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24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山药排骨。”

  “好哇,我明明说了胡椒猪肚鸡汤更好喝。”

  “明明是山药排骨。”

  “胡椒猪肚鸡!”

  “山药排骨!”

  ……

  虽然梁齐因嘴上是这么说,等季时傿回家之后才发现煮的还是胡椒猪肚鸡,辣得她胃里都暖暖的,临行前只有这一夜可以修整,然而最后连这一夜她都没能睡得安稳。

  许多结果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爆发的种子,从成元帝让肖党南下改革的时候,就注定了今日外敌来袭,走投无路的蜀州暴民会大开城门,引狼入室。

  任凭中原地势优越,鞑靼军依旧如履平地,一夜间打到了京城外。

  作者有话说:

第147章 使命

  端王造反之后被损坏的宫道还没有修好, 申行甫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宫墙下,被迎面跑来的内侍撞了个趔趄,他吃痛地爬起来, 对着惶恐的内侍骂道:“国还在呢,一个个的跑什么跑,赶着去投胎吗!”

  内侍心惊胆战,两腿抖得像大风中的草木竿儿, 申行甫忍着脾性,仔细一想如今这个时候人人自危, 和奴才计较也没有必要,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 继续往前走。

  太医说,成元帝的大事就在这些时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 君王病危与敌人兵临城下两件事同时发生, 申行甫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了看天,大风卷起,白云一泄千里,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大靖王朝的气数在他眼前奔腾流逝,怎么都抓不住一般。

  申行甫一个激灵,将这种念头从脑海中挥去,他径直出了宫, 京城还没有破,但满街荒芜, 世家权贵望风奔逃, 然而鞑靼军攻得太快, 未等他们来得及出城便已打到眼前。

  城门下临时搭了个棚子, 大大小小的武官从其间穿梭,季时傿草草地让军医处理完她肩上的箭伤,面不改色地指着桌上的京城布防图,“兵器署那边还有多少存货?”

  王众面露犹豫,“战车三十辆,弓箭两万,火炮五十架。”

  季时傿皱了皱眉,盯紧他的眼睛,“就这些?”

  “就、就这些……”

  “放你大爷的屁!”季时傿一巴掌呼过去,吓得给她包扎的军医手一抖,血又渗了出来,“什么时候了还给我藏着掖着,有多少说实话,全给我调出来。”

  “不行啊大将军!”王众愁眉苦脸道:“这是要掏空家底啊,以后可怎么办?”

  季时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蛮子都打到家门前了,你现在扣扣搜搜,是准备明日被抄完家后拿出来给自己当陪葬品吗?”

  王众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让人去调战备,一副家养白菜将要被糟蹋的绝望神情。

  季时傿看见他那张脸就烦,找来两人将他打发出去了。

  “城门处弓箭手准备,必要时火炮往下压,战车先行,注意码头附近,防止有人从后袭击。”

  话音落下,接二连三有新的军情传过来,岐州失守,西北一大半沦陷,东瀛人果然趁乱袭击了海东港口,幸好贺利良早有防备,派出了八十艘舰船,硬是没让一个东瀛人上岸。

  只是西南那边的情况很不好,军民中或多或少都有患了毒瘾的人,士气大减,西洋人从港口登岸,一路抢掠,最后碍于南疆山林密布,不得不停了下来。

  “钺州还在吗?”

  “在。”

  谢丹臣点点头,“西北大军退至岘门关内,钺州是最后一个城,再退西鞑就要打进来了,樊大哥如今就死守在钺州城内。”

  “老罗呢?”

  谢丹臣顿时哽住。

  敌军偷袭辎重地,战车军备被毁了大半,罗笠无力抵抗,扛着长炮轰死了一名鞑靼将领,他自己也被长炮的后坐力震得尸骨无存。

  季时傿从这段沉默中意识到什么,手指蜷曲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继续指着布防图道:“倘若西洋人打过来,会沿着江河流域往南,直入中原腹地,台州驻军的参将是哪个?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守住这条路线。对了,楚王殿下有消息了吗?”

  谢丹臣摇了摇头,神情凝重,赵嘉晏音信全无,生死未卜,季时傿揉了揉太阳穴,不敢在部下面前露悲,她又简单地吩咐了几句,随后披上轻甲登上了城门。

  几日交战下来,西北战报上所提及的“锯齿虎”露出了全貌,兵器署的人初步观察,所谓“锯齿虎”,其实是一种改良后的战车,大概有两人高,其上装有长筒状的火炮,底座中空,内里可以容纳最多五人的弓/弩手,普通步兵难以近身,防备性很好。

  最重要的是,战车上所装备的火炮射程极远,易于操控,鞑靼的战备一直落后于中原,不难猜测这背后必定有西洋人的手笔,兵器署的人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日夜不辍地研究新型军械,户部将全部家底掏了出来,也赶不上城防的消耗。

  关外的风沙像是割喉利刃一般,瞭望台缺了一个角,城墙岌岌可危,负责传递军情的将士被炸得只剩上身的躯体,如一张破布一般挂在残缺不堪的城墙上,北风呼啸而过,像是一击无形的铁锤,大钟发出凄厉悲壮的嗡鸣声,哀转久绝。

  西鞑大军压境的当天,钺州的知州便逃了,妻女对其深恶痛绝,不肯苟同,双双自尽于家中,西北大军退守岘门关,樊徊璋拾起了钺州的城防工作,一守就是二十七日。

  前有西鞑虎视眈眈,后有趁国难聚集的叛军为非作歹,钺州城并不好守,二十七日下来,城内几乎弹尽粮绝,举国上下四处危在旦夕,难以调兵支援,樊徊璋几乎是死咬着牙守在城门上。

  火箭滚油,诱敌诈降,减灶反攻,能用的计谋都用了,镇北侯季暮留下来的兵书几乎快被翻烂,身为将领,比敌人更清楚自己还能撑多久,而一个合格的将领,则要将这个极限继续扩大。

  连续三日,前知州奉西鞑人之命到城下招降,他已身穿鞑靼服饰,换了发髻,操着最正宗的中原官话让钺州城百姓投降,樊徊璋站在城墙上,一手紧紧按在腰间,摸了摸还没做好的手笼。

  “樊大哥,咱们还能打赢吗?”

  樊徊璋摇了摇头。

  方才问话的将士眼里露出绝望。

  “打不赢也要打,以前大帅告诉过我们,将士之所以守在边关,并非我们铜墙铁壁不怕死,而是企图以凡人之力比肩神明,以血肉之躯守住国门,是为了我们身后无数个小家,无数个如我们一样的凡人。”

  乌泱泱的人群集聚在眼前,城内的老弱妇孺捧着仅存的口粮送到战士面前。

  城破只在今日,前知府苦口婆心地大喊道:“事已至此,大靖气数已尽。识时务者为俊杰,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樊徊璋你一个千户到底为何固执至此啊——”

  “区区鞑靼走狗,我樊徊璋还不屑去做。”

  樊徊璋将招降书扔下,泰然道:“尔等食君俸禄,深戴国恩,身体里流的是汉人的血,如今却身穿鞑靼之衣,不觉得无颜见我大靖忠义之士吗?”

  钺州百姓紧随道:“钺州人誓死不降!”

  城墙下的西鞑将领冷笑一声,“不识抬举。”

  樊徊璋最后一次摸了摸腰间挂着的手笼,指腹从小老虎的斑纹上拂过,眼底柔情流动,再抬头时赫然道:“无需多言,速速开战,我大靖将士绝不认二主。”

  前知府被他说得喉间发烫,面有羞愧,仓皇地别开目光,“疯了,都他娘的疯了!”

  炮火如炬,硝烟四起,钺州开始下雪,一片又一片晶莹无暇的雪花将这块满目疮痍的土地覆盖,鲜血,尸体,废墟,天地间如覆缟素,北风号怒天上来,为这场数万人的献祭悲怆嚎哭。

  钺州城岌岌可危的城墙,如大厦崩塌,城内无论男女老少,无人投降,西鞑将领被激怒,于十月廿十三,下令屠城。

  樊徊璋又想到当初季时傿将他提拔为千户时所说的话。

  “从此以后你便代替罗笠的位置,任千户一职,他因何罪过被降责你应该明白,望你不要重蹈覆辙。这是你自己立的功,挣来的军职,日后能走到什么位置,还得看你自己。”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所幸,不辱使命。

  钺州城破,八万军民亡于西鞑人刀下的消息,在十月底抵达京城。

  季时傿在城墙上拆开密封军报的信件,只看了一眼,顿时潸然泪下,她仰起头,朝阳隐于乌云后,万军同悲。

  戚相野狠狠地抹了一把泪,“老子就是死了,做鬼也要杀尽鞑靼人。”

  “同胞死得惨啊——”

  文武百官聚在城内,头顶时不时有炮火轰击,却无一人生出退意,申行甫沉沉地呼出几口气,“西鞑军到哪儿了?”

  “从钺州入境,走过象牙山,度过中州,再往东就是京城。”

  季时傿声音恢复平静,“我们现在不能等了,四邻观望到现在,倘若继续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敌人加入围剿,现在有两个法子。”

  众人抬起头,季时傿继续道:“第一个你们也知道,昨日挲摩诃派了人来谈判,我们要赔款三千万两白银,并将西北从岐州往东的五大州兼二十七座城池割让给他们,两江流域划给西洋人建厂,我们若想通行还需要交税……”

  “这简直贪得无厌,休想!”

  季时傿不置可否,“割肉饲虎以求安稳,将虎狼野心喂养到最大的时候就是我们的灭国之日,这其实只是个饮鸩止渴的法子。”

  申行甫急迫道:“那第二呢?”

  “第二个是冒险之举,我方派人去西域谈判,说动他们出兵援助。”

  戚方禹咳了两声,艰难道:“老朽去。”

  “不行,阁老是一朝首辅,朝中需要您坐镇。”

  申行甫道:“那我去!”

  戚相野举了举手,“我也可以!”

  “既然要谈判,此人性情万不能冲动急躁。”戚方禹摇了摇头,“你们俩都不行,我朝如今是劣势,你们能琢磨准谈判的姿态,能揣度出西域诸国的想法吗?”

  话音落下,忽然有一人走近道:“我去!”

  季时傿转过头,眸光一凝。

  梁齐因俯身行礼,“我少时随商队去过西域,对那里的民风习俗有些了解,会几句西域话,诸位大人可以让我一试吗?”

  季时傿尽量心平气和道:“你胡闹什么?你当这只是随商队出游一样的小事吗?不准去!”

  “国难当前,诸位为此焦头烂额多日,我也想尽一份力。”

  季时傿一时哑然,半晌申行甫忽然悠悠道:“其实……阁老要求的人选岸微还蛮符合的,就是没有职位在身,有点压不住场,我可以去镶边,嗯。”

  梁齐因转身面向她,弯腰大声道:“请大将军准我出城!”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遗诏

  季时傿沉默良久, “此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得看陛下的意思。”

  岂料梁齐因抬头道:“来之前我已经进宫请示过陛下,陛下准了。”

  季时傿一愣, 随后皱紧眉头,梁齐因的想法又一次与自己不谋而合,甚至怕自己不同意,干脆先斩后奏, 直接进宫与成元帝分析了利害,连否决的机会都不给她。

  “那好啊, 岸微。”申行甫站出来, “我们准备准备, 明日就走。”

  梁齐因颔首道:“好。”

  “好什么好!”季时傿冷冷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给我过来。”

  城墙下的帅帐是临时搭建的, 粗陋不堪, 好像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都会倾塌。

  季时傿语气有些不悦, “前头正在打仗,炮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到我们头上了,世家权贵基本上都迁到了京南,你没事跑到前线来做什么?”

  “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季时傿啧了一声,“你真进宫请示过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