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第120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轻松 穿越重生

  季时傿立在岸边,往四周张望,“齐因呢?”

  “将军放心,公子没事,他让您直接出城,不必顾虑。”

  远处隐隐有追兵举着火把往码头的方向赶来,情况急迫,季时傿只好一咬牙,转身跳上甲板。

  陶叁眯了眯眼,将岸边所有停泊的船只全部解开绳索,鼻尖有淡淡的火药味萦绕,因为今日宵禁很早开始,其他伙计也都被事先安排离开此地,码头上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年关将近,烟花爆竹的需求量增加,近来便有运送火药的船只入京,有些还未来得及卸货,陶叁吹亮火折子,猛地往岸边掷去,随后“嘭”的一声巨响,恍若惊雷,顿时地崩山摇,火光冲天,拔地而起,焰红色的浪潮顷刻间席卷了整个码头,并逐渐往城门方向沿续。

  赶来的追兵一愣,有几个冲在最前面的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地面晃动,为首的百户瞳孔骤缩,牙齿打起颤,厉喝道:“别追了,先、先救火!”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图谋

  时隔多年, 万里冰封的北国雪原,没有因为这场铺天盖地的冬雪就变得满身疮痍,数不清的炭火物资从西方送来, 牛羊没有冻死,部落的子民面对即将来临的暴雪,不再像过去一样绝望无力。

  经历过将近一年的休养生息,又逢中土秋收的季节, 挲摩诃抚摸着臣下新呈贡上来的毛皮,神情淡然。

  “王, 祭祀已经准备好了。”

  在每年的秋月, 北方的部落首领会向腾格里宣告, 禀明详述这一年部落的收成情况,祈盼上苍赐福, 明年能风调雨顺, 子民安康。

  自挲摩诃继任以来, 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是跪在祭坛上,向腾格里忏悔自己的罪过,每一年部落都在死人,牛羊成片成片的冻死,草场衰减,无论他愿不愿意, 他都不得不承认,在他在位期间, 鞑靼部落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衰落。

  今年因为有西洋人的支援, 部落并没有大面积地闹雪灾, 子民对他的意见也少了许多。但挲摩诃却未见得有多开心, 他神情仍旧凝重,粗犷的眉眼间常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气息。

  下属见他长久地出神,忍不住开口道:“王?”

  挲摩诃回过神,“怎么?”

  “王,祭祀已经准备好了。”

  挲摩诃点了点头,下属看着他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道:“王近来总是出神。”

  “是还在为部落的事情烦心吗?今年不会再闹雪灾饥荒了,王可以放心。”

  话说完后,却见挲摩诃的神情并未有任何缓和,下属暗叹了一声,转身退下。

  帐内又安静下来,炭火噼啪作响,挲摩诃望着挂在案头的狼刀,冰凉光滑的刀面上映出他的面容,脸上戴着一只兽皮做的眼罩,在去年的潭城一战中,季时傿射瞎了他的眼睛,这只眼睛甚至等不到被医治便彻底坏死,眼球萎缩发白,作为一个怎么都去不掉的耻辱,永久地刻在了他的身上。

  而罪魁祸首,她仍旧是这片厚土上最年轻的主帅,享受无尽尊荣,挲摩诃屈辱又不甘地发现,这一年来时常入他梦境的不是日思夜想的情人,不是广阔无垠的草原,而是刀剑厮杀中,射向他的一支箭,与女人永远沉重冷静的面容。

  她波澜不惊的眼底,比任何轻蔑的话语目光都更叫他撕心裂肺,蚀骨的恨意几乎将他淹没。

  很难说他现在想要进攻中原的目的,到底是想要开疆扩土还是报仇雪恨,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了。

  蓦地,刚刚退出去的下属又重新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还没跪下行礼便先兴奋道:“王,您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方才探子来报,大靖皇子逼宫,老皇帝命不久矣,如今他们朝局动荡,正是我们进攻的最佳时机啊!”

  挲摩诃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道:“当真?!”

  “千真万确,他们自己人打起来了,兵力缩减,季时傿被困在京城,自身难保。”

  挲摩诃嘴角先是抽动了一下,而后才不受控制地后仰大笑,“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

  他冷静下来,目光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身上披着的兽皮在炭火的照耀下,发出明亮柔顺的光泽,挲摩诃身躯庞大,四肢健硕,冷笑时更像是一只磨着牙,伺机而动的巨型黑熊。

  “拿来纸笔,我要给卡瑞娜殿下写一封信。”

  *

  南洋海面上,一艘巨型舰船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向北行驶,金发碧眼的少女从船舱内走出,手里拿着一张羽毛形状的信纸,图上的食草兔子团成一圈,正在撕咬自己的尾巴,它的身下鲜血淋漓,而它却无知无觉。

  “有意思。”

  一旁的士兵抬起头,“公主,信上说什么?”

  前方的少女面带微笑,闻言却并不回答,她松开手,信纸随着海风飘落,渐渐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你不是一直好奇东方女人是什么模样吗?”

  士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鼻头被海风吹得通红。

  少女转过头,“马上你就能见到了。”

  *

  漠州位于大靖的最东北方,气候寒冷,一年四季大雪不断,再往北则是连绵不断的大雪山,了无人烟。

  漠州军驻守边关,无令不得离开,轻易无法调配,哪怕当初戚相野南下为兄长收尸也废了很大一番功夫,他如今身居校尉之职,每日需要带领士兵四下巡视,漠州与东瀛隔海对望,驻军时常需要联合东海水师共同抗击倭寇海盗,一年到头都是如此。

  九月初,漠州就已经十分寒冷,巡视时要身穿厚厚的甲胄,里面还得再套一件厚重的棉衣,呼出的热气转瞬间就能凝结成冰。

  戚相野推开面罩,抖了抖钻到领子里的雪粒,他天生火气旺,这般严寒的环境下,两手仍旧热得如同火炉一般,棉衣也比别人少穿一层,巡视时跑马一圈,顿时热得浑身都是汗。

  他一边拂开面罩上的冰霜,一边和身旁的士兵打趣,眼前雾气蒙蒙,滴水成冰,身旁人冷得跺了跺脚,不住叫唤道:“渟渊啊,咱赶紧把这块巡视完了回去换班,要死啦,腿冻得走不了了。”

  “你不行!”

  “……快点吧,不然我就成冰雕了。”

  戚相野只好重新将面罩戴上,打马往前,一抬眼忽然看见雪地里有几个雪球正在极速往他们的方向冲来,戚相野挑了挑眉,“啥玩意,雪怪吗?”

  他嘴上虽说着调笑的话,手却警惕地按住了马鞍边的刀柄,正欲拔刀之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喝,“戚二,是我!”

  戚相野立刻瞪大眼睛,那几团雪球很快疾冲到眼前,并非敌兵,也不是什么雪怪,而是一路风尘仆仆,几乎快被大雪覆盖的人。

  “柏舟!”

  戚相野打马冲上前,季时傿嘴唇青紫干裂,身上的衣服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她身后还跟着几人,直接开门见山道:“立即带我去见你们统领,京城里出事了,我奉陛下之命前来调兵南下勤王!”

  *

  阴冷无边的宫殿内,数十名女眷依偎在各个角落,脸上满是绝望,这些时日,除了肖皇后每日派人给她们送吃食之外,其余外界的任何一丝消息都未能传进。

  他们从守卫的只言片语中,依稀还原出了一个事实,端王逼宫谋反,京师戒严,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陛下被困养心殿,人人自危,根本没人能顾得上她们。

  “温夫人,药草还有吗,我娘已经烧了一夜了。”

  一名少女咬着下唇,双眼哭得通红,身上的锦衣也早就脏乱不堪,散发着异味。她面前站着一个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妇人,发髻只是微微散乱,气质泰然端庄,闻言转过头,面露为难。

  这名夫人正是大理寺卿温修宜的夫人,她父亲是泸州圣手徐正则,温夫人平日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放置的大多是药草与常备的药丸,有些可以止血或是清热。

  关押的这些天内,受伤发热的女眷等不到太医医治,温夫人便将腰间的香囊拆开,将里面的东西分散给需要的人外敷内服,殿内的气氛才不至于太过死气沉沉。

  靠在角落的女眷中有人见此情形,不免苦中作乐地感叹道:“从前一直不知道,原来温夫人也会医术。”

  她们只知道,温夫人是京城最端庄贤淑的夫人,而她的女儿温玉里过去也是京城最知书达礼的小姐,只是可惜红颜薄命,温玉里这朵天仙花,还没来得及被谁采摘就自己先凋谢了。

  少女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眼里满是期冀,“夫人,还有吗?”

  温夫人只能摇了摇头,“我只有一个小香囊,这么多人,三日下来,里面的东西早就用完了。”

  少女眼眶里翻上来水汽,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温夫人张了张嘴,有些不忍心,哭声将其他人也感染,殿内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啜泣音。

  “不行。”

  这样下去真不行,温夫人摇了摇头,起身往大门的方向跑去,门口的侍卫一看到她便拔出刀,厉声道:“回去!”

  “有人要病死了,无论如何也要看大夫,如果没有太医,能不能送些药过来,我也可以给她们看。”

  侍卫不为所动,“回去!”

  温夫人没有办法,只能退回殿内,她转头望了望地上烧得昏迷不醒的妇人,咬了咬牙,大喊道:“皇后娘娘,人命关天,求您高抬贵手,饶大家一命吧,皇后娘娘!”

  门口的侍卫见状脸色一沉,立刻举起刀,猛地砍过去,“你找死!”

  温夫人呼吸一滞,瞳孔骤缩,一瞬间连大叫都忘了,然而预想中的巨痛并没有袭来,倏地寒光一闪,如流星坠地,不偏不倚地从那名侍卫手心穿过,只听得惨叫一声,箭矢擦着温夫人的头顶而过,势不可挡,“铮”的刺入地面,石砖瞬间震裂,箭尾上还飘着几根乌发。

  殿内人随即抬起头,洞门大开,金光涌动,季时傿立在月台上,目光狠厉,脚边放着的正是孙琼玉的头颅。

  后赶来的肖皇后脸色煞白,顿时瘫倒在地。

  “娘娘。”

  季时傿缓缓放下长弓,声音澈寒入骨,“收手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救驾

  重阳节后, 平靳关内的百姓往军营里送了许多东西,大部分是自己酿的酒,他们太过热情, 罗笠推脱不掉只能先收下,以前季时傿从来不肯他们收百姓的东西,一是百姓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二是军营重地, 防人之心不可无。

  罗笠总觉得她太过谨慎,如今季时傿不在 , 他照例推拒了几次后便大大方方收下, 罗笠负责西北军营辎重地的防守, 将物资分发给各个士兵后,拎着一坛酒上了城墙。

  樊徊璋正坐在角落, 手里攥着一团东西, 脚边还堆着一摞羊毛。以他现在的军职来讲, 无需每日亲自到城墙上巡视监察,但他过去任百户的时候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日不到城墙上坐一会儿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罗笠拍了拍他的肩膀,“嘿。”

  “哦,老罗啊。”

  樊徊璋听到声音后头都不抬,手上穿针引线,技巧精湛娴熟。

  罗笠探头看了一眼, 虽然他还没有绣好,但隐隐已经可以辨认出图案是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撇嘴道:“你一大男人绣什么花啊?”

  “给我女儿做的。”樊徊璋抬了抬手, “马上要入冬了, 给她做个手笼,我亲自去牧民那边挑的羊毛,暖和。”

  罗笠点点头,“原来如此,要是外面再罩个貂皮就更气派了。”

  樊徊璋窘迫地笑了笑,“原本我也想的,但一看要好些银子,就算了,牛皮也是一样的,我再缝个老虎,看着还喜庆。”

  “那不行,给咱侄女做的就要最好的。”罗笠伸出手肘撞了一下他,“没钱一会儿去我那儿拿去,我有。”

  “你不是要攒钱留着将来讨媳妇吗?”樊徊璋停下手中的动作,狡黠一笑,“我之前听小谢说你喜欢小牤镇姓莫的那个牧民的女儿?人家聘礼可要一百只羊,你攒够了吗?”

  “哎呦。”罗笠啧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说这些,喝酒喝酒,堵上你的嘴。”

  说罢启开酒坛的封口,一把挨到他嘴边。

  樊徊璋猛地往后一仰,头一撇,“我不喝酒,我女儿不让我喝。”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女儿奴了,这不让那不让的。”

  罗笠嫌弃地收回手,自顾自地喝起来,樊徊璋瞄了他一眼,“哪来的酒?”

  “附近镇上的乡亲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