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35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她愤怒地指向前方,咬牙切齿道:“继续往前冲,西南水军没有多少战舰,只会虚张声势,蚊子船沉了就上重炮,注意风向,烧了他们的主舰。”

  发了疯的西洋军舰横冲直撞地扑向港口,马观同拉动引线,枪林弹雨倾盆而下,瞭望塔上的大钟嗡鸣不断,犹如金戈铁马,又似抑扬顿挫的号角战鼓,季时傿冷笑一声,有条不紊地部署着海上作战阵型,“稳住,先礼后兵,别急着打,且耗他们一会儿。”

  轻盈的蛟船游荡在诸岛之间,如同遛狗一般吊着身后穷追不舍的西洋战舰,火炮穿梭时,激起的水柱飞流直上,船身震颤,翻着肚皮的死鱼扑腾落在甲板上,掌舵的士兵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惊恐地望向流进来的腥咸海水。

  片刻后,南疆上空猛然炸响一朵巨大的烟花,黑沉沉的烟雾四散开,山林中顿时惊起一片鸟兽,季时傿回过头,赫然道:“鞑靼人已经进入中原驻军的包围线,既然尽了礼数,不用再给他们面子,蛟船先行,‘龙舟’准备,是时候让洋鬼子滚回老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2章 反抗

  三月春风如酥, 坤宁宫偏殿前的柳枝飘着绵绵柳絮,宫人举着扇子迎风扑开,嘴里念叨个不停, “兰亭,你去将窗户关起来,娘娘咳疾一直未好,断不能被这柳絮呛到。”

  “诶, 我这便去。”

  内殿的窗户后半倚着一个气色苍白,满脸病容的女人, 她穿着厚重的外衣, 仍难掩其下消瘦如枯柴一般的躯体。微风将她鬓边碎发吹得微扬, 匆忙赶来的宫人见状连忙将窗户掩上,担忧道:“娘娘, 您病还没好, 不能吹风。”

  “躺着几个月身子也乏, 本宫便想出来透透气。”

  曾经最金贵无比的太子妃,出身世家大族的李茹在满门被抄,幽禁封地的一年里迅速苍老,绫罗锦缎,胭脂水粉遮不住的病态。

  宫人轻轻合上窗户,轻声道:“等娘娘病好了,想去哪儿都可以, 不急于这一时。”

  李茹还想说什么,然而她一开口, 折磨她数月的咳疾便止不住地爆发, 李茹扶着窗棂咳得满脸通红, 几乎喘不过气, 身旁的宫人慌乱地拍了拍她的背,“娘娘,奴婢就说您不能吹风吧,快,奴婢扶您去榻上躺着。”

  话音刚落下,殿外便响起御驾亲临的通传声,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急忙冲进殿内,“阿茹!”

  宫人欣喜道:“娘娘,是陛下来了。”

  自从裴淑仪入宫后,隆康帝便很少踏足坤宁宫,哪怕是皇后病了,他也鲜少有过来探望的机会。

  李茹捂着下半张脸,咳得眼角通红,隐隐有泪光闪烁,仍挣扎着要敛衽给隆康帝请安。

  “你躺着不要给我请安,阿茹,我给你倒茶,兰亭,你去叫太医!”

  “陛下。”

  李茹喘了两声气,“礼不可废……”

  隆康帝扶着她坐下,闻言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

  宫人将内殿的所有门窗全部合得严严实实,屋内不仅昏暗,还透着一股沉闷的气味,李茹靠着枕头,望向隆康帝背对着她倒茶的身影,不由问道:“陛下,近来朝政还忙吗?妾瞧着您又瘦了。”

  “不忙,万事都有臣子们挑着担,我啊,不过是个甩手掌柜罢了。”隆康帝将茶杯递到她唇边,神情柔和,“阿茹,茶烫吗?”

  李茹摇了摇头,“不烫。”

  她抬起眼,瞥见隆康帝龙袍下露出的一点里子,轻笑道:“陛下还穿着妾从前给您做的衣服呀。”

  “是啊,我穿着它,才觉得你在我身边,我心安。”

  “陛下,您是天子,哪里能一直穿着旧衣服。”李茹捧着茶杯,感受着附着在上面逐渐冷下的温度,“宫里有那么多绣女,妾做的这件已经不合身了。”

  隆康帝低下头,“阿茹,你是这个宫里陪着我最久的人,没有人比你更知道我的穿衣尺寸,绣女再好,我也不喜欢。”

  “其实我很怕,阿茹,这么久我没有来,你会怪我吗?”

  李茹摇摇头,“妾知道陛下身不由己。”

  隆康帝苦笑一声,尚且年轻的年纪竟已经生出了几根白发。

  李茹看出来他情绪低落,有意岔开话题道:“陛下,妾再给您做一件衣服吧。”

  隆康帝一改愁容,伸手拉高了她身上的锦被,“好,等你病好了再给我做,现下啊,你就好好养着病,知道吗?”

  “陛下,妾知道。”

  “怎么这么久太医还没来。”隆康帝坐在床榻边,又看了一会儿李茹,忽然回过头大喊道:“兰亭,朕不是让你去喊太医了吗?太医呢!?”

  唤作兰亭的宫人忍着泪扑进殿内,“陛下,娘娘,奴婢去了,可、可是……”

  隆康帝脸色阴沉,“可是什么!”

  “淑仪娘娘说她头疼不适,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都叫走了,奴婢找了半天,没一个人来。”

  “放肆!”

  隆康帝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掷在地上,碎片四溅开,李茹一把按住他的胳膊,“陛下……”

  “朕的话他们也敢不听吗,再去喊,谁敢不来,朕要了他们的……”

  话还没说完,殿外便有一名裴淑仪身边的女使堂而皇之地走进坤宁宫道:“陛下,淑仪娘娘难受得厉害,正哭着叫陛下您呢。”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隆康帝顿时怔住,攥紧衣袖道:“她不是传了太医吗?既然难受,便让太医瞧,叫朕有什么用?”

  “陛下。”女使的声音不卑不亢,“您是我们娘娘的丈夫,您在她身边她自然心安些,娘娘纯孝,怕再难受下去,会惊扰了前朝,平白叫次辅与夫人担心。”

  每当隆康帝有任何不如他们所愿的时候,便会以此来向他施压,隆康帝在还没有登基前,哪怕作为太子,也是个性格极其软弱,不识心计的青年,对此,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朕……”隆康帝紧了紧拳头,语气渐渐弱下来,“朕会去看她,只是裴淑仪一个人何须要那么多太医守着,皇后本就病弱,咳疾在身,朕实在不放心,兰亭你……”

  “陛下!”李茹打断他,“头疾不是小事,淑仪妹妹既然需要您,您便去吧,您看,妾不是好好的嘛,妾无碍的。”

  隆康帝眼眶发烫,“阿茹,我……”

  李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去吧。”

  一面是自己病入膏肓的结发妻子,一面是扶持自己上位的世家门阀,隆康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觉得自己是那么窝囊,可他别无选择,除了转身之外,他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力。

  “陛下,您听见奴婢所说的话了吗?”

  隆康帝终于暴怒道:“朕听得见!朕不聋!”

  前朝被世家把控着,后宫也是裴淑仪做主,隆康帝这个傀儡皇帝当得毫无滋味,他的每一步都已经被人安排好,从入主东宫,到后来被贬封地,再到被推着登基,仔细想来,真的能由得上他做主的时候,居然是身处偏远封地的那一年。

  这样的日子,遥遥无期,裴家盯紧了皇后之位,他连想给她治病的太医都喊不过来,隆康帝悲哀地发现,他身为君王,却根本护不住想要护住的人,母亲不能,妹妹不能,如今妻子也不能。

  若不反抗,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死在野心勃勃的裴氏手中。

  在被申行甫提醒之后,梁齐因花了数日,将关于对愿意资助边关将士的商贾发行票引的详细章程写了下来,并递交戚方禹过目,经过戚方禹与一众内阁阁臣的商讨后,三月的一场大朝会,针对这件事是否正式开展,百官进行了数日激烈的争吵。

  其中以裴逐与他父亲为首的官员反对提高商贾地位,并以卖官鬻爵,败坏风气为由大肆攻击戚方禹等人,写出具体方案的梁齐因差点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而戚方禹硬是顶着晚节不保的危险再一次将折子递到了隆康帝面前。

  裴家倒是不怕什么,这件事需要隆康帝点头,有钱的商人富可敌国,可这笔钱不该流向边关,那不就是暴殄天物,要是再叫他们打下去,大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亡了。

  然而令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一向听话的隆康帝这次居然并没有依照世家所要求的一般抵制新政,大批补给被护送分发至边关将士手中。

  这是隆康帝登基以来向世家做出的第一次反抗。

  南疆连绵不绝的群山中,铁锁滑动,被季时傿编入驻军中的山匪神出鬼没地穿梭在茂密的山林间,速度极快,以至于栖息的鸟兽都未曾反应过来。

  肉眼难以观测到的引线如蛛丝一般围绕山野细密织就,隐藏在丛林中的装甲战车伺机而动,鞑靼军一路南下,势不可挡,中原军不敌溃散逃开,兵马直逼南疆。

  巨型战车如泰山压阵,中间镂空处足足可以藏下二十名弓/弩手,其上安置的炮口能精准调动方向,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巨渊。

  挲摩诃身着盔甲,借助冷硬的钢铁支撑着已经逐渐老去的躯体,他并未按照西洋人的要求前去进攻大靖都城,而是舍近求远南下突袭,中原驻军被打得措手不及,任由鞑靼铁骑一路冲到了南疆边境,终于在群山前缓下了步伐。

  鞑靼军的士气因此大增,倘若能与西洋人成两面包围之势,任凭季时傿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无法以一抵十。

  “看来王的抉择是正确的,出其不意,才是制敌关键!”

  挲摩诃面露冷笑,回身望向一望无际的碧海苍穹,他抬手轻按胸口,低头极尽虔诚道:“伟大的腾格里,请保佑我吧。”

  保佑北方的部落子民可以不用再饥寒交迫,保佑他可以继续坐稳可汗之位,保佑这一次,季时傿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他祈祷完,象征着北方部落的天神火苗悠悠在大军前燃烧,浓烟滚滚,厮杀声几乎震彻山野。

  季时傿正率领南疆驻军对抗西洋人,根本无暇顾及到后背,挲摩诃要的就是一举将她歼灭,继而无视了西洋人的计划,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南疆的群山前,有怎样一个巨大的惊喜正等着他。

  冲锋陷阵的鞑靼军直入山门,由兵器署新建造出来的名为“陵鲤”的武器埋在地面下,受到任何承重范围之外的压力都会猛然爆破,掀起的泥尘与释放的烟雾伴随着炸裂的铁片,能一瞬间将视线搅混并附带巨大的冲击力。

  兵马先行,被引燃的“陵鲤”破土而出,最前方横冲直撞的鞑靼士兵炸得人仰马翻,四散开的残肢断臂触碰到半空中缠绕的隐秘丝线,牵动了埋伏在山崖间的埋伏,无数石块轰然砸落,将从其下穿过的战车砸了个对穿。

  鞑靼将领勒马停驻,惊慌地望向挲摩诃道:“王,有埋伏!”

  “雕虫小技。”

  挲摩诃咬了咬牙,“‘锯齿虎’上前,任他山门再硬,今日也要给我炮轰开!”

  滚滚齿轮从埋有‘陵鲤’的地面上碾压而过,巨重之下,连尖锐的铁片都无法迸溅,铁锁滑动,背着长弓的中原驻军猛然跳下,“殿下,他们上了那大家伙,陵鲤根本炸不开。”

  “别慌。”

  西洋战车体型庞大,装载容量异于寻常,它的火炮口较之其他战车,可以调转方向是优点,但却也是缺陷,一旦关口受阻,整个炮口将直接报废。

  赵嘉晏拉下面罩,抬手扯动牵引绳,铁锁再一次滑动,埋伏在山林间的弓箭手缓缓拉开长弓,战车行进间推开丝线,在滚落的山石间仍旧以悬殊的重量差距轻松碾过,在铁锁抵达终点的一刹那,万箭齐发,倏地射向了正在转动的火炮口。

  挲摩诃第一时间看破了他的计谋,鹰眼一般的双目几乎凝缩一线,他一把举起刻有图腾的弯刀,上面的赤红色火苗像是真的要燃烧起来,“火炮先别动,秉甲队挡住。”

  一轮进攻下来,鞑靼只损毁了几个火炮口,中原驻军甩开空了的箭篓,大声道:“殿下,鞑靼人这次是有备而来!”

  赵嘉晏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撑住,绝不能让他们踏进南疆。”

  连续十数日,鞑靼人与中原驻军僵持在群山下,南洋上浮尸千里,海水被染成了暗红色,无数军舰如同昙花一现,复又沉入滚滚潮水中,这场可以象征着大靖山河背水一战的烽火三月,终于在绿阴冉冉的暮春,迎来了意义非凡的补给。

  作者有话说:

  我反省,我又玩游戏玩忘了时间(滑跪)

第163章 大捷

  (放在最前面, 半夜突发奇想改了设定,将西洋王子改成公主了,感觉两个旗鼓相当的女性将领会更好些。)

  僵持许久, 被困南疆群山前的挲摩诃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与中原补给一起抵达南疆的,还有西鞑趁乱发动政变的消息,蛰伏已久的鄂伦部与达珠部推翻了挲摩诃在北方的统治。

  伟大的腾格里并没有眷顾这个固执偏拗的可汗, 象征着天神火苗的部落图腾沾了血,挲摩诃坐在战车的驾驶座位上, 听到北方政变的消息时, 第一次生出了垂垂老矣的感觉。

  他倾尽全力南下的一次进攻, 甚至连季时傿的面都没有见着。鞑靼军队军心离散,未等中原人做出什么举动, 无数士兵已经举起武器准备投降, 腹背受敌, 西南驻军等来了补给,可已经易主的北方部落却不会再管这个执意发动战争的前任可汗。

  明眼人都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从前挲摩诃还能向西洋人求助,可如今他们自己的指挥官都被困南洋,分身乏术,更加不可能再对东鞑军队展开救援。

  挲摩诃艰难地爬上战车,他抬起头, 望了望南疆上空一碧如洗的苍穹,被季时傿射瞎的眼睛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渊, 另一只则微微眯起, 任纷飞的炮火碎片劈头盖脸地落在身上。

  西南驻军见鬼一般地盯着浓烟中的男人, 忍不住喊道:“那蛮子头头是不是失心疯了, 他爬上去干嘛呢?”

  赵嘉晏皱了皱眉,他紧紧盯着趴在战车上从得知北方政变开始,便迅速萎靡下去的挲摩诃,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悲哀,年华的老去,权力的流逝,也许这个执着于要打败季时傿的北方雄鹰,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他的利爪獠牙,已经抓不住任何一条愈见勃发的血脉。

  “伟大的腾格里啊,请保佑我吧……”

  “等等,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