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53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以后这种东西不准再读。”成元帝将那篇文章团成一团,扔在地上,“你的伴读朕会重新挑选,至于李显,以后的科举他都不用参加了。”

  八皇子大惊,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突然作出这样的决定,但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去给李伴读求饶,只能磕头谢恩。

  成元帝带着一肚子的火气离开了文华殿,大太监陈屏手里拿着一柄扇子,一面跟着成元帝一面给他扇风,大气都不敢出。

  外面的热风吹得人心烦意乱,成元帝竭力冷静下来,又不免觉得自己刚刚是否太小题大做,一篇普通的文章罢了,类似的数不胜数,是否是他自己解读得太过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成元帝下意识往东宫的方向走去,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假山后有两个宫女正在交谈。

  “这些够吗?”

  “哪里够啊,贵妃娘娘说了,要挑最好的,你手上摘的那朵开得不够红。”

  “咱们娘娘还真是疼太子殿下,殿下这次去中州,娘娘不放心,还要亲自给殿下做香包。”

  “殿下小时候就认床呢,每次出远门一定要戴上娘娘做的香包。”

  “外头都说太子殿下贤明勤徳,小福子昨日跟他干爹出宫办事,听到外面都在传什么‘白雪满地’、什么‘陌上尘’,我们也听不懂了,总之是很好的话。”

  “不然说我们命好呢,能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以后啊说不定还能搬到慈宁宫呢。”

  “哎呀,小声点!”

  “怕什么嘛,人家都这么传的……”

  成元帝面色铁青,陈屏扇着风的动作一顿,欲言又止。见他从假山后走出,那两个宫女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仍在打闹,蓦地瞥见明黄色的衣角,顿时一惊,双双跪倒在地。

  “慈宁宫……”

  “朕还没死,你们娘娘都想着当太后了?朕是不是现在就该退位让贤啊!”

  陈屏手中的扇子“啪”地掉落在地,他脸上的肉一抖,立刻跪了下来,背脊惶恐地颤抖着。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两个宫女哭天喊地,不停地磕头,磕到满脸的血,刚刚采的花从篮子里分撒而出,落了一地。

  “来人!”成元帝怒目如电,一字字挤出牙缝道:“把这两个宫女拖出去杖毙!”

  “陛下饶命啊!”

  天子的随行侍卫很快拖着两个宫女离开了御花园,凄厉的惨叫声与棍棒敲打□□的钝声渐次响起,而后双双归为平静。

  陈屏吓得腿都在打颤,疯狂地扇着扇子给成元帝降火,手都要抡冒烟了。

  成元帝正在气头上,倏地一脚踹上陈屏的心口,“都是群狗奴才!”

  陈屏立刻扔掉扇子,顾不上疼痛,一连跪下磕了数个头,“陛下说得对,奴才就是个狗,呸奴才猪狗不如,奴才……”

  “行了。”成元帝从鼻腔里泄出一团浊气,“太子不是认床,出不了远门吗?那便遂了他的意!”

  六月初三,成元帝下旨,将楚王赵嘉晏与都察院的申行甫任命为正副钦差,由北境统帅季时傿护送南下,不日前往中州勘察灾情。

  太子与端王本为此事争了半个月,到最后谁也没得逞,谁也没能占得了上风,而赵嘉晏又是个没什么势力的,两个人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让他南下,倒也不算是一个坏结果,也就由着他去了。

  临行前,侯府的下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此次离京个把月是肯定有的,衣服就得备上许多。

  “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季时傿坐在院子里,膝头上搁着一本书,抬手用胳膊肘戳了戳梁齐因。

  梁齐因偏头看过去,见她手指的地方写着“是以圣人制礼节欲,取于民有度,使之以时,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骄,常与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绝。”

  “意思就是说,礼法之所以被创造,是为了控制人们的欲望,只有做事知道节制,不违背道义,天下才能代代相传而不断绝。”梁齐因耐心解释完,抬眼笑了一下道:“阿傿,沈先生以前讲过的,你没认真听。”

  季时傿脸一红,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侧过身不想理他了。

  梁齐因低下头,挨蹭过去,“我说错了,我喜欢你来问我,你都没听过才好呢。”

  季时傿合上书,“什么都不会我就是傻子了!”

  “不傻。”梁齐因亲了亲她的耳朵,“阿傿聪明着呢。”

  季时傿假正经地咳了两声,推开他的脑袋,嘀咕道:“腻歪精。”

  梁齐因见好就收,坐正回去,“对了阿傿,你不去看看他们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吗?”

  季时傿翻着书,随口回答道:“不去,有秋霜呢,她比我心思细。”

  闻言梁齐因神色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是吗?这么厉害?”

  “那当然。”季时傿笑眯眯道:“那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旁人自然抵不过啊。”

  “阿傿,她们跟着你多久了?”

  “四五年了吧。”季时傿放下书,“我以前……有个同我一起长大的婢女,只不过后来侯府出事的时候死了。”

  她神色流露出几分悲伤来,过会儿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哎呀你也知道我家很穷啊,连丫鬟都买不起,要不是太后娘娘看我可怜,现在这些琐事都得我自己亲力亲为。”

  梁齐因把她神情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他记得当年刑部查封侯府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搜刮出来,镇北侯府看着虽然大,最值钱的可能就只是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就这样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却很长一段时间都顶着贪污的罪名。

  “以后就不穷了。”梁齐因温声道:“我的东西都给你。”

  季时傿心头一热,嘴上却忍不住贱兮兮道:“干嘛,你要入赘啊?”

  梁齐因低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玩笑道:“是啊,不知道我嫁妆够不够,季将军看不看得上?”

  季时傿懒洋洋地靠在摇椅上,枕着脑袋,闻声抬了抬下巴,好整以暇道:“说来听听。”

  “京城有博文馆,江南有恒通钱庄,西北还有家丝绸铺子,都给你。”

  季时傿登时从摇椅上坐起来,“这么有钱?”

  “还好。”梁齐因弯着眼角,笑盈盈地望向她,语气却可怜巴巴道:“所以够不够啊,将军。”

  穷惯了的季时傿没见过那么多钱,恒通钱庄啊,分行遍布江南的大钱庄,背后的东家居然就在她面前,“够了够了,让我为你马首是瞻都行!”

  “不用,都说是嫁妆了,那还不都是你的。”梁齐因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细语道:“阿傿,我就想当个吃软饭的。”

  季时傿靠回摇椅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勾着梁齐因垂下来的头发,眼底含笑,“那好没出息的。”

  “是啊。”梁齐因手撑在她身侧,半弯着腰,身体随着晃动的摇椅而起伏,“所以才要吃软饭嘛,就是不知道姐姐给不给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这样撒娇的腔调,季时傿却很受用,在他柔和似水的目光中都要被捂化了去,不免想到未来两个人至少有一个月的分别。

  以前心上没什么牵挂的时候,来去自如,现在不一样了,难怪世人总说情爱之事使人柔肠寸断,季时傿现在人还在侯府,却已经生出了几分念家的情绪。

  见她久久不说话,像是在走神,梁齐因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软肉,有些委屈道:“阿傿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想给?”

  “不是,我只是在想……”季时傿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话说到一半又转了口,倏地牵着梁齐因的头发把他拉下来,梁齐因身形一个不稳,堪堪撑起手臂才没有压到她。

  季时傿勾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道:“上次看日出的时候,我说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教你呢,你现在要不要学?”

  梁齐因的脸一红,肉眼可见地从耳根一路窜到脖子,喉结动了动,磕绊道:“要、要学……”

  这天傍晚梁齐因是同手同脚走出镇北侯府的,在季时傿的教学下,切实地体验了一把西洋人的花样有多绝。

  六月初五,以赵嘉晏为首的队伍从京城出发,南下沿江前往中州。

  作者有话说:

  OMG说早了原来还有一章日常…

第69章 南下

  到了盛夏时, 蝉声聒噪,蚊虫增多,流民的日子就越发难过了些。

  裴逐站在河道口, 衣袖用襻膊绑着,满身泥水,跟着修河道的工人一起清理堆积的淤泥。

  “裴大人,这些事情哪里需要您亲自做, 您快去歇着吧。”

  “没事。”裴逐弯着腰,闻声笑了笑, “不亲自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前人的辛苦。”

  一旁的工人抬手用胳膊擦了擦满头的汗水, 笑起来露出一嘴略黄的牙, 与黝黑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裴大人是个好官, 来中州这么久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过奖了。”裴逐将脚边被堵塞的出水口疏通开, “为官者为民, 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而已。”

  “对了,我听说有个皇子要来中州巡查,裴大人知道吗?”

  裴逐一愣,“没听说过,什么时候的事?”

  工人回答道:“也是今早路过驿站的时候听到那边的人传的,好像是什么楚王,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裴逐动作僵硬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过来,朝廷如果真想派人南下巡查, 为什么会派一个名不经传, 没什么势力的皇子过来, 这到底是想查还是不想查?

  “裴大人!”

  他还未将此事想通, 便蓦地有人在岸边喊了他两声,裴逐转过头,见来人是卢济宗手底下的人,满脸堆笑道:“知府大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稍等,我净个手。”

  裴逐从河道边往对面临时搭建的棚子走去,边上有个装满水的大缸,裴逐舀了一瓢,一边洗手一边问道:“卢大人找我什么事?”

  “上面来人了。”方才那人开口道:“是楚王殿下和都察院的申大人,刚到中州,知府大人正在衙门接待。几位大人们都去了,您也赶紧换身衣裳过去吧。”

  “好。”

  裴逐擦干净手,转身去住处换衣服,中州灾情严重,上个月有一批胆大包天的流民渡江南下,和南疆的山匪勾结在一起,看来这件事情朝廷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下派钦差过来视察。不过也没什么,好歹瘟疫刚起了个苗头就被他掐死了,一群流民而已,安抚好了还能起什么乱子。

  到了知府衙门,裴逐才发现门口竟然站着两排身穿盔甲,手持长矛的士兵,他拢了拢袖子,转头问领路的人道:“这些兵是怎么回事?”

  “哦。”对方锤了锤掌心道:“忘了说了,季大帅也南下了,为了护送两位钦差过来。裴大人快些进去吧,以免几位贵人们等得着急。”

  季时傿?她怎么也来了。

  裴逐心一跳,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自从上次他和季时傿在宫门外闹得不愉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他忙于政务,季时傿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算起来,居然有几个月没见面了。

  朝中那么多人,哪里需要她亲自护送钦差南下,裴逐几乎忍不住想,她南下会不会跟自己有几分关系。

  进了大门,再穿过两间小门便到了大堂,里面果然已经围着许多人了,品级不高的官员只能在堂下站着。最前面坐着一个身着素白圆领袍的青年,较之其他皇子来讲穿得略有些寒酸,长相也算不上多么出众,但胜在气质冷厉,竟然显现出一种别样的威严来。

  想必就是前不久刚回京,升为亲王的赵嘉晏。他左右各站着一人,一个是监察御史申行甫,另一个便是穿着劲装,腰间佩刀的季时傿。

  裴逐刚跨过门槛,众人便往他这个方向看去,季时傿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后便别开目光。

  裴逐以为她还在因为先前吵架的事生气,喉间一哽,但没有表现在脸上,躬身给楚王行礼。

  赵嘉晏颔首道:“你从河道来的?”

  “是,微臣负责河道监修。”

  赵嘉晏道:“来时本王粗略看过几眼,你做得不错。”

  裴逐俯身行礼,面露惶恐,“殿下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