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为何那样 第40章

作者:道玄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秋雨忽作。

  在薛司空给袁氏施压之时,薛园的灯烛刚刚吹熄。

  薛玉霄才有点犯困,门外忽然有侍从上前禀报:“少主人,崔家派人来访。”

  崔家?崔明珠吗?

  薛玉霄睁开眼,心说她这么晚来干什么,便起身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肩上,回道:“说是什么事了吗?”

  “还没有问,车马已经到园外了。”

  “我知道了。”薛玉霄点头。“请她过来吧。”

  她起身时,裴饮雪已经重新点亮灯烛,他剪断一截烧焦的灯芯儿,问道:“崔娘子?更深露重,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这时候来找你。”

  “怪了。”薛玉霄也不理解,“不会是想念加央,想要回去吧?”

  裴饮雪看了她一眼:“你舍得送去?”

  “有什么不舍得的,只是怕崔明珠这人……她可坏着呢。你睡吧,我去厅中跟她说话,你怕冷,别受了风。”

  裴饮雪本来也不喜欢见外面的女人,颔首答应,取出一件淡青色的绣金云纹披风拢在她肩上:“外面冷,多添一件衣服再去。”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侍从来禀报:“少主人,来的是崔七公子。”

  裴饮雪给她系披风带子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侍从继续说:“主母听说您受了伤,派人拿令牌请七公子前来诊治,送了看病的酬金。”

  薛玉霄:“……我就是皮外伤,哪有这么麻烦。”

  裴郎的神情倒没什么变化,只是给她系好披风后,又自己穿了外衣,簪起头发,说:“我陪你去。”

  薛玉霄道:“你不是怕冷吗?”

  裴饮雪面色不变:“现在不怕了。”

  薛玉霄摸了摸他的手,外面秋雨绵密,厅中此时估计也没有生什么小火炉。郎君的身体都偏弱,裴饮雪格外怕冷,不该出去,不如干脆在内室接见也无妨。

  她这想法跟崔锦章不谋而合。

  要是去堂中,又要点不少蜡烛灯台,耗费油钱。崔锦章虽然出身贵族,但他多年行医,为人很是节俭,所以也不觉得夜间看病还需要那么庄重、惊动这么多下人。

  因此,侍从才禀告不久,就有点着灯笼的引路人走进外廊,在灯火映照出的影子和脚步当中,崔七郎很快到了门口,隔着一扇门开口道:“薛都尉,现在方便么?”

  内室重新点燃了灯台,橘黄色的温暖火光驱散黑暗。薛玉霄知道他不在乎繁文缛节,便道:“衣衫略有不整,礼节不到之处,请七郎海涵。”

  崔锦章在外面点了点头,推门进来。

  他身着道袍,带着自己的医箱,身形从分割内外的屏风后探出来一半,小心地看了看内室:“我能进去吗?你们没做那种事吧?”

  裴饮雪瞬间耳根泛红,薛玉霄也呆了一下:“……没、没有。”

  崔锦章这才挪进来,他吩咐随行的崔家随从关好门,放下药箱,碎碎念道:“司空大人给的真是太多了,要不然我才不会半夜起来呢。你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给你看?”薛玉霄犹豫了一下。

  崔锦章认真道:“都尉大人,为人不可讳疾忌医,我收了诊金,就一定会治好你……”

  薛玉霄指了指胸口:“这里。”

  崔锦章话语一顿,他看着女人胸前微隆的曲线,挪开视线看了一会儿蜡烛,说:“还怪不是地方的……”随后又挪回来,表情非常地真诚纯粹,没有一点点其他意思地问,“当着裴郎君的面,我能看吗?”

  裴饮雪:“……你……”

  崔锦章立即道:“你放心,我帮三姐姐看看,你们俩到底是谁的毛病,我一摸脉就知道了……”

  崔明珠让他叫“三娘子”或者“薛都尉”,他倒好,聊着聊着还蹦出来个三姐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论的。

  薛玉霄忍不住道:“我们俩都没有毛病,七郎,这事还请你不要外传,事出有因,我慢慢跟你解释。”

  她解开披风和衣衫,露出上过药的淤痕。崔锦章仔细看了几眼,道:“还好已经上药了,处理及时,应当也不会留下伤疤。只怕会有内伤,你把手伸过来。”

  照我罗床帏(3)

第40章

  烛火憧憧,映照着薛玉霄的影子。

  她解开了衣衫,瓷白细腻的肌肤覆盖上一层暖黄的光辉,长发松散地用簪子挽起,几缕细细的、柔软的发丝垂落在颈侧,这样衣着不甚整齐的模样,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陪都中人人向往的风流气韵。

  崔锦章起初只是诊治,耐心认真地把脉施药。薛玉霄身体康健,但为了这份诊金不白费,他写了按照时节调养保健的方子。

  崔七郎的字迹很飘逸,几乎有些潦草,他吹了吹药方上的墨痕,从自己的专业领域脱离出去,刚要说话,一抬眼瞥见她望过来的目光。

  火光摇曳,笼罩在她纤长如扇的双睫上。薛玉霄有一双温柔款款的眼睛,眸心一点盈亮微光,她这么看着别人,无怪乎自秋收宴后,京中就有小郎君宣称非三娘不嫁……她倒不自觉,凑过来看药方上的字,低声:“难道很严重吗?你写了这么半天。”

  崔锦章眨了下眼,迅速答:“倒不严重,只是不能让司空大人白出一份钱,所以为三姐姐写了对应时节的调养药方。”

  说罢,崔七将药方递给裴饮雪。

  裴饮雪颔首收下,伸手拢起薛玉霄肩头上微微滑落的薄衫,将衣带系紧,他边动手边忍不住在心中叹气——若不是熟知她绝无此意,连他都要觉得这是什么狎昵的暗示了。

  薛玉霄偏过去让他系好衣服,随后跟七郎解释道:“至于我跟裴郎……你应当听说过我过往的荒唐事,一掷千金横刀夺爱的事,想来我应该没少做。但自从我得了裴郎,幡然醒悟,就再也不做那些恶事了。”

  崔锦章支着下颔,眼眸黑白分明、澄澈如水:“想必裴郎君一定与众不同,才能让都尉大人大彻大悟,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呃……故事……

  薛玉霄思考半晌,开始叙述:“成亲当夜我喝醉了,撩起盖头时,他突然持着一把匕首将我扑倒,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杀了我也不想跟我有染。”

  裴饮雪正为两人斟茶,闻言手腕一抖,险些把茶水倾倒出来,他神情淡淡的,指节却猛地绷紧,往袖子里蜷缩了几下。

  崔锦章颇为震惊:“真的?”

  薛玉霄道:“真的。”

  “裴郎君真是有骨气啊。”他诚心诚意地感叹,“不说别的,三姐姐如此才貌,即便是强娶,恐怕世间男子八成也是从了的。”

  “有骨气”的裴饮雪:“……”

  他将茶杯推到两人面前,耳根烫的快要烧起来,一言不发地看向地面,似乎要从结实的木制地板之间寻找到一个能装下人的缝隙。

  薛玉霄喝了口茶,马上接道:“没错。裴郎如此烈性男儿,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我实在心怀感佩。那一日之后,他连睡觉时都在袖中藏着一把匕首,如果我有强来的意思,便干脆鱼死网破。”

  崔锦章更加钦佩,对裴饮雪道:“世间无数艰难,从来教人屈膝跪地,不得不顺应时势。郎君逆流而上,这样的心性非常人能有,也难怪可以启迪三姐姐了。”

  裴饮雪道:“那匕首不是……”

  两人都聚精会神、很认真地看着他。

  “……是防身的。”他顶着四只眼睛,目光炯炯,只好顺了下去,但随即又补充,“并不是防你的。”

  薛玉霄道:“如今确实不是防我的。我与裴郎已经有知己之情,要不是他的坚贞打动了我,让我能审视过去、痛改前非,也不会有如今的薛三娘了。”

  崔锦章道:“原来如此……”

  “裴家待他并不好,加上我也确实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打理后院,我才没有放他离去。”薛玉霄解释道,“还请七郎保守这个秘密。”

  崔锦章了解到来龙去脉,点头道:“两位深情厚谊,比之寻常的世间鱼水欢爱更加高洁。我一定守口如瓶。”

  薛玉霄这才放心,用胳膊轻轻戳了一下裴饮雪,递过去一个眼神——“搞定了”。

  裴郎却不看她,只在桌案下方、在袖袍的隐藏间垂手捏了捏她的手指,暗中发泄不满似得把薛玉霄的手背磨出一块红印。

  你倒是高洁了,那我呢?

  薛玉霄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被搓得手背红红,心说怎么连这样讲都不满意?难道这故事还能编的更缜密么……再说她也没编造啊,这不就是事实?

  两人眼神交汇一刹,又很快各自分开,扮演好“高洁挚友”的形象。

  此刻已至深夜,崔锦章收拾药箱准备告别,但收到一半动作忽然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三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借一步说话吗?”

  薛玉霄应道:“好。”

  她站起身,抓了一把裴饮雪暗自摩挲的手指握了握,回头低声嘱咐道:“廊下风大,你别跑出来相陪了,小心受凉,我去去就回。”

  裴饮雪叹道:“我知道,一定是我不能听的。我们都这样冰清玉洁、毫无私情了,还有什么我不能听?”

  崔锦章闻言,脸颊微红地解释道:“其实就这么说也无妨,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三姐姐,京兆有几家医馆一直是我资助的,然而前一阵子陪都有乱贼,医馆低价诊治,赔了不少,我是男子,又立志不嫁,家族中没有我的私产,我怕这几家医馆再倒闭,百姓就更没有地方看病了……”

  “京中的医馆病坊大多价格昂贵。”薛玉霄道,“平民百姓之家,哪里经得起大病一场。我名下至今有义诊开放,所耗费的药材经费不在少数,资助医馆本来就是一件很吃力的事。”

  “所以我……”崔锦章说到这里,颇有些不好意思,“想借一点钱周转。”

  薛玉霄已经猜到他的请求:“你放心,我会帮忙的。”

  裴饮雪听到是这种事,心中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怎么在她身边待久了,只要见到男子跟她私下亲近说话,便如此多疑?他莫名感到愧疚,刚想道歉,就见到崔锦章十分高兴地扑过来抱了她一下,抓着薛玉霄的手道:“三姐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一定会帮我的。”

  裴饮雪:“……”

  多疑也不能是我的错。

  薛玉霄被他撞了一下,向后踉跄半步,差点被扑到伤口。她抬手护住胸前,另一手扶住七郎的臂膀,道:“这种事怎么不跟你姐姐讲?难道崔明珠会不管你?”

  崔锦章道:“姐姐需要出席名门宴会,要买美酒名马,往来应酬,她这么自由自在地就很好,不必为我担心。我的路是自己选的,怎么能让家人为了我的想法而付出呢?我不想她还记挂着我的开销,耽误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说到这里,又赶紧补充:“我会把钱还给你的,我的诊金很贵。三姐姐,我可以做你的医师,每日过来给你请平安脉,给你熬药,我还可以给你做饭……”

  裴饮雪默默地用手扣着桌案的边缘,喉结微动,这句话听在耳朵里,跟“裴饮雪,你妻主现在是我的啦!”,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薛玉霄身强体健,连这点外伤都没放在眼里,何况是什么平安脉。她道:“为我倒不必,只是裴郎生来身有顽疾,你为他把过脉,应当知道情况。七郎要是有空,还是多来看看他吧。”

  崔锦章思虑片刻。他虽然医术高明,但对于这种几乎没有根源的怪病也毫无头绪,而且裴饮雪目前并无症状,还是只能以温补调养为主:“好,我知道了。”

  他说着看向裴饮雪,两人目光交织……这位郎君清雅孤高,生得冰雕雪塑,好像不食烟火一般,但不知为何,崔锦章对他的目光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避开,总觉得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他还没有理解、没有品味到的竞争。

  虽然无形,但确实存在。

  为了打破这种令人脊背生凉的气氛,崔锦章提议:“折腾了半夜,你们饿不饿,我给你们做点夜宵吃吧!”

  薛玉霄正要推拒,忽然听到他腹中隐隐叫唤起来,心中好笑:“明明自己饿了,还要假装问我。”她体恤小郎君的颜面,转而答应,“有劳七郎了。”

  崔锦章得到允准,眼睛一亮,掉头便出门去厨房,他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脑袋从门框外冒出来:“你们家太大了,厨房在哪儿啊?”

  薛玉霄笑道:“你走反了。”

  崔锦章“哦”了一声,退回来朝着相反的方向去,远远听到薛玉霄不疾不徐的声音。

  “直走后再拐弯向右,见到红梅的林子之后向东……”

  他站在原地,用那种迷路小狗的目光哀怨地看着她:“路这么难找,你真的要饿死自己吗?”

  薛玉霄起身道:“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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