵一位昔日挚友的幼子,八娘定了表哥程之才。

  本来嫁到外祖家是人人歆羡的好事,尤其大舅舅有官位,表哥将来就算是读书无成,也可以通过荫补谋得一官半职。苏洵对这桩婚事还是十分满意的,当初是他亲自与大舅舅程浚交换的婚书。

  苏轼是一个大嘴巴子,一贯藏不住话。

  所以王浮也知道了。王浮不仅知道,她还比苏轼知道得更多——历史上,苏八娘嫁给程之才一年,因为程家人的欺负而郁郁寡欢,不久病逝,苏洵得知此事,公开与程家人断绝了来往,还在村中立碑唾骂程氏家族。

  苏氏父子的暴脾气是一脉相承的,苏洵能为了女儿做到这个地步,真的没话说,虽然有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女儿,但在这个普遍不重视女儿的时代,王浮还是对他肃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