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余雪 第35章

作者:稷馨 标签: 宫廷侯爵 女扮男装 穿越重生

  她清冽的嗓音在萧瑟夜风中响起:“陛下的寿礼,殿下想好了吗?”

  “送一副百寿图吧。”

  丞相微微讶异,“确实不错,用来贺寿祝椿再合适不过了,不过殿下何时学会了这么多字体?”

  百寿百字,各不相同,草书、隶书、篆体各体皆各,难度极大。

  若送上这一副百寿图,足以见得送礼之人的心意。

  只见这只厚脸皮的小狼毫不在意地答道:“不是还有老师吗?”

  崔锦之难得狠狠哽了一下,忍了好半天,还是伸出手来要打他,却在真正触碰到他后背时卸了力道。

  少年闷笑,任由她轻轻捶打,踏过月影重重,就这样再美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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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和帝大寿,百官赴宴,铜烛万盏,月落星沉,灯影重重,珠帘金翠辉耀于殿内。

  丝竹之音绕耳不绝,歌舞升平,巧笑低语,喧闹非凡。

  令和帝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心里满足地不得了。

  他一生于国,虽无建树,但此刻看着万家安乐,其乐融融的景象,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幸好崔锦之不知道令和帝心中的沾沾自喜,不然要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来。

  祁宥坐于令和帝下首,觥筹交错地同官员大臣寒暄着,他看似谦和有礼地听着众人涨红了脸地吹嘘,实则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对面的崔锦之。

  令和帝特许了内廷宫宴不必穿官服来,丞相便一身云锦长袍,光滑的绸面上用金丝绣着白泽瑞兽,乌发用一顶白玉冠高束,整个人看上去既清冷又俊朗。

  这般重大的日子,平日滴酒不沾的崔锦之,也迫不得已地喝了几杯清酒,素净的脸上微微泛着一抹浅红,更添明艳。

  坐于席间后方的官员女眷,瞧见对面丞相眼角泛红的模样,都忍不住羞了脸,更有大胆的,视线便直直地落在崔锦之的身上,好久都未曾移开半分。

  祁宥看得心头一片烦躁,面上也控制不住表露出几分,吓得原本高谈阔论的官员都磕巴了一声。

  “四殿、殿下,可是臣方才有哪句说错了?”

  少年很快遮掩好情绪,举起酒杯道:“自然没有,不过是大人之言说得宥心中感触颇深。”

  说完,便痛饮一杯,看得那官员更是受宠若惊,连忙也跟着一口气喝光了。

  祁宥应付完眼前这人,才注意到崔锦之面前已围了不少人了。

  平日里丞相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淡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许多人有心结交,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如今好不容易抓住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众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将崔锦之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下祁宥连衣角都看不到了!

  他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看着上首乐呵呵的令和帝,站起身来朗声道:“父皇万寿,儿臣特意献上一礼。”

  丝竹声停了下来,原本站立的众人皆安静下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崔锦之缓缓吐出一口气,总算走了,又看向大殿中央的少年,无奈地笑了笑。

  用她准备的礼物,来解她的围,这个臭小孩,越来越精明了!

  只见丰神俊朗的少年拍了拍手,三四个小太监抬着一副盖着红布的长六尺宽五尺的木框上来。

  忽听鸣钟击磬,悠远绵长,众人屏息静气,目光紧盯着祁宥。

  他缓缓揭开红布,正是一个浑然天成,笔力苍劲的“寿”字。

  勾如露锋,兼纳乾坤。

  可这个寿字内,又由一百个小寿字组成,甲骨文、商鼎文、燕书、古斗金文、篆、行、草百字百样,各有千秋,琳琅满目。

  四周还盖着“玉帝天文”、“瑶池宝意”,更有帝君玉牒的道家气韵。

  浑厚古朴,肃穆庄重。

  “好、好、好。”令和帝大喜,连连赞叹,他站起身,甚至快步走下阶台,忍不住细细观摩。

  一旁的翰林院学士也捻着胡须开口道:“满百无一同,却能浑若一体,实乃世间罕见。”

  令和帝将目光转向祁宥,笑道:“这字是宥儿所写?”

  祁宥坦然地笑了笑:“父皇明鉴,这字……自然是老师所写的了。”

  “原来是借着崔爱卿的手,借花献佛来了!”令和帝哈哈大笑,用手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又道:“赏!都赏!”

  说罢大手一挥,即刻命令内侍将百寿图挂于殿内,供众人观赏。

  百官皆细细品鉴,又忍不住暗叹起丞相之才。

第五十六章 寿礼

  珠玉在前,其余皇子的献礼都掀不起任何的波澜了。

  景王祁旭沉得住气,见令和帝对他送上“松鹤延年”的摆件没什么兴趣,只是温和地坐了回去,倒也没表露出来任何不快来。

  成亲多年,终于在前些日被令和帝想起来封淮王的大皇子,也献上一个毫不出挑的寿礼便算了。

  只有三皇子祁邵,大踏步地走了出来。

  总是用鼻孔看人的祁邵,经历了几年的军营生活,除了外表黑瘦不少,性子也不似从前张狂了。

  他一脸笑容,还是有几分骄傲的扬起脖子道:“儿臣驻守辽远时,寻到一只玉爪海东青,儿臣亲自蹲守了几十天,终于将其捕获,又找来训鹰人日夜磨掉其野性,终得这只神俊无比的猎鹰,特来献给父皇。”

  祁邵脸上的喜色更加灿烂,忍不住看了一眼端坐于案前,神色平静的祁宥,故意大声道:“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如九霄之云威武有力。”

  什么狗屁不通的祝福语。

  崔锦之在心底默默吐槽着,从前她总觉得祁宥是个小文盲,现在看到祁邵这个样子,薛家人都把他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不禁让她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对祁宥太严苛了。

  莫名其妙接收到自己老师充满怜爱的眼神,祁宥喉间的一口酒,差点没咽下去。

  不过令和帝哪里在意这个,愉悦的不行,连忙让祁邵将寿礼献上来。

  如祁宥的寿礼一般,祁邵也用一块红布遮住,他笑了笑,带着势必要将祁宥比下去的自信,伸手扯下红布——

  金灿耀目的鸟笼里,一只猛禽,通身雪白,缀有褐斑,喙爪似铁钩一般,煞是威凌。

  前提是……如果它还能活着。

  此刻鸟笼中的海东青奄奄一息地趴在笼中,虚弱的会随时死去。

  宫宴上静谧的可怕,但还是听到了几位官员惊讶的吸气声。

  预料中的夸赞之声并没有到来,祁邵奇怪地看了眼周围人的反应,才低头望向一旁的鸟笼。

  他面上的喜悦如潮水般快速褪去,顷刻间变得苍白起来。

  祁邵艰难地嗫嚅着嘴唇:“怎、怎么回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慌乱的抬头望向令和帝,皇帝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沉下了脸色,一言不发。

  文臣武将皆眼观鼻鼻观心,脑子却转动得飞快。

  令和帝年岁大了,不比年轻时精力充沛,偶尔处理政务,时常感到虚弱无力,祁邵又在此时送上一只奄奄一息的猎鹰。

  莫非是诅咒令和帝时日不多?

  崔锦之目光却倏然冰冷起来,她扫视众人,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祁邵当然不会这么蠢的送一只死鹰过来,而令和帝在冷静下来后也会想到祁邵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他又不打算起兵谋逆,何必借着海东青来讽刺令和帝呢?

  那必然是有人蓄意陷害,而这场宫宴中,出尽风头、受益最大的人只有一个。

  祁邵也很快想到了这点,他赤红着双目急急上前,一把抓住祁宥的领子,恶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怕我抢了你的风头,你怕父皇更喜欢我的寿礼,故意将我的猎鹰毒死!”

  他右手高举,凝成一个拳头,眼看着就要落在祁宥的身上。

  少年冷酷的双眸毫不畏惧地同祁邵对视着,稳稳地接住了他呼呼作响的拳头,又狠辣地将他的手向后一拧,一脚踹向祁邵的腿弯——

  祁邵哀嚎一声,膝盖重重地磕向地面,他愤怒地挣扎着,却被祁宥用单手擒住,动弹不了分毫。

  电光火石间,祁邵就落了下风,筵席中不少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武将们更是拼命在脑海中回忆起祁宥的招式,暗中赞叹一声。

  只见少年泛着冷意的目光落在祁邵的身上,寒声开口:“三皇兄何必急急往我身上泼脏水,自宫宴开始,我从未离开坐席。”

  “不是你,还能是谁!”祁邵又愤恨地动了动。

  “我与皇兄无冤无仇,何必要动你的寿礼?”

  “还不是几年前我将你推下……”

  祁邵脑子一热,想起太液池一事,可话还没说完,声音便越来越小,偃旗息鼓了。

  可他这句话,直接让众人回想起当年祁邵凌虐手足的种种事迹来。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像是讥笑祁邵的蠢笨,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老师多年来一直教导我,手足相残乃是大忌,所以我从未在心里怨恨过皇兄,想不到皇兄竟是这般看我……”

  “何况今日是父皇的寿诞,就算我真的记恨皇兄,也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寒了父皇的心。”

  这一通话说下来既漂亮又场面,连令和帝阴沉的脸色都好上了不少。

  本欲起身的崔锦之在听到祁宥开口时,便默默坐了回去,看着少年神色自若,毫不怯场地应对着,她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是了,祁宥早已不是当年跪在金銮殿,需要以身换公道的瘦弱少年了。

  “宥儿,你先将你皇兄放开。”令和帝道。

  少年漠然地丢开了手。

  祁邵一个不察,反扭着手背往地面栽去,他龇牙咧嘴地撑住地面,才免去了在文武百官面前摔个狗吃屎的局面。

  可他哪里甘心就这样结束,转过身来,还想扑向祁宥,却被令和帝一声暴喝硬生生制止了——

  “够了!”

  令和帝稍霁的脸色顷刻间乌云遍布,大怒道:“宥儿一直就坐在朕的下首,从不曾离开过一刻!你自己不派人精心伺候,如今还怨起自己的亲弟弟了!”

  “朕本来以为,这几年你在军中历练,能盼着你的性子沉稳起来,可谁知你死性不改,竟然还要在朕的寿宴上动起手来!”

  祁邵还在争辩:“即使他没出去,还不能派自己的宫人内侍去吗!”

  “儿臣倒是看到,四弟同自己的贴身侍卫说了好一会子悄悄话呢?”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落下。

  大皇子祁淮带着一丝笑意,轻声开口。